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女儿》墨书子

18、第十八章

　　塞拉定定地看着面前那张已经没有神采的脸，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心，吞噬着她的心。沙迪的脸在她的心中无限地放大，耳畔仿佛又响起了他的声音，关心着她们所有人的声音。

　　“塞拉，你真是让人羡慕。”

　　沙迪曾经用那么悲戚地语气和她谈论着，她却丝毫没有察觉，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去刺杀公主殿下，为什么？

　　站在她身旁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看着塞拉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已经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顺着嘴角滴在地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这时候，曼苏尔大人已经带人来到了这个地方，看着面前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沙迪，眼中一闪，却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拉起脸上带着愤恨表情的塞拉，然后护在身后，指挥着人将沙迪的尸体抬走。

　　闻声而来的麦蒙刚跑到巷子口，见沙迪的尸体，“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却被曼苏尔吼住，“不准为了敌人的死亡哭泣！”

　　敌人吗？塞拉轻笑，看着士兵抬走的沙迪的尸体，眼中有些朦胧，恍惚中又出现了沙迪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温暖的脸庞。她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

　　“塞拉，走吧，王子要见你。”曼苏尔开口道，然后排遣了一些士兵送公主殿下回宫。这件遇袭未遂的事件让娜比莱公主的巡游被迫中止，于是王子决定按原路返回宫殿。

　　跟着曼苏尔回到了王子的宫殿里面的塞拉此刻心中已经稍稍平静了些。其实这件事情，王子早先就已经提醒过她了，“凶手恐怕就在你们身边。”这是艾米尔当时伏在她耳畔告诉她的话。而当时在树丛出追击那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则是被人给刺死的。陶罐只有左边有把柄，而当时那个女人是用左手拿罐子的，一个左撇子用刀刺自己，是不可能将到刺进左胸的。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沙迪的工作是负责那些舞女的排查，当然要放一个人进来更是轻而易举，在宫里四处走动的权利自然也有。塞拉忽然有些后悔，却不知道应该后悔做什么，她多想一切没有发生，明天回到哨所还有那个温和的男子带着她上街巡逻。

　　不知不觉已经跟着曼苏尔进了艾米尔王子的议事殿，议事殿的深处点着火把，窗外下午的太阳照进窗户，晃得塞拉一阵疲惫。

　　“果然，”坐在宝座上的艾米尔已经换上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白色罩衫，手上戴着几个精致的手镯，手指上的戒指散发着光芒，此刻正用这只手慵懒地撑住下巴，看着塞拉，“我就知道。”

　　塞拉被他这一说给晃过了神来，说道，“什么？”

　　艾米尔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副模样，当时来找我说要报仇的那个小姑娘哪里去了？”

　　塞拉心中有些赌气，照此看来，艾米尔一开始就知道，她有些愤愤地看着他，心中不停地翻腾着，“你早就知道？”

　　“你想听？”艾米尔脸上又挂起了他标志性的笑容，“菲拉斯，她安顿好了吗？”

　　塞拉向身后看去，是一见她就摆着臭脸的菲拉斯正在将议事殿的门给关上，“当然，艾米尔，你可别小瞧我。”说罢就走过塞拉的面前，轻轻地瞄了她一眼，然后说道，“看吧，艾米尔，我就说这丫头是这个模样。”

　　一旁的曼苏尔有些看不过，开口道，“菲拉斯，你们别挖苦她了，她和麦蒙，平日里和沙迪的感情最好。”声音温润带着些坚定。

　　“曼苏尔你还是老样子，”菲拉斯凤眼一挑，说道，“从小你就这么正经。”

　　艾米尔在座上挥挥手，然后开口道，“塞拉，你要是想要我们全都告诉你，那么就要做好准备真正成为我们的人。”

　　塞拉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艾米尔，然后听见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侍卫队的人，鱼龙混杂，每个人的背景都不一样。当然我是按照能力来提拔，这就是为什么沙迪明明是娜比莱派来的间谍，我还那么重用他的原因。”

　　“间谍？”塞拉长大了眼睛看向艾米尔，如果沙迪是娜比莱公主派来的间谍，那么为什么他还会去刺杀公主呢？

　　艾米尔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而你，最初我让你进入侍卫队，是为了得到制铁的技术，”他眼睛看着塞拉，她只觉着快要被吸进去似的，“现在，我需要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这边的人，一个背景单纯得我可以掌握的人，那就是你。”

　　塞拉看着艾米尔的眼睛，既然他已经找到她打算和她摊牌，那就是说明，不管塞拉答不答应，都一定是他手下的人了。当然，若是不答应，她今天恐怕是走不出这里了。

　　“怎么样？”艾米尔在王座上暧昧地挑了挑眉，“这个交易还不算过分吧？”

　　这哪是交易，分明就是胁迫！塞拉在心中吼道，然后看向艾米尔脸上那副标志性的笑容。她如若不答应，也许哥哥和海娜都会有事，她的亲人已经只剩他们了。沙迪的死让她有点无法相信任何人，塞拉抬眼向菲拉斯和曼苏尔看去，他们脸上都带着不同意味的笑容。

　　塞拉点点头，开口道，“不知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艾米尔的眼角弯了起来，然后说道，“很好，你上次写给我的炼铁技术的单子我已经让人去批量生产了。虽然速度很慢，总比没有好。”

　　她看向座上一脸兴奋的艾米尔，心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那么迫切地想得到铁器的技艺。

　　“那么，菲拉斯，”艾米尔喊道，“今后她的功课就交给你了。”他指了指塞拉，“还有，武艺方面，曼苏尔。”

　　曼苏尔会意地点点头，然后开口道，“这件事情后，殿下准备调整侍卫队的任务，用于加强宫殿保障，所以你们都要搬进来。巡城的工作就交给一般士兵了。”

　　塞拉点点头，现在也似乎容不得她对于沙迪的事情悲伤。她抬头看向艾米尔，“所以，您似乎也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吧，为什么您一早便知道凶手是谁，却不告诉我们？”

　　艾米尔抬头说道，“好吧，这样看来我还需要先兑现我的承诺才行呐。”他笑了笑，说道，“沙迪是娜比莱公主殿下派来的人，而至于他为什么要刺杀公主殿下，恐怕是因为公主向让我卖她个人情吧。在我的地盘上被人刺杀未遂，传到皇宫里面只会让我在父王的面前更加不堪，甚至会削减我的封地。”艾米尔眯起眼睛，平静地说道，“所以，如果她不去告这个状，那么就是在袒护我，而我也只能承受这个不明不白的人情咯。”

　　塞拉略略惊讶，沙迪对于他来说，也许就是一个牺牲品吧。她心中有些烦躁，对于这些当权者的游戏，她玩不起，却又不得不加入。她又想起了沙迪的笑容，想起了村里人的笑容。大家都是被这样子追逐着权力的人给杀害了，塞拉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第一次有了一种想颠覆这个世界的想法。

　　“殿下，我可以先告退吗？”塞拉开口道，从嘴里蹦出来的声音竟是寒若冰霜，和陶菲格没有感情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艾米尔没说话，玩味地看着塞拉，然后挥了挥手，让她回去。

　　第二天，载着娜比莱公主的黄金大轿就消失在了沙漠之中，塞拉没有了当初见到时的惊异的感觉，只觉这个金灿灿的东西带走了她的朋友，也带走了她唯一的欢乐。

　　也许她已经忘却仇恨太久太久，每天在侍卫队里面和他们一起生活，让她似乎又看到了亲人的痕迹，不由自主想要依赖。沙迪的死，忽然又让她看清现实，像是黑夜中的一把火炬，直直地把她打落在地。

　　接下来的几个月，塞拉仿佛性情大变，很少再展露自己的笑容。周围的人都觉得奇怪，同住一个房间的麦蒙更是焦急，每天都去找穆尔塔第给她讲笑话。直到塞拉对着他摆摆手，说我没事。麦蒙才有些不情愿地让穆尔塔第回去。

　　每天塞拉都会去菲拉斯的家里听他讲解一些古往今来的事情，以及现在各地的情况，塔希国内的状况。菲拉斯虽然对塞拉一脸厌恶，却在讲解上面异常耐心，让塞拉可以完全明白。

　　曼苏尔是用弓箭和匕首刀剑的技能几乎是全巴哈城最为厉害的，与他平时温润的外表和性格不同的是，一用起武器来，他的神情就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教起人来也是丝毫不含糊，常常让塞拉手脚麻木到自己都感觉不到。可是她却一声也不吭，想着父母和沙迪最后死去的脸，她只想要让自己变强。

　　变得可以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塞拉咬着牙齿想到，变得可以不再感受到有人逝去的悲伤。

　　“塞拉，你太拼命了。”站在一旁的曼苏尔说道，塞拉的每个动作似乎都在急切地想得到谁的认同一般，“要知道急于求成就如同自杀一样。”

　　塞拉点点头，强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秋天的温度已经不像夏天那么炽热，常常会刮起一阵又一阵的风，卷带着沙漠里的沙粒，漫天飞舞。巴哈城几乎都变成了黄色，雾蒙蒙的一片。街上的人都穿起了斗篷，遮蔽着自己的面容，行色匆匆地走动着。

　　随着秋意带来的不只是风和沙粒，还有从皇城撒普纳提来的使者，邀请艾米尔王子参加今年王城的送神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