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豳风云扬》lyrelion

53、戏中戏

　　回首一望子敬，两人眼中俱是疑虑重重。
　　一定心神，正要开口，却见巡查队伍一队，领头的正是韩焉。
　　一皱眉，正待回身策马避开，韩焉却高声唤道：“前头那两位留步。”
　　只得停下，淡淡道：“韩大人何事？”
　　韩焉俊眼一眯，脸上带笑，口里却冷冷道：“例行公事，请两位合作。”
　　子敬不悦道：“公事？”
　　韩焉笑容可掬，口里愈加冷漠：“两位可否报上名讳籍贯。”
　　心中一诧：“韩大人…”
　　“既然知道这是菡京五门使大人，还不快快报名？”韩焉身后的兵卒嚷道。
　　一挑左眉：“韩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连在下也不认得了？”
　　“穿的倒是衣衫华贵，还不速速据实上告。”兵卒不耐烦了，怒喝道。
　　子敬身子一动，正要跳下马去，我一把按住，冲他一笑，这才回身懒道：“在下刘锶，不知韩大人有何见教？”
　　韩焉面色一变：“你说你是卫国三王爷刘锶？”
　　“正是。”
　　“大胆！”韩焉双目一瞪，满含威胁，“不要愚弄下官，还不说实话？”身后兵卒纷纷拔刀出鞘。
　　“韩大人，何出此言？”我漠然一笑，这个韩焉，搞甚么鬼？
　　“你可知道，今日一早，卫国贺使一行已然出城，还是下官亲自送行。”韩焉口中咄咄逼人，眼中却带着几分调笑。
　　“哦，那不知韩大人以为在下是谁？”我亦一笑，浑然不怒。
　　“一个时辰前，东虢要犯潜逃，”韩焉缓缓眯眼，细长手指抚过鼻尖，透着股子媚意，口中却是冷似寒冬，“那个犯人最擅长易容。”
　　“可惜在下面皮薄得紧。”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银牙，“不信韩大人摸摸看。”
　　韩焉面上一红：“大胆！”
　　子敬也嘿嘿一笑：“若说大胆，只怕没人能及得上大人您了。放着犯人不抓，却来审问良民，韩大人还真是为官有道。”
　　韩焉充耳不闻，斜眼瞅我：“看来你是不打算束手就擒了？”
　　我仰头一看，白云轻扬，丽日晴空：“要抓刘锶给个像样的借口。”
　　韩焉也不多言，只一挥手，身后兵卒立即行上，将我与子敬团团围住。
　　我冷眼一瞅：“韩大人三思。”
　　韩焉唇角轻扬：“捉拿要犯可是下官职责所在。”
　　那就没的说了，我一耸肩，轻轻一笑：“子敬，累你了。”
　　子敬自不待言，早跃下马背，轻松待阵。兵卒挺身而上，众人缠斗起来。
　　我骑在马上，百无聊赖，心头泛起阵阵疑惑。
　　子敬身手灵活，气息沉稳，拳打脚踢，兵卒被杀个人仰马翻，我忍不住轻笑：“子敬，手下留情，别伤了人。”
　　子敬回我一笑：“是，爷！”再回身出手，果然留情不少。
　　虽如此，几个小小戍卫之流怎是子敬对手，不多时就败下阵来。子敬一掸尘土，回身上马，潇洒万分。周边早围了一群百姓，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不觉嘴角上扬：“好久不见子敬出手，虽是牛刀小试，却也精彩。”
　　子敬面上微微一红：“爷取笑了。”
　　韩焉冷笑一声：“东虢真是名不虚传…”语音未落，突地自马上飞袭而来，右手一掌直取我面门。
　　早暗中留意他的举动，见他袭来，心头冷笑，微微一侧，让过掌风，左手扣向他手腕脉门。
　　韩焉右手一抖，让开攻击，左手抓向我肩头。沉肩缩身，卸开力道，心中有了计较。反身跃下马来，与他缠斗一处。
　　以快打快，稍事已交手数招。韩焉出招快，变招亦快，虚多实少，迅捷异常，舞出掌影拳雾将我全身拢住。自是不敢大意，紧守门户，小心谨慎。兵卒之流左右伺机而动，却又插不上手来。子敬谨慎戒备，虎视眈眈。周围百姓交头接耳，乱作一团，却无人敢逼近战圈。
　　又斗过数招，韩焉突的化掌为指，点向我阴维脉少海、少冲以及阳跷脉风池、天柱四穴。略一皱眉，右手一拍弹开他左手，左手屈指直追韩焉天突穴。韩焉变招亦快，左足一点，右脚飞起来踢，以攻代守。
　　由是变招，反手直击他小腿。见他区腿一让，就知原是虚招。不待他回身，借势期身而上，攻向颈侧空挡。韩焉向左一让，闪身侧立，左臂一弯，撞向我胸前檀中穴。
　　心头冷笑，就怕你不来！脚下向右一滑，闪至他正后方。左手捏住他左臂，只一折，牢牢剪在他腰后定住。韩焉一惊，右手反手拍来。侧头一让，右手扣住他咽喉。韩焉浑身一震，收招不动。
　　四周一片哗然，兵卒正要群起而攻，子敬翻身下马，拔剑出鞘，立在我与韩焉身前，仗剑而立。
　　霎时万籁俱静。兵卒自是不敢轻举妄动，有个胆大的，哆哆嗦嗦嚷了一句：“快，快放开韩大人，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嘴角一勾，含笑问道。
　　“否，否则叫你人头不保…”可惜最后几个字颤巍巍的，少了不少气魄。
　　摇头轻笑：“怎麽办呢，韩大人？”垂首贴在他耳后，轻轻言道，“我现在好怕啊。”
　　韩焉面不改色：“那就放开下官，乖乖就擒。”
　　“韩大人给的办法，在下听来更怕了。”微微抬头，呵呵一笑，逐渐低声如耳语一般，“怕得，怕得手都抖了呢。”抚在他喉间的右手食指一勾，滑过喉结小小突起。
　　韩焉身子一颤，面上红晕一闪而过：“你敢杀我？”
　　“为甚么不敢？”我满眼戏谑，冲周围兵卒沉声道，“你们都退开！”
　　兵卒望望我，又望望韩焉，迟疑着退后。
　　“下官还不想死。”韩焉眯眼答道，“何况，你现在也不能杀我。”
　　“在下杀人，从来不问他想不想死，而是问他该不该死。”拇指食指抵住他喉结，其余三指缓缓滑下，小指勾住锁骨前端，轻轻勾勒形状，似有似无抚过几个大穴。
　　满意听得见韩焉暗吸口气，这才懒懒言道：“不过，韩大人，你却是很聪明，在下现在确实不想杀你。”
　　子敬愕然回首，我一笑：“杀了你，岂不是坐实了我们有罪？”垂首又轻道，“韩大人弄出这麽大的阵仗来抓刘锶一人，值得麽？”
　　“你是豳国重犯，抓捕你是下官职责所在。”韩焉银牙一咬，侧目怒视。
　　“这一瞪倒像在下与大人有甚麽深仇大恨似的。”摇摇头，冲着兵卒唤道，“我再说一遍，若是不想你们的韩大人变成死大人的话，就赶快让开！”
　　兵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韩焉突地大喊：“不要管我，一定要抓住这两个人，不能跑了重犯，你们都要被重重责罚！”
　　兵卒被他一喝，似是清醒几分，又握刀围拢过来。
　　“可惜他们连我的侍卫都打不过，你要他们拿甚麽来和我斗？”我嘴角一弯，语带愉悦，“就算他们能制住我，那时候你也已经被我杀了。保护上司不利，他们还不是要被重罚，有甚麽不同麽？”
　　兵卒被我一说，又动摇起来。我抬眼示意子敬，子敬一点头，持剑缓缓前行。我左手按住韩焉左臂，一推他腰际：“韩大人，请吧。”
　　周围兵卒不敢散开，亦不敢逼近，只得围在四周，随着我三人脚步慢慢退后。周围百姓见情势不妙，早四散离去。
　　我轻轻一笑，低声道：“韩大人，得罪了。”
　　行至城门下，一阵暖风吹过，带来阵阵玉兰香。
　　我一颔首：“开门！”
　　守城士兵转眼望着韩焉，韩焉紧咬下唇，死瞪着他。士兵一颤，没有动。
　　我一皱眉：“再不开，你们的韩大人可就没命了。”说着一按右手，韩焉呼吸一紧，面色转白。
　　那士兵吓得双手一抖，就要开门。
　　韩焉憋出一声：“不可！”
　　我浅笑道，声音里透着寒意：“这事儿只怕由不得韩大人了。刘锶可不想在豳国等着喝侄儿的满月酒。”
　　韩焉怒道：“你这个东虢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复又勉力扭头向周围卫士喝道，“韩焉不过贱命一条，比之抓住逃犯，孰重孰轻，各位明白！”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韩大人口口声声说在下是逃犯，又拿不出证据来，真是笑煞神仙！”
　　“你说你是卫国的三王爷，可又有证据？”韩焉冷道。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了刘锶快二十载，今日却要证明自己身份，真是笑话！”我收敛笑容，眼中透出杀机，“在下身上配的是月华剑，腰上带的是梅花玉佩，怀中还带着卫国印鉴，真要坐实了在下的身份，韩大人可担的起侮辱卫国使臣的罪名？！”
　　韩焉闻言，秀眉紧皱。四下兵卒一听，面带难色，窃窃私语起来。
　　我接着又道：“韩大人力证三王爷已然出城，那不知可曾亲见了那位三王爷？”
　　有个小兵讪讪道：“今儿早卫国使臣一行确是一起出城，做了三辆马车，还有几个骑马的爷，韩大人亲自上前迎的，还会有错？”
　　“既然如此，那位三王爷可曾露面？”我扭头盯着小兵，嘴角上扬。
　　“这…那位王爷可是金贵的人物，怎能随便露面。”
　　“也就是说，没有人见到三王爷本人出城喽。”嘴角笑意更甚，贴着韩焉后颈道，“不知韩大人怎麽说，又不知韩大人见到的，是哪位三王爷？”
　　韩焉面色惨白，额尔额间滴下汗来。
　　我轻轻一笑，松开钳制，侧身行过。韩焉愣了片刻，才回身望我。
　　“这是两国文书，韩大人不妨看看。”自怀中拿出印鉴等物，递予韩焉。
　　韩焉颤巍巍接过一看，面色阴晴不定。稍顷，双手奉还，双膝颤颤，口称：“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随意一摆手：“既然是误会，刘锶也不想追究了，韩大人还有要事，就不敢叨扰了。若有缘再见，自当请韩大人喝酒压惊。”
　　韩焉面上清白交加，一咬牙：“开门——”
　　正在此时，身后有人喝道：“且慢！”
　　哪个不知好歹的又来多事？真是不让人轻省，心头不悦。回首看去，高头大马，衣裾飘飘，身后带着一队卫兵。
　　“我道是谁，原来是二王爷。”颔首为礼，“不知为何不让刘锶出城？”
　　白榆眯眼上下大量，倒像是不曾见过我一般。
　　心头好笑，正要开口，身侧韩焉却突然发难，一把扼住我咽喉，口里冷笑道：“看你往哪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