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悔改计划》卿寒

4、你的女人你管不管？

　　第二天是海选男主角的最后一天，李师明在前一天虽然留下了好几个候选人，却始终没有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今天大家的热情明显消退了不少，不论是主办方还是参与者。尤其梁妍，从今早来到开始就一直不停的抱怨，对台上的学生也是极尽苛刻，几乎吓到人。
　　谢煜依旧姗姗来迟，他昨天没睡好，中途回去又睡不着，晚上睡着之后一直补眠到第二天中午12点，等他来到影视学院，已经临近收尾了。

　　谢煜下了车往剧场走去，依然有些学生上来要求让他签名合照什么的，但周围行人不多，他几乎没受到什么滋扰。
　　当小佳跟着他往剧院走的时候，不知他是看到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脚步一顿还向后撤了一步，差点和小佳撞上。

　　“谢哥！”小佳捂着脸喊道。
　　谢煜打着手势让她先进去，自己则向剧院门口斜前方的人工湖走去。影视学院在建立之初，负责规划的工程师似乎是一个环保宜居规划住宅大奖的得住，非常在意整个学院的环境规划。就连在建立这座剧院的时候也特地把剧院建在人工湖和林荫带的边上，让剧院处于林荫湖光之畔，非常的写意风雅，名列影视学院“鸳鸯情侣必游十大景点”之一。

　　林荫之下，桂树之侧，杜鹃花沿岸怒放，碧波水色随着锦鳞翻腾荡漾。一个高大的身影面对着湖水而立，双手斜放摊开，时不时随着语气情感的起伏而有所动作。
　　谢煜走近了，隐约听到和风传来的字句：“……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小佳看谢煜在一棵树附近徘徊，还是小心翼翼的徘徊了好一阵子，她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悄悄地接近谢煜：“大神，你在看什么？”
　　谢煜虽然被她吓了一跳，可这些年随机应变反应的训练不是白练的，他很快镇定，低声说：“不是叫你先进去，你在这干嘛？”
　　“你不进去我敢进去吗？一会儿李导不得问我，我说你在外面不愿意进来？我找死呢？”
　　“我没有不愿意进去。”谢煜白了她一眼，目光继续围绕着湖边练习台词的男生，“你要是不想进去，就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他的资料给我查清楚了。OK去吧。”

　　把小佳赶走以后，谢煜依旧靠着树，远远注视着那个男生的练习。
　　那应当是影视学院的学生，《恋爱的犀牛》这样一部话剧虽然外行人也有不少想要编排和表演，却始终对其庞大而复杂深刻的台词所折服，更重要的是要在每一字每一句的台词里注入主人公矛盾而激烈的情感，那更是十分艰难。
　　而且很少有外行人能够那样精雕细琢于一句台词，这个男生已经专注于这句台词足足快要半个小时了。
　　湖光波影中勾勒出那个年轻人高挑而且健硕的体魄，侧面用日近偏西的碎光研磨，有着足以担当“俊朗”二字的五官轮廓，只是一身朴素，跟那个叫樊云颖的小姑娘一样质朴。
　　可娱乐圈中的名角儿和大腕，有哪一个不是从这样白菜价一样的新人中脱颖而出，走向巅峰的呢？

　　小佳好不容易转了回来，在谢煜耳边禀报：“大神，这个人叫顾柠，是影视学院表演班的学生，今年大四了，他应该是在准备毕业汇报上的节目吧。”一边说着一面唰唰唰的翻着手中的笔记本，“大神你要是想要知道更多的，我今晚上发邮件给你？”
　　“他是不是也是来参加海选的？”
　　“是，但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谢煜有些惊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往顾柠那边走去。

　　“你是顾柠？”
　　正沉浸于剧本情境之中的顾柠给背后音吓得够呛，转过身来应道：“是。”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谢煜，显得更加惊讶，简直说话的都不利索了，“谢！大神！你、你有什么事吗？”
　　“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谢煜说着《恋爱的犀牛》里男主角马路的一句台词，眼神在那一瞬充满着浓烈的悲伤、激荡的情怀，好像就这一刻，他完全脱离了他“谢煜”的身份，剧中人灵魂附体，眼中复杂的张力语气中的感染力，表情中的展现力，让人一触之间领略其境。

　　顾柠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手指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谢煜眨了眨眼，露出微笑拍拍他的肩，“我以前曾经编排过这个话剧。”
　　“唔……”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否则他一定会意识到谢煜所说的话和他身份的歧义——谢煜是演员，怎么会编排过？

　　“你今天也是来参加海选的吧？”
　　“是，”顾柠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可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我看你是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参选上。”

　　顾柠有些讶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小佳看他这样踌蹉，就在谢煜耳边低声说，“今天进场的学生筛得特别严格，首先要先上梁妍那里交五千块钱报名费，不然进去第一轮就给刷下来，估计他是没交报名费吧。”

　　谢煜简直目瞪口呆，“我是见过贪钱的，没见过向她这么贪钱的。李师明给她片子的片酬够影视学院买下来了吧？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顾柠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手指不由自主地扯着自己的大衣下摆。
　　“跟我进来。”
　　丢下这句话谢煜大步往剧院走去，走了两步回头见顾柠还站在原地目光茫然地望着自己，他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听不懂国语？要不要我用爪哇文再给你翻译一遍？抱歉我不会。”
　　顾柠哪敢等他再说一遍，赶忙跟了上去。

　　剧院里海选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李师明把目前为止预定下来的三个人选都叫到了面前，打算现在进行现场试戏。谢煜又一次高调的出现，把李师明再度吸引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李师明对他的迟到一点都不生气，还满面笑容。

　　“我当然想不来，不过那样于老可不会放过我。”谢煜亦是噙着一抹微笑，一顿好觉让他容光焕发，眉梢眼底都绽放着闪亮的光辉。“你这里不是只有红酒吧？我想喝点白兰地。”
　　李师明对他近乎低声下气的迁就让本就被惹火的梁妍忍无可忍，她窜到谢煜面前，冷笑道：“大神以为这里是酒吧呢？对不起这里是海选现场，大神要是没睡醒接着睡，不要一来就搞不清楚状况！”

　　“你的女人？”谢煜偏头看李师明。
　　李师明微笑道：“是，我的女人。”引来众人不小的一阵低呼。
　　“你的女人你管不管？”
　　“管。”
　　“怎么管？”
　　李师明对梁妍温柔的一笑，“梁妍，你要是再乱说话就滚出去。”梁妍僵了神色。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谢煜扫了那三个预订下来的人选一眼，漫不经心地把顾柠叫到眼前：“我刚进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打算推荐给你，你看看他怎么样。”
　　李师明目光落在顾柠身上，有如巡逻舰艇上的探照灯，他淡淡的道：“不错。”
　　“那就试戏吧，他先试，我没空看那么多。”

　　剧组抽出了一部分剧本，大约五十幕的分量供试戏的演员抽取，谢煜帮顾柠抽了一场室内戏，内容大约是顾柠所饰演的将军把歌女从茶馆里救出来，并认其为义妹，而歌女自认自己身份卑贱不敢高攀，进而发生的一些对话。台词不多，也就几句话。
　　“和梁妍对戏？”谢煜摇摇头，像是碰到了什么嫌恶的脏东西，恶心的不得了，“真是出师不利。”

　　另一边的梁妍狂风巨浪似地轰炸着剧本，把它砸在一众助理的手上，“你们给我找出除了现在摘出来给演员试戏的男一号和女一号的戏之外的戏！”
　　等一切准备就绪开始时，顾柠饰演的将军首先站在舞台上等待着女主角歌女的到来，过了一会儿，女主角才姗姗来迟，却是姿态高傲神情凛然目无下尘，犹如一只斗胜的公鸡巡视着自己的后宫。

　　她见到将军的第一句话是：“见到本宫，为何不下跪行礼！”
　　不止了顾柠愣了，就连李师明谢煜场务场记各位配角等等人都愣了，女主角还要说话的时候李师明当机立断地站起来喊了“cut”。
　　梁妍连忙从舞台上跳下来，露出都能腻死人的笑容向李师明贴过去：“李导我说了这个小子不行了，连台词都记不住真是太糟糕了！”
　　李师明把她往旁边一推，咳了一声。
　　谢煜站起来对顾柠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然后对李师明说：“你先让其他人试戏，一会儿我和他配一段。”颇为随意的向摆了摆手，往后台走去。
　　李师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像是从记忆里抽出了什么和眼前熨帖在了一起，一时间有些愣怔。

　　再一次轮到顾柠的时候可以看出舞台下李师明的脸色不佳，显然那三个人的试戏结果并不在他的预期结果之中。
　　顾柠抽取了室内戏第五百八十五幕，也就是将军和皇帝的最后一幕戏。这幕戏中将军带着毒酒前来逼皇帝自尽，皇帝在饮下毒酒之后与将军回忆年少时愉快的时光。

　　皇帝躺在床上，将军跪在床前，两人有一番对话，也不长，总共没几句，却对演员把握感情的能力要求很高。
　　谢煜躺在地上，半撑身体连连咳嗽，显示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但他目光中的情感却十分的浓烈。他说：“自从我病了，你就一直没有来看过我，所有人都说你恃宠而骄，但是我知道不是。”
　　顾柠跪坐在谢煜身边，目光低垂着落在谢煜的脸上，像是少女的手爱怜地抚摸着情郎的脸庞。“那么你认为，我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来看你？”

　　鉴于前三个演员不利表演，所有人都对看起来木讷寡言的顾柠不抱多大的希望，可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刚刚还被梁妍整过似乎有点冒傻气的演员变了，似乎有点戏中男主角的气场了。
　　谢煜避而不答，放柔了些语气：“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我们十三岁、十四岁，一直到十七岁时候的时光——那些日子，你还记得吗？”
　　顾柠微微敛眉，紧紧抿着唇，英气勃发的双眉反而张扬出一种无声的怒意。
　　“……我们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沿着两派高高的杨柳，骑马、踏青，乌篷船里传来你的笛声和我的摇桨声，核桃仁和花生仁还有杏仁酥的味道甜美，这一切，难道你都全部忘记了吗？”
　　“你闭嘴！”顾柠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在人人屏息的寂静中酣畅淋漓的崩塌爆发，他怒吼着，怒火恨不得化为实质，将眼前这个生命垂危的人烧成灰烬。“闭嘴！闭嘴！你不配提那段日子，你不配！你不配！”

　　“——cut！”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声中落幕，所有人却好似没能从剧情中脱离出来，世界依然寂静，寂静得近乎无声。
　　李师明首先击掌，轻轻的两声带动起如雷鸣般的声潮。
　　顾柠还跪在原地，谢煜爬起来拍了拍弄脏的衣裤，从舞台上跳下来。李师明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