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浮沉（GL）》彼岸萧声莫

1、全文

　　浮尘 by夏迟暮

　　1.
　　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熄灭，夜晚并非是纯粹的，因为路边的灯光会施舍一点光给这间小房间，也是因为这里薄薄的窗帘挡不住外面的光。

　　城市夜晚的光明全部都是人造的，看不见星光看不见月光，抬头看见的是高楼大厦不灭的广告牌的灯光和从玻璃窗里透出的光芒。

　　林一一怀里的女人还在哭泣，她的哭泣声叫林一一心烦。是不是人变了连哭泣的方式也变了，那么不干脆，那么地压抑，像是心里苦地都不想做人了还要顾忌着脸皮不肯哭个彻底。

　　夏微尘的哭声在这个小屋子里持续了大半个夜晚，期间隔壁的女人回来了，带了男人，在那张不知道给多少人躺国的床上做~爱，做的是热火朝天，叫的是歇斯底里，唯恐隔壁几个房间的人都不知道她会□□似的。

　　林一一在心里骂隔壁的bitch，却不后悔自己租了这么一个垃圾的房间。

　　这里的墙壁薄地像纸，这里的卫生间充斥着飘柔和舒肤佳的味道，因为没有窗户而积郁不散，对面的男人夜里总会把音乐放地很大，何况是隔壁房间来历不明的女人。

　　这里什么都不好，但是林一一却不曾想过离开。因为这里是离市中心最近的地方，临近寸进尺退的CBD，同时，也是她谈话时候骄傲的资本。

　　她可以挑起下巴挑剔别人的家庭住址，地价就是身价。

　　光鲜背后是爬满了虱子的破棉袄，连旗袍都算不上。

　　她现在在一家媒体实习，日后终归是要做一个光鲜亮丽的媒体人，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穿着当季新款的礼服拿着酒杯站到明星中间，她对下一个季度的流行了如指掌，对明星的绯闻熟知在心。这是别人勾画出来的幻境，林一一一把夺来占为己有。

　　夏微尘的心很小很小，比她现在住的这个房间还要小，这是林一一一早就知道的，就如同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花，同样的，女人也各有不同。

　　林一一属于bitch型，夏微尘绝对是圣母。

　　她对男人是圣母，对自己却是狠心的侩子手，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做人家男人的营养土，被她养出来的男人个个滋润如水，然后一个个地离开她。

　　夏微尘，真是轻地连骨头都没了，只剩下一口气，一张皮。

　　能忍人说不能忍，方能成圣母。

　　而今圣母在她怀里哭泣，她的心却被烦躁填满。

　　2.

　　闺蜜是用来掩饰一切罪恶的遮羞布。

　　上初中被安排在同一个寝室，林一一是独自一人从东北来到南方读书的，没有人送行更没有人陪她收拾东西，她的鞋底一踩上这块湿润的土地就适应了这里。她像一株野草，或者比野草更贱，是石头，丢到哪里就定在那里坦然自若。

　　她认识了夏微尘，那个温柔地不像话的女同学。

　　每一个人的同学里总有一个好欺负的女生，林一一总会想起夏微尘，和她身边那帮极品。

　　夏微尘的老爸是小老板，最早开始做五金生意，捞了一大笔钱，等所有人都开始做这买卖了，他又开始去搞水果批发，有经验头脑的人永远能找到赚钱的机会。

　　夏微尘开始是坐她老爸的车来上班的，所以人人都知道她很有钱。

　　林一一和夏微尘刚认识的时候就打过几声招呼，说一句早上好再加一句吃饭了没。

　　她对夏微尘的印象是好脾气，不只是她，身边所有人的人都这样认为，她们总是来借夏微尘的沐浴乳洗发水用，开始还会说几句谢谢，后来连谢谢也懒得说了，这些人就是得寸进尺，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是全盘皆输。

　　她们以为夏微尘的东西都是不要钱的，开始借她钱，吃她的菜，夏微尘都是说好，笑容中看不出是心甘情愿还是无奈。

　　下课后她们又包围了夏微尘，用着俗套的借口又向她借钱。夏微尘掀开书桌盖在书包里找钱。这是她一贯的做法，她的字典里没有不。

　　林一一走到夏微尘的身边，她把夏微尘的手从书桌里拿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夏微尘的书桌盖合上，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林一一说：“每天看你们借钱，你们有把钱还过吗？”

　　“和你有关系吗？”带头的女生那副嘴脸让林一一笑了。

　　东北的草长起来都能不要命，东北的男人身高体壮，林一一是从黑土地上来的，自然长地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她走到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面前，居高临下与她对视：“我看见垃圾在路上该不该去扫掉？”

　　“你……你说什么呢你！”

　　“要我把话说明白吗？你就是垃圾！”

　　林一一以一敌五，把那些脸皮薄的女同学骂地逃走，最主要是她人高马大，那些女孩也不过是欺软怕硬。

　　消灭了敌人，林一一得到了夏微尘的崇拜。

　　与其说是正义的使者，更不如说是赶走了豺狼的虎豹。

　　她把夏微尘的东西当做自己的，她自己是买不起那么好的，林一一也不是什么好货。她明确自己的性质，更不虚伪地掩饰她的劣迹。

　　3.

　　夏微尘的初恋是在初中，隔壁班文质彬彬的班长是夏微尘喜欢的人。

　　夏微尘对爱情的懵懂来自小说，她很早就确定了自己的理想，相夫教子，为家庭奉献一生。林一一就从那时候开始同情夏微尘这个女人，她不确定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但是唯一确定的是她绝对不会不是林一一那样。

　　夏微尘和男人谈了一个纯纯的爱情，历经一年时光，两人写的诗已经厚达一本，爱情中的女人一个个都赛过琼瑶和席慕容。

　　夜晚，林一一浅眠，她能听见睡在她上铺的夏微尘小心翼翼爬下床的声音，那动静惊扰了她的梦，让她回到闷热的现实中。

　　夏微尘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像一只寻找食物的仓鼠。

　　不久后她掀开了林一一的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夏微尘的动作很小心，连呼吸也一样小心。

　　“一一，你还醒着吗？”

　　“我睡着了。”林一一连眼睛也懒得睁开。

　　“胡说呢你，睡了你怎么说话，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吧，我听着呢。”夏微尘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必须去听那人的诉说。恋爱中的女人把每一分每一秒都镶上了黄金。

　　最后两人的感情还是散了。男孩的心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不再和夏微尘做罗曼蒂克的事情，似乎在一夜之前他开了窍，至于认识到这是过家家一样无聊的游戏。

　　夏微尘的失恋是林一一安慰好的，从那时起，夏微尘还是属于林一一的。

　　大学毕业，林一一选择在上海留下来，她摸着地上的柏油马路都觉得烫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人踩平的，她喜欢这里胜过任何一个地方。

　　夏微尘很快就被家里人安排去相亲，对象是个刚回国的留学生，成熟稳重，对感情的要求也很简单，他找的是妻子，求的是安稳，要的是一个能做他老婆和孩子的妈的女人。

　　夏微尘很快进入了恋爱状态，和他谈起了感情，男人最开始也是浪漫的，休息天带她到郊区走走，在她生日的时候准备一大束花。男人的浪漫是一支极短的蜡烛，也是保质期有限的食品。

　　男人准备好了房子车子和存款，还有他的身份证，夏微尘做了七月新娘，把自己交付给了这个男人。

　　她辞了工作，丢掉以前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地男人欣赏的模样。她是一个乖顺的妻子，知书达理，体贴入微。

　　在同事面前她会给男人面子，不会咄咄逼人，在每次男人请假说要应酬的时候还会体贴地说一句开车小心。

　　她更是最适合拿出去炫耀的对象，有一个完美的老婆是男人身上最鲜亮的外套。

　　婚姻滋润了男人，却毁了一个女人。

　　林一一看到夏微尘的脸上出现了衰老的痕迹，她的心分了一半给别人，她能不衰老吗。

　　结婚后的夏微尘一直很忙，林一一总是见不到她，直到夏微尘跑来向她哭诉。

　　夏微尘认为男人应该是有外遇了。两人结婚才不到一年，他怎么可以那么快就背叛她？

　　背叛是随时随地的，没有时间限制。这是动物本能决定的。林一一这样告诉夏微尘。

　　夏微尘却觉得她的丈夫不属于这一类，她看丈夫如圣人，把他从男人这一类里剔除。

　　林一一还能说什么，她觉得夏微尘心里根本没有恨意，她哭只是委屈，委屈哭出来了，她还是会回去做她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夏微尘把自己看得很轻很轻，轻地几乎没有重量，风一吹就要飘走，可是她却觉得这是应该的，她本该是被如此对待的。

　　4.

　　林一一也开始谈恋爱了。

　　但是她没告诉夏微尘，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恋情没有和她谈论的必要，如同她拥有的无数次感情一样。

　　她的男人是不经常出现的影子，几天或是几个星期不确定。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在短期租住的单身公寓或是在酒店里。每次都在干净地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床单上做~爱，有时候醒来会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因为眼睛说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许久后才想起，这是她们再一次做~爱的地方。

　　在某个早上，她在男人为她安排的房间里起来，一时兴起为男人做了一顿早餐，焦黑的煎蛋上蛋黄肠穿肚烂，一地的黄白，堪比毒药。

　　林一一是故意的。她等着煎蛋变焦，又任性地挑起筷子戳破了蛋黄，随后丢进了碟子里。她就是不想那人吃的太好。

　　男人笑着把它吞下，还说这是爱的味道。

　　早知道，就真的该把毒药放下去。林一一在心里想。

　　林一一穿着男人的衬衫，一脚翘起放在椅子上，雪白的大腿不拘的姿态夺取了男人的注意力。

　　你说爱是什么呢？爱是不嫌弃，不计较，纯然的无私。林一一今天的新闻稿就是写这个。写完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她觉得自己够恶心够虚伪，抬头看身边的人，这个房间里装的人比她更恶心，她就感觉到安慰了。

　　她开始感冒发烧，是在写完一篇充满凛然大义的报道后出现的相关症状，她想也许不是那篇报道的错，是她从夏微尘地方传染了感冒病毒。

　　两人一起感冒，一起吊盐水，一起打针，痛的时候一起痛，快乐的时候一起快乐。

　　而这些都是过去，现在的夏微尘不是能陪着她的人，夏微尘是一个妻子。

　　林一一去医院打针，看着护士把针头插在她的肉里，她不怕疼，甚至喜欢看到银色的针管扎进肉里的样子，血开始流出来，黑地像是墨汁，林一一时常在幻想自己的身体里是不是流着有毒的血液。

　　电视里在播放无聊的娱乐节目，大明星孜孜不倦地上各种节目露脸说谎，她们的眼睛正视屏幕，心却躲在角落里。她们说话像在唱戏，唱的好听，却都是空话。

　　“无聊。”林一一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电话里那人小心翼翼的语气叫她想笑。

　　他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电话里的人还在问：“谁找你？”

　　“同事。”男人没好气地说。

　　等过了些许时候，男人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林一一说：“我快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你想吓死我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感冒了，发烧发到三十八度，我都快死了你也不来看我一眼，你这个没良心的。”

　　“一一，我现在忙……”

　　“忙什么忙，忙着做你的好人？成，你继续忙，我也不稀罕你来看我。”林一一挂了电话，她把手机丢进新买的FENDI包里，把还剩一半的盐水拔了，随后走人。

　　那男人后来有没有赶来，她就不知道了。不过她能想出那个画面，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赶来见她在医院长地似乎见不到底的走廊里飞奔，他找遍了整座大楼都没有见到她，脸上路痴失望愤怒的表情。

　　林一一想着就想笑，能从梦里笑醒。

　　5.

　　夏微尘的今天和昨天一样。

　　她准时起床，做好早饭，叫醒老公。她为老公做了煎蛋，不用任何工具就能煎出圆圆的蛋来。蛋白是熟的，白色中还有一点透明，似凝固的果冻，但是蛋黄是生的，金黄的颜色如同刚爬上云朵的太阳。

　　老公抱怨着吃完她做的饭，要么是嫌弃，要么干脆一言不发。他皱着眉头把菜吃完，随后拎起包离开。

　　谢谢。这两个字早已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

　　她要收拾家，把两个人衣服都洗干净晾起来，她做每一件事情都很谨慎，近乎苛刻。

　　闲下来的时候，她成了这个世界的孤儿。

　　有一个人会陪着她。那人就是林一一。

　　林一一在她的幻想中活着，为非作歹，任意妄为，她就是个bitch。

　　而她，夏微尘，只是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