《哀痛》文征明养跳蚤

2、风雨

　　豫亲王府，此刻正乱作一团。
　　白珞因私吞赈灾粮款震怒朝廷，被赐诛灭九族，即刻执行。颁布圣旨的钦差大臣还没有来，闻风四散的家奴亲眷早已不计其数。
　　树倒猢狲散，谁还愿意做那无辜的枉死鬼？
　　此时，白大少爷正捧着一壶香茗、几碟小菜站在小院里发呆。偷偷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白羽的娘亲住在这样冷清的小院里，跟四周辉煌的雕梁画栋相比，显得很不搭调。
　　“娘…”仿佛是第一次交这么陌生的名字，白大少爷的声音有些涩涩的。
　　“是羽儿吗？娘看不见。”屋子里只有一张藤椅和床，白羽的母亲唐氏就坐在藤椅沿上，一片迷茫的眼珠温婉亲切地转向来人。
　　“呃…听说父亲犯了事，即将被满门抄斩了。”一时找不着话，他就把时下最新鲜的话题讲了出来。
　　“嗬，终于东窗事发了啊。”唐氏竟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白珞这家伙向来就爱钻空子占小便宜。哼，以为小便宜就这么好占的？这世界上有几个是傻子啊！”
　　“嗯，小羽呢？”
　　“她也许不会回来了。”唐氏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我本就吩咐过桦哥要好好看住羽儿的。你大可告诉云榕那个蠢女人，现在不动手，待会儿唐门可就要抢先了。”话音未落，唐氏突然发难，轻而易举将“白大少爷”制住。
　　“你…你早就认出我了？”少年大吃一惊。
　　“嗬，羽儿怕我这个瞎子认错人，随身之物均涂有这种淡淡的鸢尾花香。既然你已见过羽儿，一会儿别忘了告诉她：云桦是她亲爹，娘不在，他们父女俩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唐氏就这样缓缓走出了小屋，凝立不动的少年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下里飘来了毕毕剥剥的声响，少年不禁又恨又急。

　　“娘！”小窗应声而碎，一袭青纱的白羽飘然而至。她还是老样子，只是脸色有点难看。
　　“是你！我娘呢？”白羽略略吃惊，似乎走进内室翻找着什么东西，出来时已换成一套短打的紧身衣，并指点在少年肩头。
　　“啊！我也、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什么也没说！”少年也是怒气上涌，头一回这样容易就被人制住，他大感丢脸。
　　“糟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白羽脸色苍白，原本娇软的声音几近颤抖：“她、她该不会跟着囚车走了吧？”
　　“什么？喂！”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跃出窗外的白羽腿一软跌在地上。
　　“你怎么了？一会儿不见，伤得这么重！”少年碰到她冰凉的手，大吃一惊。
　　院外，大火烧得正猛。
　　“别…别管我。师父，你我的师父还在大堂里呢。”白羽喘了一口气，翻出几颗药丸吞下，没过多久便跳了起来，“这里是出门的必经之路，他们…一定还在大堂里！”
　　少年向外望去，豫亲王府的大门果然离这不远。此刻早已空无一人的王府大门显得非常显眼。
　　“我带你走！”大概辨认一下方向，少年揽住白羽朝大堂奔去。

　　宽敞的大厅里东倒西歪地横着几根房梁，四周一片火海。少年和白羽叫着各自的师父，全然没有回应。
　　“在那里！”还是白羽眼尖，瞧见了瞪着自己的云桦，赶紧飞身抢到。没发现一根烧着的横梁突然掉落了下来。
　　“小心！”云桦喊道，却提不起半点真气。
　　“受伤了还要乱动，真不是个…乖爹…东西！”白羽神情复杂地埋怨对方，一边从随身的衣袋里找出几颗药丸送进云桦嘴里。
　　“咳咳…羽儿也是，有这么跟师父说话的么？”云桦皱起眉，“把六味回元丹给我。”
　　“我吃了，”白羽冷冷地盯着他，“不然，能撞得开你点的穴吗？”
　　“你！”云桦的脸色白了白，怒道，“羽儿，你疯了吗？还不快点出去！”
　　“我就不走！要走也大家一起走！”白羽似乎也生气了，跺脚道，“不就是中了唐门七阙么！吃了解药，调息半个时辰就会好的！”
　　“这哪里会容你调息半个时辰啊，”云桦苦笑着摇摇头，扶起身边昏迷的丑女推给小旭，“走吧，都走吧……”
　　“我不走，我坚决不走！”白羽咬紧牙，决然地赖在了地上。“要走，羽儿也要跟师父一起走。”
　　“羽儿，不要胡闹。”仿佛是被爱徒的坚决折腾得无可奈何，云桦俯下身子抱起她，“羽儿要乖知道吗？回元丹只能撑半个时辰，你还要去救救蔓儿啊，羽儿可不能没有妈妈哦。”
　　唐蔓儿，蜀中唐门弟子，正是白羽的妈妈。
　　“烦死了…咳咳，哥你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的女子开口说话了，她语音飘忽，分明已是身受重伤，“明明就是都可以走掉的…对吧，旭儿？”
　　“师..师父？”小旭大吃一惊，看着怀中已是花容尽毁的女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火势更大了，四下里弥漫着呛鼻的浓烟。
　　“走啊！”小旭的师父大吼一声，猝然一掌拍向云桦。掌风凌厉无匹，籍此一跃，云桦抱紧白羽飞出了火场。
　　两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琉璃砌就的大堂就在他们背后轰然倒塌，白家几世经营的千秋大业自此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