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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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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冬天多好,可以赏雪,握着心爱人的手,就不用害怕会冻伤。在雪地一直一直走下去,呼出的气体一路萦绕。
傅晚晴放寒假了。但家里早早送她去冰岛看极光,与顾惜朝隔着一道水,数重山。
傅晚晴玩得倒开心,只是在极光袭击的时候,想起这么浪漫的东西,应该和心上人一起看,就有一瞬的想念。
顾惜朝整天在店里抿着嘴闷闷不乐。冬天店里人比夏天少,阮明正让他管吧台,他就天天拿着个抹布擦啊擦的,谁来也不吱声。
最终在过年前戚少商有一天来店里,冷冷清清的看见顾惜朝一个人颓在吧台后面,像只打蔫儿的抑郁的大猫。
“伙计,两碗白酒,切二斤牛肉。”
顾惜朝被他一嗓子喊得怔了怔,一抬头,没好气地说:“没有!”
戚少商偏不怕他着冷气,凑过去:“白兰地和牛排,总有吧?”
顾惜朝继续没好气:“那能配一起吃吗!再说你哪只眼睛看我像点餐的服务生啦?”
戚少商笑嘻嘻地:“我要能自己搭好,哪还显出咱小顾专业啊?
顾惜朝拿过点餐器一顿按。然后偏着头对戚少商说:“突然想起来,今天没有牛排了。”
戚少商说:“我不管,忙一天了还没吃晚饭呢,你看着办吧。”
其实何止是牛排没有了,连服务生都放年假了。整个餐厅处于半停业状态。
顾惜朝走进厨房,洗手,挽袖子,戚少商在外面喊:“别太麻烦啊!”
顾惜朝也没弄太麻烦。在浓汤里下了点儿面条和碎牛肉,直接给戚少商端过去了。然后又切了段芝士香肠,倒了杯玫瑰红,挑眉坏笑对戚少商说:“为了不暴殄天物,你还是喝这个好了。”
戚少商看了眼杯子,无奈:“小顾你越来越懒了啊。”
顾惜朝又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浅浅倒了一杯底,慢慢抿:“还好,没坏。”
居然还不是新开的。
戚少商小心儿颤颤的,问:“打开几天了啊小顾?”
顾惜朝说:“也就两天,放心吧七哥。打开之后就倒了一杯,让我塞上塞子又扔酒柜里了。”
晚晴十一去西班牙,顾惜朝指名让她带回一盒软木塞。
手里还拿着软木塞,一想起,顾惜朝又黯然了。
戚少商心道,我今天还绕不开这丫头了。
戚少商说:“怎么你还不下班呢?”
顾惜朝说:“熬点等呢。”
戚少商说:“那时间表也是人定的,人是活的,你何必死守着它呢。”
顾惜朝定定看了他一眼:“我今天走了,以后就会有人学我。这店阮姐以后就没法管了。”
戚少商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低头吃面。
顾惜朝看他吃完,对他说:“你自己洗碗,我不洗。”
然后跑回他的吧台去了。
戚少商认命地去洗碗,顾惜朝跟抹游魂儿似的跟过来,倚门边看。
戚少商问:“想来帮忙啊?赶紧儿啊。”
照往常,顾惜朝应该是白他一眼丝毫不理睬然后走人。
但这回,顾惜朝定定站在那看他洗碗,说:“这边明天就都放年假了。”
戚少商点点头:“嗯,照常吗。”把洗完的碗碟都放在消毒柜里,开机,静静等待。
顾惜朝说:“七哥是不是要去雷家?”
戚少商叹口气,说道:“总得拜访一下,这也是照常的惯例。”
顾惜朝又跑掉了。
戚少商把碗碟归位,走出来:“够钟了吧?走啊,送你回家。”
扣着棒球帽坐在车后座,顾惜朝看着城市里新换上的各种应节彩灯,又说了一遍:“快过年了。”
戚少商随口嗯,重复了一遍。
顾惜朝从霓虹中移开眼睛,看着戚少商:“那我妈呢?快过年了。”
戚少商听得心里猛一沉。这才是正题。
“小顾……”
顾惜朝定定看着他,等一句话。
“小顾,你母亲,她是强制戒断。而且还不到三个月。”
顾惜朝静静将眼睛移开,扭头投向窗外。他是知道这点的。但还是有希冀。霓虹灯从车边一路飞退,映得脸孔明暗斑驳,眼睛里泪光一闪一闪。
终于过年了,阮明正都回家陪老父亲了。顾惜朝去帮她打包行李,阮明正看着他,突然说:“姐不在,你多帮衬七哥,好好帮衬他。”
顾惜朝说:“行了,阮姐,煽情不适合你。就从这大到县城的距离,出啥事你不都能赶回来。”
阮明正笑,笑得有点无奈:“就这么点距离,你知道我出来多少年回不去?”
顾惜朝语塞,对于这位水香军师,他是知道的。
阮明正拎着给老父亲的助听器浴足盆以及各类营养粉,对顾惜朝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等姐回来,给你带正宗牛肉拉面。”
顾惜朝笑:“别,咱爹都这么大岁数了,别折腾他老人家下厨了。”
阮明正笑着骂:“寻着我空不出手给你一爆栗子是吧?”
送走阮明正,顾惜朝回到家里,翻了一回书,发了几条短信,继续无所事是着。
晚晴是回国了,不过,几乎是立刻就被家里人送回老家陪一大堆人过年去了。
戚少商也回家见老母亲去了,不过他老父亲性格刚强,始终不愿见他,他每次回家都闹得个不欢而散。
所以,当戚少商再次出现在顾惜朝家门前时,把顾惜朝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跟家里闹起来,被赶回来了。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怎么敲门这么久还不开门?”
顾惜朝越过他,看他身后出现的那个女人,“妈!”
顾母强制戒断三个月胖了些,不那么瘦骨嶙峋得吓人,看见儿子她也很激动,戚少商不想看母子重逢的煽情戏分,笑了笑:“你俩聊着,我走了啊。”还不忘提醒顾母,按时吃□□。
意想之外的年夜饭。
顾惜朝在冰箱里翻了半天,只找到一些速冻水饺,厨房里堆着速食面和速食土豆泥。
顾母心疼地捋了捋儿子那一头戗毛:“怎么我不在家你还懒上了?”
顾惜朝说:“就一个人做饭也吃不了,没意思。”
顾惜朝把饺子袋撕开,想了想,又说:“再说,我也不怎么在家吃。”
顾母慢吞吞开煤气,烧水,一边应声着:“哦?”
顾惜朝说:“平时早上就随便在晚晴学校旁边吃一口早饭,中午晚上在店里,供餐。”
顾母听见晚晴的名字,嘴唇动了动,没做声。
偏偏这时候顾惜朝手机响了,顾惜朝知道这个铃声是特别为晚晴设的,大步走过去接,脸上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惜朝?你在哪?”
电话里传出“砰”的一声,烟花升空的声音。
顾惜朝听见晚晴短暂的尖叫,然后是开心的笑声。
“你那边放烟花了?”
“是啊,惜朝。表哥他坏透了,都不通知一声!哎,听说市里今年为十五灯展弄了不少花灯,我们去看吧。”
“嗯,好啊,等你回来的。”
“哈,想我了吧!”
顾惜朝无声的笑,轻轻答:“嗯,想了。惜朝甚是思念,刻骨铭心。”
然后就传来傅晚晴害羞又小幸福的笑声:“哎呀麻死了。乖,等我回去。”
对方轻轻挂断电话。小顾也合上手机,抬头,顾母正面无表情地煮水饺。
顾惜朝走进去帮忙,盛了一碗凉水,缓缓倾倒锅里。顾母说:“再加点儿,浇透的。”
顾惜朝照办。顾母继续面无表情,拿着漏勺搁搂着饺子。
顾惜朝轻轻叫了声:“妈?”
顾母脸上浮现出痛苦来:“儿啊,妈让你追富家小姐,是跟你开个玩笑。那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攀得起的。”
顾惜朝默默听着,又给饺子浇了回水,碗无力地放在料理台上。
热水热腾腾的蒸汽扑上来,薰得顾母用空着的手捂住了眼睛。
顾惜朝离开了厨房,回到自己房间里。静静坐着,对着一盏台灯。
顾母在厨房喃喃说着:“是妈对不起你,妈走错路了。”
十二点了,窗外百花齐放,万紫千红。戚少商掐着时间给他打电话。顾惜朝不得不出屋去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喂?七哥。嗯,你也如意。”
戚少商一边坐在自家楼下的台阶上看侄子放鞭炮,一边笑着问:“怎么了,口气这么不如意?”
顾惜朝说没什么。
分明是有什么。
戚少商问:“晚晴没给你打电话,生气啦?”
“刚打完。”
“那是什么啊?没得着压岁钱?好办啊,等我回去的。”
顾惜朝不吱声,心道我都多大了,还发压岁钱,分明是看不起我。
戚少商寻思了一回:“是因为聚了就不愿散啊?是短了点儿,大过年的就给三天探亲。等戒断就好了。实在不行,咱还能去看。”
这倒给顾惜朝一个警钟。是啊,就三天时间,何必不开心呢。好好过好眼前吧。
顾惜朝说:“跟你说了也有代沟。等你回来的,有点儿事得跟你好好唠唠。”
然后把电话挂了,到厨房去看顾母还在那捣蒜,接过来:“妈,收拾桌子准备开饭吧。”
顾母拿手背擦擦脸,哎了一声,咧出个笑,拿抹布出去擦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