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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许都各种办喜事 ...

  •   晚上的时候,郭嘉回来。在饭桌上蔡妩几次示弱地把目光瞟向郭嘉,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现在说说戏娴这事。结果郭嘉很有骨气地不与她对视,满脸别扭模样,整个一副“之前你冤枉我了吧?现在想认错了?赶紧来哄我吧,赶紧来哄我吧”的幼稚样。
      蔡妩眉角抽抽的瞪了眼郭嘉,头一低,也赌上气不搭理他了。
      郭嘉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像跟饭菜有仇似的死死盯着盘子,一筷子一筷子下箸分外凶狠。饭桌上一时间弥漫起一股诡异地别扭气氛。郭照郭奕几个很有眼力劲儿的不去开口打扰,至于最小的郭荥?这娃受左慈真传,在针对吃饭问题上,从来都聚精会神,无视外物,估计小家伙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家爹妈正在诡异的僵持中。
      等晚饭吃完,郭嘉先是可怜兮兮地看了看蔡妩,发现蔡妩没有低头请他回房的意思,只好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书房走。临走前,还清着嗓子,状似无意地跟郭奕说:“今天有什么事去书房找我,我候着。”
      郭奕眨巴着大眼睛,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老爹,心道:我能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事要去书房跟您讲呀?
      蔡妩眉眼挑了挑,也不知道听没听出郭嘉画外音,她跟郭照很认真地说:“照儿,等会儿去奕儿书房考察一下你弟弟功课。不合格重新来过,别让他到处乱跑。”
      郭嘉噎了噎,吸口气,眼神幽怨地看了眼蔡妩,气呼呼“哼”了一声,拔腿离开了饭厅。
      蔡妩紧接着站起身,看了看杯盘狼藉的郭嘉食案,无奈地摇头轻叹了口气,然后腿一抬,也跟着离开了。
      她身后几个孩子凑着头,叽叽咕咕。先是郭奕有些担忧地问郭照和戏娴:“他们会不会再吵?”
      戏娴蹙着眉摇头:“看样子不会。”
      郭照断然下结论:“肯定不会。”
      郭荥在一边一本正经地补充:“师祖说:凡是闹别扭的都不是好孩子!坏孩子都要挨手板。不能看星星的。”
      其他三人“唰”的一下把目光投向郭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我的老天,那不着调的师祖都教了他些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比以前说话更如魔似幻,让人捉摸不透了?
      而在郭嘉书房,郭嘉前脚进门,后脚蔡妩就跟来了。刚还是扳着脸要跟人赌气的蔡夫人这会儿柳眉弯弯,杏眼弯弯,笑得无比和煦地拉拉郭嘉袖子,拿一口软得化了人的语调跟郭嘉说:“奉孝,你还在生气呀?”
      郭嘉眼一亮,刚要笑开,旋即绷住,面无表情地扫着蔡妩拿他袖子的小手。
      蔡妩摇摇他胳膊,满眼都是坏坏地笑意,撒娇状跟郭嘉说:“气大伤身,妾身这不是来给你赔礼认错了吗?你就别气着了,跟我回去吧?”
      郭嘉转过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蔡妩:就这样说两句就想让他服软?那他也太好哄了。怎么着也得来点实在的,比如说:还把酒窖的珍藏拿给他。
      蔡妩看着郭嘉表情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依旧声音柔柔地说:“你真不跟我回去?”
      郭嘉很有骨气从蔡妩手里抽了袖子,一下靠在桌案上,拿竹简挡着脸,用动作示意:“我就是不跟你回去了,除非你把你价码抬高下。”
      蔡妩挑了挑眉,轻声叹了口气:“哎,既如此,那我就自己决定娴儿的婚事吧。今儿娴儿跟我说她找到要嫁的人了,本来我还指望她那个叔父能靠谱一些,给打听打听……”
      “等等!”郭嘉“唰”地一下放在竹简,两眼盯着蔡妩,一字一顿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娴儿的婚事?她找到要嫁的人了?什么意思?她要嫁谁?”
      蔡妩微抬着下巴,故作困惑地说:“咦?你不是不理我的吗?你不是还在是生气呢吗?”
      “哎呀,阿媚,别闹了,跟我说正经事。”
      蔡妩瞧了眼郭嘉,几步上前跪坐在他桌案对面,盯着郭嘉眼睛说道:“娴儿说她要嫁徐瑾。就是曾经救过她的那个小伙子。我记得你跟他好像认识的,你给打听打听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真的能托付终身吗?”
      蔡妩说完就发现郭嘉一脸呆滞,跟被雷劈了一样,傻兮兮地重复了句:“谁?徐瑾?子佩?”
      蔡妩手一合:“你看,我就知道你肯定认识他。你熟悉他不?知道他人品性情如何吗?”
      郭嘉表情有些飘忽,转过头看着自家媳妇语调复杂:“我不止认识他,我连他们家祖宗八代是干嘛的我都知道!”
      蔡妩眼睛一亮:“那好办了。既然你认识,你给抽个时间,把人叫家里来。我们也好看看这小伙子到底怎么样?毕竟这是娴儿自己跟我们提的,之前……我和薇姐姐说的那些,她都没看上。我倒是挺好奇这小伙子和那些人比到底好在哪里,究竟是如何入了娴儿的眼的?嗯,听咱们门房说,今儿娴儿受伤,也是他给送来的,只是人没露面,在暗处瞧着呢。我寻思这年轻人对咱们娴儿也未必就一点心思也没有,他说不定……”
      还没等蔡妩把话说完,郭嘉就“嘭”的一声,把手拍在了桌案上,气咻咻站起身。脸色阴沉,脚步凶狠地在书房里来回踩了几圈,最后拿起笔,背对着蔡妩“唰唰唰”写就几个名字,拉开门冲着门外喝令:“去让柏舟把这几个人找来!”
      门口一个下人接了名单,搭眼一看,吃了一惊,抬头傻乎乎问:“老爷,现在就去吗?”
      “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下人脖子一缩,应了声诺,一溜烟跑没影了。
      郭嘉回过头看着被他举动弄得有些愣怔的蔡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为自己掩饰:“事不宜迟,既是娴儿……”
      蔡妩伸手拦住他要说的话,一边腹诽说:你不用解释,我就知道你这听风是雨,一刻不得闲的性子知道娴儿要嫁人肯定啥注意力都给转移了。一边还得吊着嘴角摆出副善解人意样子安抚郭嘉:“你别着急,这事一步步来。你这动静闹这么大,也不怕把人吓到?”
      郭嘉修眉一挑,及其笃定地说:“不会。他们几个知道轻重,便是来也不会弄得满城风雨的。”
      “他们几个?谁呀?”蔡妩不解地看着郭嘉,她很疑惑郭嘉到底让人找谁去了?
      额可惜郭嘉根本没有心思跟她细细解释,这位“好叔父心态”发作的郭某人正无比痛心地回想戏娴小时候样子,边回想边跟蔡妩无比哀怨地说:“你说当初娴儿才那么小一个娃娃,怎么一眨眼就要嫁人了呢?照儿这丫头是不是也快了?她今年多大了?十二了吧,自己跟前养了这么多年,一想到将来要把她交到哪个混小子那里,我就止不住地手痒。阿媚,幸亏咱们荥儿不是个姑娘,要不……”
      “停!”蔡妩一下掩住郭嘉嘴巴,打断这人忽然发作的多愁善感,忍着额角黑线跟郭嘉说:“要不,我跟娴儿说道说道,等会儿还用她出来吗?”
      郭嘉顿了顿,眨着眼睛,貌似正常地跟蔡妩说:“你觉得呢?你觉得必要那就把娴儿叫出来?”
      蔡妩白了他一眼,决定不跟这个即将嫁女(侄女)的人一般见识,帕子挥挥,直接出门找戏娴去了。路上她边走还边纳闷:“他纸上到底写的叫谁?除了徐瑾难道还有别人?那我要不要多拉几面屏风,好遮掩一下娴儿的影踪?”
      小半个时辰后,谜底揭晓时,已经拉好屏风,带着戏娴和郭照躲在后头的蔡妩看到一个个进入厅中的人士时,差点儿没一头栽倒:瞧瞧,这来的都谁?于禁,乐进,徐晃,荀彧,程昱,甚至连一向不怎么爱主动揽事的荀攸都脚步匆匆地进他们家了!等到最后一个是曹操出场的时候,蔡妩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儿了。她几乎是伏在屏风上,无语凝噎地嘀咕:这哪里是叔父给侄女看良人?这分明就是三堂会审嘛?不对,三堂会审都是轻的,这就是个陪审团呀!
      她身边两个小丫头明显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戏娴看着一个个叔父伯父辈的人到来,有些瑟缩身子地跟蔡妩咬耳朵:“婶母,这是不是有些……呃……小题大做?”
      蔡妩回视着戏娴,安抚地拍拍小丫头脑袋,咬着后槽牙,言不由衷道:“这是……你们这些叔伯们的心意,咱们……先看着!”
      戏娴略带担忧地回过脸,眼瞅着外头一众父亲的熟人,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黯然了下。蔡妩见此无声地握住了小丫头的手,极轻极轻地说:“娴儿,我们还在。”
      戏娴笑了笑,抬起头很是专注地透过屏风看向外面,耳朵支楞着听着屏风外地情景。
      结果屏风外七八个跺跺脚都能让许都刮阵大风的人物,这会儿竟然出了奇的沉默了,一个个谁都不开口: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打棋谱的打棋谱,全然没有刚进来时的庄重气氛了。
      可怜最后一个被柏舟请来的徐瑾,他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呢,一脚踏进厅门,本来想按习惯直接给郭嘉问安来着,结果一抬头,好么,一屋子要行礼的主儿,不知道还以为他进了司空府的议事厅呢。
      徐瑾满头雾水扫了眼四周,看到屏风时略微疑惑了下,但也没多想,只是依例给为首曹操行礼,然后就老实地呆地上等着曹操叫起。结果曹司空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眼神儿不好使,亦或者耳朵不好,反正他没有出声叫起。
      没出声叫起,徐瑾就只好继续跪着,边跪边在脑子里琢磨自己最近是不是办了什么事惹了司空大人不高兴了?没有啊?任务完成很好,人员不见折损,明器按时上缴,身份照旧隐秘,没人见疑,没人说闲。对着那些让人垂涎三尺的黄白东西,他更是从来没有生过贪墨之心。怎么就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徐瑾心思百转,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只好微微抬头,把眼睛转向郭嘉和荀彧两个平时跟他接触还算多的“陪审员”,结果这两位忽然就默契突显,一个低头拿了茶杯,一个垂眸看向棋谱,反正是谁也没理会他。
      徐瑾纳闷了,可是顾忌到自己身份,曹操那边不开口,他也不敢先出言询问。只好就这么跪着僵持着。屋子里一下静的出奇:只听到棋子落盘的轻微碰撞声和端茶放茶的触桌声。徐瑾那会儿觉得对着地宫里七星疑馆可能都比对着这几位要心里舒坦。
      时间一滴一滴地过去,蔡妩眼瞧着郭嘉故意放厅里的水漏刻度一点一点下降最后到达亥时,仔细一算:徐瑾这小伙子在地上跪了有近两个时辰了,他们这群人在外头不出一声也闷了两个时辰了。也该差不多了吧?
      正在蔡妩胡乱琢磨地时候,就听外头一道清悦的声音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徐瑾,你是不是心仪我家娴儿?”
      徐瑾“嚯”然抬头,满带震惊地看了眼出声的郭嘉,端正的跪姿差点儿就保持不下去。若是仔细看,他脸上表情很有意思,既有被人说中心思的尴尬,又有一丝等待判决的忐忑,还有隐隐的期待和要不要隐忍婉拒的矛盾。
      在场几个哪一个不是人精,徐瑾几个表情变化已经全部被他们收在眼底,正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盯着徐瑾等着他答案呢。徐瑾顿时觉得气氛压抑,整个屋子压迫力十足。连屏风后蔡妩她们都感受到这情形地诡异,一个个在心里腹诽:这到底是相人来了还是刑讯来了?
      结果徐瑾这小子有时候还真能耐得住压力,他居然眉头不皱脸色不变地跟郭嘉说道:“是。徐瑾确实对戏娴姑娘有意。但徐瑾自知自己……”
      “成了!”郭嘉烦躁地一摆手,把眼睛转向荀彧。荀彧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来到徐瑾跟前,声音温厚:“子佩可知,娴儿如今是何情形?她父母亡故,孤身无依。你若是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展示,她身份可是帮不上你分毫。”
      徐瑾皱皱眉,很认真地告诉荀彧:“徐瑾于仕途一道,并无太大奢求。再者即便瑾有所抱负,也无需靠闺阁裙带之力。”
      荀彧看了他一眼,转回身又坐到坐席间,继续旁若无人地喝茶去了。倒是乐进“呼”的站起,从徐瑾勾勾手:“来来来,小伙子,站起来,和某家出去比划比划。让某家来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徐瑾很是困惑地转向其他几个沉默不语地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出?怎么忽然就蹦到要动手了呢?而且跟他动手的这位还是统军的将军,这可真是……太瞧得起他了。
      哪知曹操居然很痛快地点头了,指指徐瑾:“去吧去吧。到外头让文谦指点指点,年轻人嘛,要虚心上进。”
      徐瑾没奈何,只好跟着出门。不多时外头就传来一阵拳脚相向的呼和之声。屏风前几位一个个面无表情,安之若素。屏风后三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太明白怎么好好的相看愣是从三堂会审过渡到了全武行?
      外头呼和想了两刻钟才平息,乐进哈哈大笑地抚掌而入,开口第一句话是:“小子身法很好,功夫不错。”第二句话是:“但是跟我不是一路。不适合在马上跟人交锋!”第三句是:“若论单打独斗,到适合做一游侠。”三句话说完就又坐回座位,像没事人一样撑着下巴等结论了。
      为首曹操脑袋转了转,左右扫了扫荀彧、郭嘉等人,发现这两人虽然表情不太爽,但到底没出口说什么反驳的话。于是曹司空豁然起身,走到徐瑾跟前,跟徐瑾说了句让徐瑾和屏风内人都惊吓到的话:“找个良辰吉日,到军师祭酒府提亲!若是辜负了娴儿,老夫饶不了你!”
      徐瑾傻眼一样抬起头,脸上表情像是被一块巨大馅饼砸着一样,既有掩藏不住的喜悦又有不敢相信地怀疑。他愣了一会儿后头一次逾矩地直视曹操,一向淡漠地眼睛波澜大兴,眨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飘渺地说道:“主……主公……此言……当真?”
      曹操袖子一甩:“来得及的话,你还能跟曹昂一道把婚事办了!”
      徐瑾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下单膝跪地:“徐瑾谢主公成全。”
      曹操绷着脸,瞪了徐瑾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指着徐瑾脑袋顶警告了一句:“先别忙着‘谢主公成全’,老夫可告诉你,娴儿她是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可你也睁眼看清楚了,这在座的可都是她叔伯,你要是敢让她有了委屈,你看看这些人能不能把你吃了?”
      徐瑾头一低,连胜保证:“徐瑾不敢!”
      曹操手又抖了抖,眼看了看屏风,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只好袖子一甩,大踏步离开了客厅。
      他身后几个一直没出声地也随之跟上,只是每个人在路过徐瑾时候都会明里暗里敲打敲打,身份无一例外都是以戏娴娘家长辈,没一个说“本官”的,说“老夫”“某家”的倒是一大把。
      徐瑾这小伙子估计是被今天这巨大惊喜冲击地脑袋不太正常,居然一扫之前的淡定之色,从头到尾好脾气地一一应是。搞得荀攸几个很是憋屈。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郭嘉才站起来,踢了下徐瑾脚后跟,没好气地吼道:“你还在这呆着干嘛?还不赶紧找人来提婚?”
      徐瑾愣了下,随即咧咧嘴,对着郭嘉长身一揖:“徐瑾谢奉孝先生成全!”话说完才在郭嘉抬手要抽他的表情里,不紧不慢地退出客厅,出门回家。
      屏风后蔡妩拉着有些发呆地戏娴探出脑袋,口气不善地冲郭嘉说:“你搞的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草率的就把娴儿配出去呢?”
      “草率?”郭嘉声音一提,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让我找多少人把关才不算草率?徐瑾那小子我都认识他四五年了,品行不用考察都知道。你还要我多郑重?”
      蔡妩绷着脸:“你怎么都没仔细问问徐瑾家里状况?万一他家里有个恶婆婆怎么办?”
      郭嘉失笑地看了眼自个儿媳妇,然后转向戏娴:“娴儿不知道他家中情形吗?那你怎么会跟你妩婶婶说你要嫁他?”
      戏娴呆了呆,咬咬唇轻声说:“知道一些的。他也是……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一个孀居的姑母。”
      郭嘉一摊手,对蔡妩道:“你看,我就说娴儿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做那种决定。”
      蔡妩登时无语,盯了眼郭嘉,手拉拉戏娴,沉声问:“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戏娴抬起头:“娴儿曾听他属下叫他徐校尉。不过想来若他单纯只是军籍,文谦叔父刚才就不会说那些话了。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做什么,是什么官职,和我要不要嫁他有很大关系吗?”
      蔡妩噎了噎,疲乏地撑了撑有些发懵地额头,无奈道:“既然你自己觉得好,那妩婶婶也没什么说的了。照儿,陪你娴儿姐姐回去院子吧。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郭照听话地拉起戏娴,跟蔡妩告辞后,消失在厅外夜色中。
      郭嘉看着远走的两个丫头,伸手抚上蔡妩额角,轻轻地揉按着:“怎么?被吵的头疼了?”
      蔡妩叹了口气,拉下郭嘉的手,带着丝担忧说道:“我总觉得娴儿这事哪里有些不对头。徐瑾真的是想娶娴儿吗?若是今天没有你们在,你不把话问出口,他会不会永远也不承认他对娴儿的心思?可我明明看得出他对娴儿有意,为什么他早不说呢?”
      郭嘉手搭上她的肩头宽慰她:“别想太多了。娴儿终究是会长大的,她有她自己的打算。咱们不能事事都干涉着。那丫头现在心思重,若是依着你和嫂子的法子,恐怕过两年也找不到娴儿逞心如意的郎君。她既然现在开口点名了徐瑾,那咱们就只能尽力让她达成所愿了。以后的路,总要孩子自己走的。咱们成婚前,又见过几次呢?现在不也一样好好的?阿媚,你也得信娴儿,她也一样会好好的。”
      蔡妩皱皱眉,瘪嘴叹了口气:“但愿吧。但愿娴儿以后不会后悔她今天选的路。”
      郭嘉笑了笑,无声地揽过蔡妩:“会的。肯定会的。那是个聪慧丫头,即便吃些亏,也肯定有醒悟的一天的。”
      蔡妩脑袋轻轻靠上郭嘉肩头,很是困乏地闭上了眼睛。
      那时的蔡妩还不知道就在她跟郭嘉说话的空当,戏娴的贴身丫头锦娘已经跑出了军师祭酒府,一路尾随徐瑾,进了徐瑾自己的府邸。只是在进府之前,被跟随一路的徐瑾回过头,有些不耐地对锦娘说:“锦娘姑娘,你夜随徐某来家,是不是有些……”
      锦娘笑了笑,抬眼泪汪汪雾煞煞地看着徐瑾,声音柔软地说道:“徐大人,难道不要请奴家进去吗?”
      徐瑾面无表情地看着锦娘,不接话,不搭茬。
      锦娘咬了咬唇:“徐大人是要娶我们家姑娘了吗?”
      徐瑾愣了愣,脸上现出一丝温柔,但随即又带上了一丝隐隐的忐忑。一直盯着他的锦娘见此眼睛一闪,上前一步靠近徐瑾:“既如此,那徐大人不久就是我家姑爷了吧?那你知道锦娘是什么身份吗?”
      徐瑾往后一退,警惕地看着锦娘。
      锦娘笑了笑,拿手扶了扶头上发簪,不怯不惧地又向徐瑾靠了两步,声音媚如青丝:“锦娘呀?锦娘可是姑娘最信任的丫头。将来,可能是被扶了做姨娘的吧?徐大人,我这么说,您明白了吗?”
      徐瑾眉头皱的更深,伸出两指抵住锦娘脖颈处:“锦娘姑娘怕是误会了。”
      “徐瑾此前从未想过有娶妻纳妾一天。便是对戏娴姑娘,徐某原本也只是想远远看着。若非今日郭大人有召,徐某终此一生不会说出任何有损戏姑娘闺誉之言。”
      锦娘眼睛一闪,站直身子,口气不善:“那你是被逼无奈,其实你是不愿娶我家姑娘喽?”
      徐瑾看着锦娘,眼睛微微眯起:这姑娘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她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你不想娶我家姑娘?你之前只是在敷衍几位大人?”锦娘眼盯着徐瑾,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地问道。
      徐瑾断然一挥手:“非是敷衍,乃肺腑之词。今生得戏娴为妻,必不相……”
      他话还没说完,锦娘的一只胳膊就攀上了他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轻声道:“既如此,你就还是我家姑爷。那么我还是有做姨娘的一天……徐大人,你难道就不想提前看看女人的身体有多曼妙吗?省的洞房之时……”
      徐瑾豁然变色,一把拉开锦娘,手顺着她胳膊一下攀到她纤细的脖颈处,目光锐利如刀,语气寒如冰碴:“锦娘姑娘,请自重!”
      锦娘瞥了一眼脖子上随时能让自己断气的手,无惧无畏地笑了笑:“奴家可是认真的。徐大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您真的不考虑吗?”
      徐瑾“唰”的一下把手收回,厌恶地甩了甩,皱眉对着锦娘语气冷冷地说:“若不是看在你是她贴身丫鬟的份上,冲你刚才跟我到府,你就足够死上一百次了。现在,趁我还有耐性,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锦娘闻言挑了挑眉,把脸上那种轻浮做作之态一收,恢复成戏娴最熟悉的忠心丫头状。她退后几步看着徐瑾,声音沙哑压抑,像是从无间地狱爬出的恶鬼:“徐瑾!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你是心甘情愿娶的我家姑娘!你这一生都不会纳妾!你今生得戏娴为妻,必然永不相负!如果有一天你忘了你今天的话,锦娘便是化成厉鬼也会为我家姑娘讨回公道!”
      锦娘说着“唰”地一下从袖中抽出一把剪刀,面带冷笑地看着徐瑾:“你该庆幸,刚才如果晚一刻推开我,这把刀就已经扎进你心脏了。哼……受不住诱惑的男人,怎么配的起我家姑娘?”
      说完,锦娘一把把剪刀掷在地上,无视掉被巨大转着搞得有些愣怔的徐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徐瑾府门。
      第二天的时候,蔡妩开始和唐薇一道张罗着给戏娴备嫁的事,唐薇对曹操一句话就决定娴儿婆家的行为很不以为然,小声地跟蔡妩抱怨着:他们男人家办事,怎么都这样?也不给娴儿留时间缓缓,就这么一锤定音,不怕将来出怨偶呀?
      蔡妩颇为同意地点着头:她也觉得这事办的莫名其妙,多半打的人在,场面搞的不小,但那处理程序是比照军国大事还行比照儿女婚事的话,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两个当婶母的叽叽咕咕了一会儿娴儿的婚事,正要停下话头开始张罗,蔡妩就见戏娴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拿着封信匆匆赶来,到她跟前“噗通”一声跪倒,狠低着头,声音颤抖而哽咽:“夫人恕罪,奴婢今天去打扫锦娘姐姐房间时,发现锦娘已然留书离开了。奴婢不是有意看丢锦娘的,实在是……”
      “把书信拿来给我。”蔡妩伸手接过小丫头手中信,看完后,垂眸沉默了片刻,打发做丫环,才把信递给唐薇。
      唐薇浏览完,跟蔡妩无言地对视了一眼,问她道:“这锦娘……怕是早存死志了吧?只是她这样离开……”
      蔡妩合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声,以一种自己也不太相信的语气安慰自己说道:“也未必就存了死志。信上她不是只说自己离开许都了吗?或许她只是厌倦了许都生活罢了。”
      唐薇抿抿唇,没有忍心反驳她:“你打算怎么告诉娴儿?”
      “就跟她说,眼看着她要成亲,锦娘年纪也到了。我便自己做主,把锦娘配人了吧?”
      唐薇担忧地摇摇头:“恐怕娴儿未必会信。”
      蔡妩苦笑了下:“可是娴儿最后还是会选择相信的。或许,她宁愿相信我说的。”
      唐薇垂下眸,不再吱声。
      蔡妩亦是摊开一卷库房礼单,无言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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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她们操持好一切,徐瑾派来提亲的媒人已经来过两个月了,两个月里倒是把六礼都演了一半了。只是第四项纳征还没开始,曹昂那边倒是动作挺快要直接成婚了。蔡妩又只得搁下手头的忙活事,开始张罗给曹昂婚礼送礼的事。
      作为曹操第一个成婚的儿子,之前也没个旧例为先例,所以到底要送多厚的礼,蔡妩他们谁也不知道。开始时候,蔡妩还揪着郭嘉一道商量着该怎么办,结果郭嘉倒甩手掌柜干的好:“有那么费心?不是你看着他们怎么送,咱们就怎么来吗?”
      蔡妩立刻就丢了个白眼儿给他:“你让我比照谁家呀?谁家儿子跟大公子的弟弟是亲爹妈定下的义兄弟呀?谁家又有个被大公子当先生,当兄长,当朋友的当家人呀?”
      郭嘉闻言头大地揉了揉额角,试探着建议:“要不,你比照子孝他们家送?”
      蔡妩“啪”一下拍上郭嘉肩头:“你傻了吧?子孝那是子修他族叔父。比照他家送,你是想着占便宜的?”
      郭嘉手一挥:“那就减一成!实在不行你就看着胡乱送吧。反正子修不是什么计较人,别亏了就成。”郭嘉说完冲蔡妩摆摆手:“我刚想起来,我等会儿还得去文若那里一趟,你好好琢磨,我先走了。”
      话落,郭某人就拉开门,夺路而走。留下蔡妩在他身后,指着他背影气的跳脚:“郭奉孝,你个混蛋!你给我回来,事还没说清呢,你跑什么跑?”
      蔡妩这点抗议当然被郭嘉直接无视掉了,直到曹昂婚宴真正举行,郭嘉也没弄清蔡妩到底是依照什么给曹昂送的东西。反正曹昂冲他敬酒的时候是很是开心地告诉他:劳您费心了,先生家的礼物我很喜欢。
      郭嘉那会儿一头雾水,等到曹昂酒敬过去了还没回过味想起来曹昂说的到底是什么。等他纠结疑惑地把问题抛给身边荀攸几个时,骤然发现:嗯,不知道自家送什么礼,不止他一个。敢情这几个里除了荀彧这种里里外外一把抓的奇才,其他几个同样是跟他一样的甩手掌柜。
      只是在想到掌柜话题时,郭嘉不禁又把眼睛投向了正闷头喝酒的曹丕:刚才,这位本该意气风发的二公子可是说了句让他及其意外的话。(详情参照前文)
      郭嘉撑着头,转着酒杯,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把目光转向了女宾席里,自己媳妇儿女儿那一桌,媳妇儿表情很正常,依旧带着和善温婉的笑,只是姑娘却有些强作欢颜,手扣在帕子里,低着头,似乎在听别人议论,又似乎是在兀自走神。
      她身边荀彤靠在唐薇身侧,眼睛失神地望着桌面,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郭嘉转身看看自己近旁:好一派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竟然没几个人注意到这几个情绪失落的孩子。到是他身边的荀彧见他一个劲四处张望好奇地问他:“奉孝,在找什么?”
      郭嘉摇摇头,眼盯着酒杯:“在想,怎么补偿我家姑娘。”
      荀彧眨巴眨巴眼,不解地问:“你说的什么呀?刚才莫名其妙又是什么墙角又是反省的,这会儿又闹出什么补偿来,到底怎么了?难道还真有你那姑娘要不了的东西?”
      郭嘉挑眉轻笑了下,语带感慨:“有啊,有她要不了的。不止要不了,以后还不能碰。”
      荀彧皱皱眉,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把眼睛转向自己家彤儿,发现彤儿老老实实靠在唐薇身边才微微舒了口气,暗道自己是被郭嘉传染了疑心病,也跟着一惊一乍了。
      那天晚宴过后,郭嘉回府就把情绪略低的郭照叫到了自己跟前,避开蔡妩,弯下腰柔和地问郭照:“你跟二公子是不是曾经……”
      “父亲,往事勿提!郭照跟他现在没有一丝关系。”小姑娘不等郭嘉说完,便断然决然地接了口。
      郭嘉目露疼惜看了眼郭照,仰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事说来,也是为父对你不住。照儿,将来若要找夫君,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吧。为父别的不能,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郭照抿抿嘴,忽然“噗通”一声跪在郭嘉面前,仰着头,倔强地看着郭嘉一字一顿说的分外清晰:“父亲,父亲若是真怜惜照儿,那就把照儿嫁的远一些吧。只要不看到他,不在许都,不管南北,照儿都心甘情愿!”
      郭嘉抽了口气,满眼复杂地看向郭照:“照儿……你……”
      “求父亲成全!”郭照一个叩首下去,顿时把郭嘉下面的话噎回嗓子眼儿。郭嘉轻叹一声挥挥手,扶起郭照:“罢了……依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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