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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擦肩而过成路人 ...

  •   程昱转看了眼郭嘉,笑着摇摇头:“还不止这个,昨日主公还隐约提到了大公子的婚事呢。恐怕回去以后许都就要热闹一阵了。”
      郭嘉挑挑眉:“哦?大公子婚事?可曾说是哪家闺秀了?”
      程昱捋着三屡长髯语气悠长,卖了个关子:“具体哪家倒是没有定下来,不过主公却让文若拟了一张名单送来。至于名单上都有谁,奉孝不妨猜猜看。”
      “仲德这是在考我?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郭嘉轻笑一声,伸出左手边屈指数着边说:“弘农杨氏、河间卫氏、河东司马氏、颍阴荀氏皆是望族名门,主公若是与之皆为婚姻,可安抚那些近来因徐州事而躁动不安的世家豪门。”
      “襄阳蔡氏、江东孙氏、扶风马氏,亦是有女待嫁。而且此三家从战略地理上看,与许都最近。吕布事定后,主公接下来最大的对手就是北方袁绍。若想不被背后捅刀子,荆州、江东、西北。必得好好拉拢。所以这三家亦可为儿女亲家之选。”
      “河北甄氏、东海糜氏,皆大富之家,虽声望不及前几者,然此门中千金不比官宦之家那么刻板。心思通透,出事灵活,亦有资格成为将来曹氏的当家主母。再加上就现在的来讲,他们两家身上还都有许都最迫切,最缺少的东西:钱、粮和铁器、马匹。所以若是让嘉选择,嘉一定会从这两家中为主公挑儿妇。”
      郭嘉说完收回手,笑微微地转向程昱,等待程昱揭晓答案。
      程昱面有满意地点点头,似乎郭嘉的回答很得老先生欢心。程老爷子捋着胡须补充:“还有颍川陈氏和江夏顾氏亦在其列。只是看主公意思,他好像并不太留意这几家。倒是江东细作有报说:孙策不日将遣张纮来许都,至于具体所为何事,暂时还不知晓。但也应该和战事脱不了关系。”
      郭嘉闻言眼一眯,站直身子正经了神色:“主公对此可有何表示?”
      程昱皱皱眉,露出一个困惑地表情,带着丝疑虑和不解说道:“主公对此事好像也没怎么在意。他最近似乎有些……精神不济?可能是太过劳累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忧许都之事,主公在营帐这几天都是灯明至深夜的。仲康说主公这段时间每晚都会要几盆凉水放在帐中,可能是为疲劳时醒神所用吧。”
      郭嘉听后垂下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看来主公的头风拖不得了。得赶紧完结下邳事,回师许都了。
      郭嘉抬起头看着程昱脸色肃然:“徐州民事治政和城防布守进展如何?七日之内可能回师?”
      程昱掐着手指算:“加把劲应该差不多。不过若是算是徐州士族豪绅的安抚时间,可能会更长一些。”
      郭嘉手一挥:“不必过多理会他们!一群矫情的拧巴人,你这会儿就算跟他们摆宴赔罪,他们也未必能领情。不如等时间长了,事情淡了,让自己就回过味来,自己知道往哪里靠拢。”郭嘉沉吟了下,眨眨眼睛对着程昱说道:“我刚想起来,好像这次是仲德你是负责民政事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就不打扰你,跟着你瞎掺和了,嗯,我家书回信还没写完,得好好想想要写些什么。”说完郭嘉拍拍程昱肩膀,给老爷子一个“你慢慢忙活,我先撤了”的眼神。甩甩袖子,跟程昱打了声告别招呼后,在老爷子眯眼沉思的目光中迈步走开。
      程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是想到什么一样,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什么也没表示出来,只是迅速转身朝着下邳府衙而去。
      郭嘉则在离开后直接去了曹操处,在看到桌案如山的公文和旁边口述笔录分工明细的曹操、荀攸后微微松了口气:老天爷,幸亏还有个公达知道这事,不然这些不得光是我一个人帮忙了。
      帐内荀攸和曹操见到来人时,抬头扫了一眼,曹操抵着脑袋一指手边的一摞文书:“奉孝把这些给批阅了,然后调出所有有关糜竺和甄俨的文卷。孤要亲自察看。另外,吕布独女好像是魏氏所出。找机会给严氏她们透个信儿,在吕裴出嫁前,把她过到严氏名下。”
      郭嘉眼睛闪了闪,看了眼曹操,默不作声地把手伸向曹操所指的那叠竹简:就算是纯粹的联姻,他家主公也在尽自己所能的给两个孩子安排上他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家世把关,性格比对,甚至他们家里的成长,出身的嫡庶他都在细致把量。若不是现在时局严峻,若不是他身负许都诸多人身家性命,他恐怕更愿意让自己两位公子自己选择一位妻室。只要选的不是太出格,曹操可能都乐意为孩子们做主娶人进门。
      可现在天不作美,曹昂的婚姻必然是要显示对世家的安抚和妥协,而下面的曹丕在婚事上就得佐证:许都“招贤令”绝非浪得虚名。即便是高顺这样曾经狠狠落过许都面子的降将,许都也一样能接之纳之。不止能让他收兵败之人的遗孤做义女,许都还会对其安抚照拂,在降将和旧有将领之间他们一视同仁。
      这样的政治信号不可谓不高明。做出决定的主人和赞同的决定的参谋们一致认为这事其实于许都最大利益考量后的最好选择。甚至连当事人之一的曹昂都在知道此事后默认了这些决策的正确性,很客观很冷静地在一旁分析这些姓氏背后的政治力量。
      但是这也只是其中之一的当事人如此表现。对于另一个身在许都,跟随荀彧总理后方事宜的当事人来说,自家父亲这样的决策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曹丕得到消息那天也是郭嘉家书到达蔡妩手里的那天。
      那天蔡妩在听杜蘅说完所有产业事宜以后,遣退众人,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总算没白忙活几个月,许都东城那些事现在终于步入正轨了。接下来,就该是照儿和二公子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蔡妩拍拍手,站起身正要往外走,就见柏舟那着封信赶了进来:“主母,先生前线来信。”
      蔡妩顿住脚,眼睛亮亮地接过信,拆封展开,满脸笑意地开始看信。
      柏舟站在她一旁,偷偷瞄着蔡妩表情,暗暗在心里揣摩自家先生会在信里写些什么。可是审视着瞄着瞄着,柏舟就发现主母脸色有些不对头:她嘴角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转而显出僵硬、惊诧、难以置信的复杂之色。
      柏舟很是好奇:先生到底是写了什么,怎么主母会露出这种表情?
      却听蔡妩“啪”的一下一合信纸,抬起头,盯着柏舟一字一顿:“立刻备车,去司空府。”
      “啊?”柏舟下意识地惊讶了下,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都是步行去司空府的主母今天怎么突发奇想要坐车了。
      蔡妩目光锐利地瞪了柏舟一眼,柏舟立刻低下头,恭声应诺,小快步退出厅门,着人备车。
      蔡妩把信摔在桌案上,攥着拳头在厅里焦躁地走了两圈:要赶紧!她没那么多时间,她现在就盼曹操还没来得及告知府里那些夫人们。或者曹操的信比郭嘉晚来一会儿,丁夫人她们还没来得及拆封。那样的话,一切还都有回旋的余地,至少在事情没摊开之前,在知道的人还很少之前,有些东西是能更改的。
      许是察觉到蔡妩当时的急切,柏舟动作很快地备好车。蔡妩身段利索的上了车,连杜若都没来的及带就匆匆得赶往司空府。
      但是等她到达司空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丁夫人她们经常见客的花厅里,尹夫人。环夫人她们正在笑嘻嘻地跟丁夫人、卞夫人道喜。听那意思,她们已经知道这喜从何来了。
      蔡妩脑子“嗡”了一下,在浑身发僵地看了看卞夫人后,手指微微抖了抖,扯出一个不太自然地笑意对着卞夫人道了声平淡古则到听不出意味的恭喜。卞夫人好脾气地冲着她笑了笑,然后转过头,一派和悦地接受其他人的贺喜声。
      蔡妩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忽然发现自己城府到底还是不够深沉的。在这应该做戏的时间,应该与人同乐的时间,她脑子里竟然不断的闪现她家照儿跟曹丕相处时的种种情景以及照儿之前带着娇意和羞恼那句:“全凭母亲做主。”
      蔡妩想:她应该不是个好母亲,至少不是个好义母。不然她怎么会对照儿的事情一拖再拖呢?明明她知道两个孩子已经两情相悦了。为什么她当时就没有立马挑明呢?许都东城?对她真的重要吗?那些产业,正轨与否,盈利与否,与她们家到底有多少利害关系呢?不过是些身外物罢了,她当时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想着把那事解决了以后再说自家姑娘的事呢。
      果然,世事无常。她到底还是太嫩,还是搞不清许都的节奏和规则。白白让自家姑娘受了委屈。
      蔡妩在司空府坐了一刻钟。脑子里的自责、愧疚和愤怒就整整淹没了她一刻钟。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跟丁夫人告辞都没搞清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司空府门外。
      门外不远处是自家的马车。而马车旁边站着的,却是她这会儿最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人——她的义女:郭照。郭照手里所捏拿的,正是她匆忙离开时摔在桌案上的家书。
      蔡妩望着靠在车辕旁,不言不语,静静站立的郭照。觉得心里就像被人狠扎了一针一样,止不住地锐疼。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要说些什么。只好紧走几步,站在郭照身前,用身子挡在义女和司空府的大门之间:照儿的性情,她了解的很。但是正因为她知道女儿身上的那股决绝,她才更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情,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蔡妩目露疼惜地看着郭照,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上郭照的后脑勺,把她身子笼在了自己怀里:她家的小姑娘,当年初见时还只是刚刚到她胸口。现在就已经长到她下巴,马上就要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家了。只是这个姑娘,现在表情却让她忍不住心慌:她太平静!就像什么事情和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看着她出司空府,平静地看着她步下台阶,平静地被她拉到怀里偎依。仿佛信中提到的那个被订亲的人,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和她曾经的一腔女儿情不带一丝干系。
      蔡妩无措了:她宁愿她家照儿哭,闹,胡搅蛮缠,撒泼打砸。那都好过她现在这番表现。作为一个过来人的蔡妩太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压制住就真的不存在的。它们就像毒素一样,潜伏在心头伤口,在某个夜深人静,某个睹物思人,某个旧地重游的瞬间突然迸发,然后伤神伤身,疼彻心扉。
      蔡妩抬起一只手,抚上郭照的眼睛:“照儿……若是……”
      “母亲……照儿累了……我们回家。”郭照仰起头,声音很轻很轻,清泉般的大眼睛却固执地盯着蔡妩。让蔡妩一时没了言语。
      “……好,我们回家。”
      良久之后,蔡妩听到自己口中吐出了如是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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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蔡妩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家里陪着郭照。她替郭照屏蔽了关于曹丕的所有信息,甚至郭荥和曹冲玩耍的时候都被带到了里郭照较远的一个游戏房去。
      蔡妩觉得自己总算理解自己知道许亲那一年病倒时,自己母亲的心情了。眼下郭照虽然没有到那个程度,但是她也下意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会引起郭照反应的东西。或许换个人的话,蔡妩还会调侃曹公:哟,女大三,抱金砖嘛。曹操这亲定的有意思。可是真正论到自己家的时候,她才发现无论何时,旁观和摊自己身上总是不一样的。
      蔡妩意识到自己现在状态很不正常。对于整个司空府的人和事她都报上了一种复杂的矛盾态度:即想敬而远之,再也不理。又是万分好奇,万分不甘。护短的因子在她骨子里不断作祟,她实在太想知道那个招惹了她家照儿,现在又知道自己不能娶照儿的二公子会有什么反应?他是不是真的冷血冷情,理智到残忍呢?甚至她想亲眼看看,那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在知道此事后,会不会也像她家照儿这样面上无事,心在流泪呢?她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到底会不会痛?到底难受不难受?
      曹丕当然有心,也当然不好受。
      实际上在那天蔡妩他们离开后,他就被叫到司空府被自己母亲告知了实情。
      卞夫人院子里的下人很清楚的记得,那天二公子是兴匆匆的进门,却脸色阴沉惨白的离开。里面的对话也让他觉得作为一个下人,有时候也没什么不好在,至少他就娶到了自己喜欢的张女。
      曹丕离开时,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放刚才自己母亲和自己的对话场景。
      他听到母亲笑眯眯地告诉他:“你父亲给你订下了吕布的女儿。听说叫吕裴的,是个不错的姑娘。”
      然后他的脑中是“嗡”的一声炸响,紧接着是一阵一阵让人窒息的空白。他听到自己想都没想脱口说出的:“我不娶!”
      卞夫人的声音又响起,带上了迷惑不解:“为什么?难道丕儿觉得吕家姑娘不好吗?”
      “她好坏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娶她!”曹丕的反驳不带一丝情感,仿佛这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是他母亲却皱起了眉,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儿子的重点在下半句“我只是不想娶她”上。她歪歪脑袋,疑惑地问道:“不想娶她?那你想娶谁?”
      曹丕没吱声,但是却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多年母子,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母亲疑惑下的杀机?能在美人如云的司空府里生养了他们几个兄弟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无害的温良妇人?他母亲眼里,丈夫和儿子是最重要的,所有妨碍这些的障碍物都是应该被扫清除掉。就算明知道郭照回因着郭嘉的关系不会被怎么样,但他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卞夫人见自己的话儿子并没反应,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在那里,从脑海里搜索儿子所指的可能会是谁?等思索了一圈以后,卞夫人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眉看着儿子说道:“丕儿,你知道许都如今的境况吗?你知道你父亲和你众位叔父所处之境地吗?吕家姑娘娶来不是让你考量你到底喜欢不喜欢的,是让你明白她背后存在的东西的。”
      曹丕脊背挺直,站在卞夫人面前垂眸不语:知道是一回事,意愿是另一回事,明知道反抗不了还得心存侥幸,心存不甘,就是他现在的心里写照。
      卞夫人的声音响起:“娶她不只是能缓和吕布旧部和许都军之间的关系,也不止能让你父亲叔父们安心,更重要的是,她给你带来的是徐州降将的亲近。丕儿,你得清楚如今的司空府就是当年霍光府。你们做儿子的若是不争气,没有那能耐镇住许都大大小小,光怪陆离的人人事事,应付不来机锋叠出的阴谋阳谋。卫、霍的旧例,就是曹氏的明天!”
      最后一句卞夫人忽然提高音量,清喝一声:“曹丕,享受了家族荣耀,就得承担家族的责任。你是司空府二公子,你没任性的资格!别让你父亲失望!也别让你同样要联姻的兄长看你不起!”
      曹丕身子抖了抖。深吸了口气后,沉默不言地对自己母亲行了一礼,接着头也不回转身出门。他身后的母亲口吻认真:“吕氏你必须娶!至于其他的,若是你喜欢,为娘会想办法。随不能为正妻,为侧室为妾却是可以的!”
      曹丕走到门口的脚步骤然顿住,背着身子,没有回头。
      卞夫人看不到自己儿子说这话时的表情是什么样,但却听到一个显得非常疏离克制的声音,强压着情感语气幽幽地说道:“不必牢烦母亲了……儿子刚才发现……自己已经……娶不起她了。”
      卞夫人皱了皱眉,正要询问曹丕因何发出这种感慨。曹丕就已经拉开门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之后的那几天卞夫人都没再见过二儿子一眼。她开始是凭直觉认为儿子在躲避什么,但不久又推翻了这个结论:因为不管是荀彧那里还是教书先生那里,都是很正常地向她表示:二公子跟平时一样,认真、努力。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卞氏眯了眼睛,终于还是很豁出去地下令下人在整个府中各处注意二公子举动,她务必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儿子情况,正常也好,伤心也好,总之,告诉她个消息就好。
      当天下午的时候,有下人汇报说二公子和三公子在练功房比剑。
      卞夫人一听,悚然一惊,不及细问带着侍女就匆匆赶往练功房。等到了地点,豁然推开门,就看到一幕让她心惊肉跳的场景:曹丕背靠着门,单手执剑在侧,剑锋有血滴落下。他面前三寸处停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剑柄握在郭奕手中。而曹丕旁边是拄着长剑,半跪于地的曹彰,正一手捂肩,忍痛皱眉。老四曹植则面有茫然,在卞氏推门的那一刹曹植正很是困惑地叫了声:“二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擦肩而过成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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