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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

  •   傍晚时分,各宫各殿再次被翎嫣宫传出的消息震惊。

      太后请容德夫人至永璋宫问话。说是请,其实与押无异!

      孙奉喜率刑役司众人将乘坐步辇的容德夫人和随行四婢围在中间,无视周遭那些闻讯赶来围观的妃嫔、宫人,一路默然疾行,很快穿过裕道五门,转入永璋宫。

      永璋宫正殿,两个多宝格相对而立,三阶之上的紫檀木雕花座屏前摆着宝座。偌大殿堂就这么点陈设难免显得有些冷清,叫人倍觉气氛凝重。

      “原本,哀家也不信,生怕冤了你,可你……没想到你宫中竟真藏有瞿麦、白芷,还藏得不少!”宝座上,慕太后怒容满面,一指旁边香几上的几个布包,俯视垂首立于阶下的容德夫人,“若是这样还不办你,那天下人如何看皇上,如何看哀家,丽妃心下的怨气又如何能平?”

      满口大义,心底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你个老妖婆!容德暗自冷笑,浅浅躬身作礼,出口的话隐含讽刺,“难为太后您也说不想冤了妾,妾先谢过您的怜悯。”

      话音稍顿,她抬起头直视慕太后,神色异常平静,“丽妃破血早产一事确实与妾无关。妾宫里的瞿麦、白芷都是照崔院使的方子每月领用,领多少用多少。这些,太医院和宫中女吏的记录拿出来一对照便知。何况,上月某日,妾来永璋宫给您请安,闲聊时,听您说元月服药晦气,妾也担心年初服药怕不得一年都服药,便不曾去太医院领药。这,别人不清楚,您是知晓的。”

      慕太后闻言一怔,“簿册是有记录,可也难保没个差错。倒是你说哀家知道你停了药……”露出满目疑惑之色,往侧微微偏头,“有这等事?”

      侍立在旁的陆嬷嬷看了容德夫人一眼,躬身道:“太后,您忘了?那阵子您睡得不太好,容德夫人确实常来陪您说话。至于有没有说过这些,奴婢就不知了。”

      “人老了,这有些事啊,就记不住了!”慕太后摇头感概,稍稍向前倾身,目含深意地看向容德,“你说,哀家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呢?”

      容德深深地望了慕太后一眼,低下头去,死盯着足下暗红色的毛毡,思绪转个不停。

      慕太后看她如此,也不着急,招手命人换了热茶,捧在手中缓缓地抿着。

      宫中伎俩,容德夫人见得多了,哪会不知今日的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自打听闻丽妃是因服食了瞿麦、白芷等物,她一回宫便叫人去清理,别说瞿麦、白芷,就连熬过的药渣都小心地埋在了后园树下!

      得知孙奉喜是奉旨搜宫那刻起,她就知道是丽妃的事,当时就明白这是有人要构陷她。不过,她首先想到的是和淑去请的太后懿旨,所以才会那样对孙奉喜说,是希望孙奉喜能把话带回给和淑,好叫她知难而退。毕竟,六万季家军与门生大多是文臣的齐老太傅,在当前局面来说孰轻孰重,皇上心里应该很清楚!

      直到此时,听慕太后这般发问,容德才恍然大悟,此事或许还有旁人插手,但关键是太后另有所图。

      可是,她就是尊贵,也不过皇上诸多女人中的一个,有什么值得太后图谋?唯一要说,那便是她姓季,是镇国大将军季醇的女儿!

      想通这一点,容德不禁心下悲哀。父亲有三子,个个是虎将,却只有在她这个女儿面前才会卸下身为将军的威严,是一个真正的慈父。

      季大将军爱女若痴,京中人尽皆知,可这,对于她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摇头甩开纷乱思绪,容德轻笑一声,便要开口,嘴还没张,忽见慕太后一扬手。

      “哐!”

      红木盘重重砸在地上,那几个布包脱盘飞出,褐绿色的杆状物和白色的药片乱七八糟地散落开来,洒在容德的翘头宫履上。

      容德何曾受过这种气,眉峰一抖,连基本的恭敬都懒得装了,挺直了腰,歪了头望着太后,冷冷地笑,“太后的意思是,今儿容德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了,是吧?”

      慕太后浑不在意,反而露出一脸为难之色,放柔了语气说道:“哀家怎么会这样想?你是个聪慧的,该知道哀家最是疼你,若可以,自然会护着你。但哀家身为太后,总不好公然包庇你吧?你说哀家知晓你上月便停了药,可皇上和太尉他们在隆阳殿议事一夜未出,哀家这心里正乱呢,哪还记得那许多事?”

      容德本是抱着豁出去的心理,想着大不了推个人出来挡死。哪知,一拳头出去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隆阳殿?那里殿门紧闭,里头是何情形没人清楚,但她明白,必然是剑拔弩张!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眼底怒气渐渐收敛,容德很是不解地看向慕太后。

      慕太后微微一笑,搁下茶盏,淡淡一句话却让容德如闻惊雷。

      “哀家想,若是你能让季将军入宫护驾,指不定哀家也能想起什么来。”

      容德闻言愣然,“护驾”二字从慕太后口中说出,真是无比诡异。

      皇上下旨,元月,皇城安危由父亲率季家军护卫,以防外患。父亲此时,应该是在外城巡逻,好好的,入宫护驾?

      隆阳殿……季家军……护驾……

      一个念头忽如浪花般掀起,惊得容德踉跄退了半步,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向慕太后。

      逼宫!

      太后居然想趁皇上与文武百官都在隆阳殿的时候,让父亲带兵逼宫?

      这……这,太疯狂了!

      面对容德震惊的目光,慕太后毫不掩饰心中所想,沉沉一笑:“季大将军的女儿就是不一般啊!看来,不用哀家再多说了?”

      望着慕太后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容德简直心如乱麻。

      父亲早就知道慕氏渐有不臣之心,但在朝堂上,从不与慕氏对抗,军功也不与他们争锋,可也不曾主动接触、示好,更不曾对皇上有任何不敬,可以说是保持中立态度。

      若不是慕太后今日这么一说,她还真没多想,难道……季家也与慕氏有一样的心思?若真如此,她倒是可以先应下慕太后。至于是真护驾,还是逼宫,自有父亲定夺。

      主意一定,容德便想向慕太后请旨出宫,脑中却闪过一张俊逸的脸。

      她是季家人,自然心向季家。可是,这样一来,她要如何面对皇上?

      皇上……滚烫的两个字滑落心间,容德无声呢喃,眼中已是水雾氤氲。

      初相见,她才刚及笄。

      那时,她随父亲从碌州归京,皇上御驾亲迎。

      她被父亲拉下马来,与众将士一起跪地山呼万岁,却奈不住好奇,偷偷抬头望了一眼。

      城楼上,他负手而立,似乎发现了她的偷看,微微一怔后,脸上扬起温和笑容,身后艳阳尽化虚无。

      从那时起,她的心上就烙下了那道明黄身影,再装不下别人。

      奈何,她纵然是镇国大将军之女,与他相见,一年也不过数次。

      当听得父亲说要送她入宫,母亲哭着说那是受罪,她却不觉得。她知道,他是皇帝,皇帝的后宫注定会有许多女人,他,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但是,那有什么办法呢?她喜欢他!哪怕是要与人分享,也好过只能放在心底珍藏。

      她不顾母亲的劝说,执意入宫,甚至请求父亲替她安排、打点,最终得偿所愿,一入宫便受封贵嫔。

      刚入宫时,他对她也是极好的。

      她舞剑,他就在旁吹箫相伴;她抚琴,他就以笛相合;知道她好武喜扇,便赠宝剑、香扇,允她出入随带;知道她常居北方,喜欢喝酪浆,还特意命人寻来北地的牛羊养在宫中,以便随时取制。

      不过一年时间,她从贵嫔,到妃,再晋升夫人,可谓无限荣耀。

      但纵然如此,她还是不开心,因为他更像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而非夫君!

      刚开始,她并未想太多,直到真正侍寝那一夜……

      那一夜,他命人熄了灯,像是士兵听到号角声一样冲向她、扑倒她,不顾她的哭喊,一次次进退仿佛对敌厮杀,让她满心苦涩,痛到麻木。

      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再痛,她也可以默默承受!

      因为她知道,后宫那些女人,他一个都没碰过,包括那个外传如何盛宠的珍妃!他,只有她一个。晕阙前,她的唇边还挂着笑容。

      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到,那一夜虽然痛,却是她最后的快乐。自那日后,他不再疼她,不再对她好,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对她笑。

      他留给她的,除了“容德夫人”这个称谓,便是冷冰冰的宫规。

      父亲从小教她许多,人前,她总戴着面具,但每每面对他,真实的那个季敏,那个性烈如火的她总是无所遁形。

      她想问,想闹,想发火,偏偏他总是躲着避着不见她。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惹恼了他。于是,她闯到养心殿追问,得到的答复却是殿前掌嘴的责罚和内监们失口说漏嘴的一句诛心话。

      “以为自己是谁,竟敢擅闯养心殿?不过是性子有些像已故的昭华郡主。”

      自此,她才明白,原来他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她百般设法,终于把昭华郡主与他的过往打听了个清楚,可是,心也冷了。论感情、论时间,她都比不过那个洛怜苏,何况,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要拿什么去和一个死人争呢?

      原本,这么一想,她心里纵有再大的怨气也慢慢消了,甚至学着去理解他。可是,就在这时候,钰昭仪突然有喜了,随后珍妃也侍寝了,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和淑还得了协理六宫之权!

      容德还没来得及愤慨或是悲伤,紧接着,皇后又请奏选秀。

      遂即,肖似洛怜苏的武茗暄、貌似天仙的白梦汐被钦点入宫,还有同样出身将门的桑清,以及好几名佳丽,各具特色、各有千秋。

      是自私也好,是为了季家也罢。这些人,她都命人暗中查过,仔细想来,没有一个会是威胁。就是与她一样,入宫便封贵嫔的武氏初侍寝又晋了慧妃,她也不在意。相貌肖似又如何?正如当初的她一样,花开再盛,终有败时。

      所以,她一直冷眼旁观,必要时扇扇风、点点火,替父亲扰乱政敌在宫中的布置之余,还能给自己无聊的后宫生活添些乐趣。

      那个就连做梦都盼着入宫伴他左右的季敏已被岁月埋葬,如今的她连皇上夜里歇在哪个宫,也懒得再打听。她只盼着能将这正二品夫人做到老,做到死,不给父亲惹祸,不让家族蒙羞。若是还能对季家有所助益,那她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可没想到,二十一的生辰宴,慧妃所送的贺礼让她闻出摄魂香的味道。一个突发奇想的试探,竟让她那颗早已沉寂的心再次愤愤不平起来。

      他对慧妃是特别的,他居然如此在意慧妃!

      想起前有钰昭仪、珍妃等人,后有慧妃,她虽贵为夫人,却从来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在皇上心里,她恐怕连被贬为才人的颜苓若都不如!神色几番变幻,容德狠狠一咬牙,忍着心头钝痛,在慕太后期盼的目光中,重重地点下头去,“请太后赐令牌,妾亲自出宫劝说家父入宫护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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