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怪杰史》不静川

91、柚子和柠檬（上）

　　仙道努力别开和汪星人的对视，走进大门。环顾空无一人唯有一狗的篮球场，他有点纳闷。场边的经理室适时传来了些响动，并夹杂着一个五音不全哼歌的男声，还不待仙道从记忆中好好刨一下这究竟是谁的声音，一个脑袋从经理室门边露了出来。
　　“仙道彰？”
　　宫野英守围着一条花花绿绿的围裙，抓着个喷漆罐子走了出来，边走边笑：
　　“哦哦，刺猬头发，八点二十的眉毛，还真是和传闻中的描述一点没错呢！”
　　他来到仙道面前，伸出手：
　　“宫野英守，我是你们的新教练。”
　　不愧是在外联部磨过的，仙道一秒进入状态，先握手再说：
　　“教练好。”
　　宫野笑眯眯，又伸手一指仙道腿边的狗：
　　“我的，名字叫柚子，是个小伙子，会帮大家捡篮球哦！”
　　仙道低头，对上“柚子”的眼睛，抬了手：“……嗨。”
　　柚子抬起狗头，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对于自家狗这疑似友好的反应，宫野颇意外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后撤一步，像鉴赏个青花罐子一样把仙道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还边看边点头，看够之后他很不见外地道：
　　“正好你来了，你在这儿先坐一下，我马上好。”说完也不待仙道回应，便又折回经理室去了。
　　什么叫“正好你来了”？
　　仙道懵一秒，低头，看自己手掌上沾到的颜料色乱七八糟开成了花，挑了挑眉，回身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因为无聊，扭头看狗。
　　柚子接收到仙道略带出神的视线，天知道进行了怎样的白痴解读，突然前爪一撑坐了起来，特积极友好主动的那种，小胸脯也挺起来了，舌头也出来了，尾巴摇得相当之欢，一双黑眼睛亮闪闪地冲着仙道瞅啊瞅。
　　仙道努力忍着，没把那一手湿颜料按上狗头。
　　新教练。
　　看起来挺不一样的。
　　无论是外观还是行事，似乎都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没来由地，他想起回来之前和流川的那通电话——
　　“今天见到新教练啦？人怎么样？”
　　“……”
　　“流川？”
　　“……还行。”
　　“还行？他什么来头？”
　　“……不清楚。”
　　“好相处么？我回去可能会和这位打很多交道呢。”
　　“……嗯。”
　　“有你的‘嗯’，我就放心了！”
　　…… ……
　　现在想想，这教练似乎真的是流川表达的“好相处”的类型，而且恐怕，还是流川吃不消的那种“好相处”。
　　未免太“活泼”了点。

　　当天晚上，内心遭受到数波冲击的仙道队长选择默默独自吃晚饭，然后回宿舍，躺在床上刷了一晚上BBS。在还未来得及遭受篮球队一伙大爷们的集体戕害之前，他由衷觉得自己已经先被这位新教练，以及湘南大学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们折腾出了精神衰弱——
　　冲击之一，来源于新教练在经理室中的“大作”。宫野在和他“正式”聊篮球队工作之前，首先热情洋溢地给他展示了自己改造经理室的成果。这位把经理室三面墙干脆搞成了喷绘板，五颜六色东一坨西一坨。
　　仙道：“……教练，这是啥？”
　　宫野：“欸？看不出来吗？这是你啊！我刚画出来的！”
　　仙道：“……这是一只……狗？”
　　宫野：“是阿拉斯加！我觉得很像你！经我观察，你有点潜在的犬系男特征你不知道么？！”
　　仙道：“……所以猩猩是赤木，鹿是藤真，狼是三井，小兔子是彦一大兔子是木暮？”
　　宫野：“bingo！看来我观察没差嘛！”
　　仙道：“……”
　　宫野得意洋洋：“你难道不觉得这体育馆里太单调了吗？连一点球队文化都没有，没有活力，这可不行！”
　　教练你真的会被打的我不骗你。
　　说不定揍你能成为新球队文化的坚固基石。
　　面对墙上视觉冲击效果相当突出的后现代画风动物园，仙道面无表情地想。
　　冲击之二来源于教练对流川的评价。
　　“啊呀，那个小子太别扭了真让人着急，吃饭的时候话都不和我多说一句，我撩了几天一点效果都没有！听说你们关系不错，回头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的性子拧一拧？”
　　仙道自动屏蔽“你们关系不错”，同时黑色字体下划线加粗在脑海中高亮标出“吃饭的时候”以及“撩了几天”。
　　有点不太妙。
　　他对自己说。
　　流川性子是冷了些，但发现他珍贵之处的远不止仙道彰一人，不知为什么，此时的宫野，和记忆中那个筱原零重合了。
　　尽管两个人长得半毛钱都不像。
　　“我觉得他这样挺好的，”仙道几分钟之前那被无厘头涂鸦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公关表情重新上线，他对宫野笑道：“我知道，他是面冷心热。”
　　然后换宫野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冲击之三，来源于宫野终于交代完球队中的正事后，大嘴巴补上的两句八卦——
　　“额……仙道同学，其实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想想解决办法。你有看学校的BBS吗？”
　　仙道动作一顿：“还没，怎么？”
　　宫野随手挠了挠趴在腿边的柚子，道：
　　“不知道为什么，BBS上有很多关于我和流川同学的帖子，这两天话题度很高……但我其实是个很低调的人，我不太想要那么高的曝光度……所以最近有点困扰的说……”
　　仙道：“……”
　　当天晚上，仙道化身成霜打的茄子，窝在床上默默刷校园论坛，越刷眉头皱得越紧。
　　这么显眼拉风的教练，再加一条“小尾巴”，他不无悲哀地发现，流川对同性感情的抵触竟然成了现在唯一能慰藉自己的“幸好”。
　　幸好，他不是那么容易对男生动心的人。
　　所以最后，仙道队长帮宫野教练想出的解决办法是——
　　“您可以在自己的饭卡上栓根绳子，就是可以挂脖子上的那种。”
　　宫野：“……”

　　修读临床医学的学生永远是大学校园里最繁忙的人群之一，刚升入大二不久，流川立刻发现生活节奏陡然加快，尤其是三井寿那在实验室打地铺的勇毅和拐骗彦一打饭的行径，突然都变得可以理解了，当然，还有对藤真油然而生的敬佩之情——这位的时间管理真是做得有够彻底，天知道他是怎么同时做好那么多事情的，对于流川而言，自己连睡觉的时间都远远不够。
　　球队的训练时间对升入大四的几名成员而言变成更加自由了，但对于大二的可没有。在体育馆里冲完澡的流川，几乎是闭着眼睛穿好衣服的，他得抓紧时间去食堂吃饭，晚上还有两节课呢。
　　“你还好吗？”
　　仙道声音从后面传来，流川背起包转身，忍不住揉了揉眼。
　　“嗯……”
　　“我打了饭带过来，在这儿吃吧，吃完直接去上课。”
　　体育馆、食堂和流川上课的教学楼，位置上类似于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如果从体育馆直接到教学楼，无疑是很省时间的做法，听到仙道这么说，几乎是瞬间，流川的眼睛就亮了。
　　水泽在经理室找到流川的时候，他和仙道两人正揭了餐盒开吃，看到水泽进来，新队长呲了一口白牙招招手：
　　“哟，水泽，一起来吃？”
　　水泽眼尖地看着桌上那明显两人份的饭菜，很快联想到前几天校园BBS上甚嚣尘上的讨论。
　　啊，果然和传闻一样，流川学长和仙道学长是很好的朋友呢……
　　后知后觉到这一点的水泽小学弟，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谢谢学长，不用了，你们吃吧，我就是来……呃……嗯……顺路……”
　　小尾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仙道很满意学弟的表现，心情颇好地张嘴，吞了一口白饭。
　　吃过晚饭后流川好歹恢复了点精神，在体育馆外拿单车，却发现仙道如影随形跟在身后。
　　“你去哪？”他随口问。
　　“和你一起去上课。”
　　仙道冲他眨眨眼，一本正经道。
　　流川原地呆一秒。
　　“遗传基因前沿，每学期这课的课程讲义都会更新一遍，多多益善。而且，”仙道神秘一笑，弯腰给自己单车开了锁：“我有办法让你听课睡不着。”
　　流川又呆一秒。
　　傍晚的风带着暖洋洋潮乎乎的气息，回想一下那个百号人的大教室所蒸腾出的凝滞空气，流川发现自己真的很好奇，仙道的办法是什么。

　　遗传基因前沿，一门最像必修课的选修课。授课教师高头，用这门严苛无比的选修课戕害了无数医学和生科两院的学生。作为一门选修课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拒绝开卷考试自有它的底气，因为它的内容真的很——前——沿！对于真心想学到点什么的人来说，这课程干货满满，所以在密密麻麻的选修课列表中，即使这门课的挂科率以飘红的百分之四十三高居湘南变态课程榜首，它却同样也是很难得的零点名而学生到课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奇葩存在。
　　流川跟着仙道从后门进了教室，仙道驾轻就熟直奔最后一排靠窗座位而去，这倒算合流川的心意，他跟着仙道，坐在了最后一排最靠窗的两个位置，看了看前面一片乌泱泱的人头，流川觉得宿命的瞌睡虫，已经在朝自己高速奔来了。他又扭头看了仙道一眼，发现他正在一本正经地掏笔记本出来。
　　什么方法？
　　他很想问他。

作者有话说

　　提问：猜猜狗狗为啥叫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