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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催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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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向她张开了怀抱,夜莺离开了金丝雀笼。
母亲说得没错,经过蓝湖苑这一遭她确信了自己是通灵性的。
但林淮因还未曾等到师傅和师姐,还没来得及调查郑家,便是被母亲派来的人从书院中接走了。
说是给她说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道士也逃不过成亲的命运。
崔家,朱门石狮,阶下马车来来往往,来宾恭贺崔家双喜临门,崔家祖母七十大寿,二房喜得一子。
崔鹰只觉得莫名好笑,因缘际会,造化弄人。回来一趟,便得知不告而别的同窗是自己的未婚妻。
“见过崔家公子”
“见过林家娘子”
这是去年夏天不告而别后唯一的碰面,和她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林淮音没想到二人会相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去年夏天,她去当道士了,便离开了书院。
在书院,她是陈慕期,陈公子。
在白云观她是林淮因,林道士。
在崔府,她是林淮因,林家七姑娘。
林淮因以为母亲会理解她想离开的心思。
“好,不嫁,那你也不能说要出家的昏话啊。你就不想再多陪陪母亲吗?”林母只是轻轻抚着自己这个几年未见的女儿,温柔地问询:“在书院是不是读书很辛苦啊,你都瘦了。”
和崔家的这门亲事,她也不大同意。崔鹰就是个低出生,母亲是个青楼妓女,加上这些年崔家二房大有超过大房的势头,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免不得受气。“不嫁,我们就先去看看”。
林淮因也不在乎了,或者说不用考虑了,因为从蓝湖苑回来的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当道士的心,从未如此强烈。
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通知父母的。
“恭喜恭喜”林家夫妇向主位上的崔家祖母道贺,送上礼物。
崔鹰站在崔父身边,比一年前个子更高了,人看着更沉默了,脖子还是遮得严实,手更苍白了。
前些年仇家上门报仇,崔家大房几乎灭门,三个儿子全都葬身火海。
崔家独一支嫡系,旁系虎视眈眈,原本被大房压得死死的二房也开始蠢蠢欲动,盘算着将孩子过继给大房,帮扶子嗣缺空的大哥。
毕竟,崔钦,崔鹰的父亲,早些年伤了身子,现在又上了年纪,难以为继。
从江南找回的崔鹰,这么一个流落在外十三年的孩子,偏偏是个扶不上墙的,这几年一直流连在外。
灯光烛火前,红黄两色打在二人脸上,一人披帛长裙薄纱衣,红地牡丹加金锦,一人圆领子窄袖袍衫,深青落花流水花绫。
女孩垂鬟分肖髻,结鬟于顶,自然垂下,束结髾尾、垂于肩上,燕尾样式,不着发饰,黑发间仅红底彩锦露出。
堂上旧人深青衣袍,玉簪束发不及冠。
二人不着高领宽缘的直裰,摘去儒巾,不告而别后突然见面,皆是一惊。
不告而别的一方,总是理亏的。林淮音低头乖巧地站在父母哥哥身边,听着应和。
突然间家破人亡,加之这些年的奔波,支撑崔府,崔钦不似当年风流,年少时的玉面郎君,而今白发渐渐增。
“都没好好地介绍过。崔鹰,我的幼子。”
“我家这小子整日游山玩水的,不着家。”崔父看着静默无声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如今自己唯一的血脉,偏偏这般不堪。
“不像你家公子们,个个上进。”主家面上热络交谈着,夸着客人子女。子女代表着父母,子女成才,父母教导有方,长辈面上总是有光的。
“小女儿也长得这般水灵”崔钦对儿媳妇没有什么要求,只求端庄贤惠。今日这么一见面,只觉得这个女孩标志得体。
崔钦和林父寒暄着,将人请入了男宾席。
林淮音随后就端坐在女眷席。
一面屏风之隔,她在这端和几位手帕交聊着。
“咱们都多久不见了。”
“想你们了。”林淮音入席,牵着和自己闺中交好的几位的手聊着,还是和同辈相处自在,什么都不用想。
几人吃吃喝喝,问问近况,三人重新热络起来。
“大伙看那端的卫姐姐”卫清成婚半月,现今和丈夫在堂前合坐,人前交际着。
官宦人家,明面上处处寒暄着。
“自从和城东张家公子许了亲事后,房中小聚她便是都没来了。”
“这来了,也不说着和我们几个说说体己话。”范景芝语气里带着嗔怪,在众人眼里卫清算是好命,嫁得了个好人家,算是熬出头了。
范家姑娘虚虚指着,三名女孩看向屏风另一面,鸦青袄子,妇人发髻,髻前串珠步摇,顶上牡丹,穿着比屏风内未婚嫁的女孩繁复得多。
“她啊,眼里就只有她家三郎了。”林淮音应着,看着卫清正端筷往丈夫碗里夹菜,眼神不离自己丈夫,言笑晏晏。
她心中感慨,卫清一直是四人里的大姐姐,温婉贤德,对她们几个也是多加照顾。
从小卫清她过得便不好,母亲势弱为人怯懦,导致卫清在卫家得不到重视。
还好,还好最后有个好去处,寻了个好人家嫁了。
好在,张公子对她不错,呵护备至。
屏风另一侧的张家夫妇,新婚燕尔,蜜里调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但是,也就如此了。林淮因最好的归宿便是像卫清一般,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然后相夫教子平淡地过一生。
也如林淮因的母亲一般,因为这是这个世道下女子最好的归宿了。
但是,偏偏,林淮因不服这个世道。
师傅说,人定胜天,她信了,她要和师傅一样当个除魔卫道的道士。
蓝湖苑里,湖镜里她见到了各个世界。
这让她确信,眼前所见,不过一个小世界罢了。
天外有天,而她要去看看。
幸运的是,经过蓝湖苑那一遭,她找到了这个世界的漏洞。
两鬼走前告知林淮因她们要回自己的世界了,两鬼面上带着她未曾见过的神采。
她接手了二人的因果,也获得了她们的一丝记忆,她窥见了那个世界,被称为21世纪的世界。
“哈哈哈,是啊”女孩们轻笑。
到了年纪的女娘,今日到场,或多或少也存了借此相看郎君的意思。
话题一转,范景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诶,你家不是在给你和宁家公子说亲吗?怎么样了啊。”
“等订了亲,可就待字闺中,不见得,可以和我们这般坐在一块了。”范景芝向左看去。
身着蝶翅蓝花鸟纹锦的聂槐兰一惊,被问到的女孩娇羞得低下了头,瞥眼往屏风外看去。
“啊呀,别问了别问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坐中间的女孩向着林淮音那边钻。
“哟,谁不知道你们二位是”林淮音揽着怀里的女孩,调侃道。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林范二人应和着,打趣耳朵都红透的女孩。
林范二家都是武将出身,前些年范家还在城西时,林淮音,范景芝也是不打不相识,都是家中最小,一样的骄矜。
“你呢,你的婚事怎么办。”林淮音比二人都大上一些,是最先谈婚论嫁的那一位。
“不急”林淮因没有告诉二人自己的打算。她开口,意欲将话题岔开。
“要是,范妹妹你是男儿身,我就嫁与你了。”林淮音举起茶水向范景芝敬去。
“你养我”身子往另外一边凑去,右手要去碰范景芝的茶杯。
“下辈子。”说着话,林淮因便见到范景志的手腕一转,她们两只手交缠着。
范景芝勾住了林淮音的小臂,盯着对面火光中浅瞳笑道,“好啊,求之不得”。
林淮音抽回手,推开胡闹的范景芝,“你走,我不跟你喝。”
“来,聂妹妹,咱们喝。”
她的父亲可不像范景芝的父亲-范将军那么好应付,林父是最讲究面子和规矩的。
想当初,林淮因去书院被林父一口否决。
但最后,母女软磨硬泡,哥哥再三保证不会暴露,她才得以出城。
面上只说西京城的林家七小姐去江南养病,归期不定。
看对面吃瘪,范景芝就觉得有意思。
“范姐姐,那你呢,有心仪的男子吗。”聂槐兰向右边看去,范景芝就顾着吃菜了。
“她?不把人吓跑就好了”林淮音来之前在府里吃过了,现在没什么胃口。
“你管我呢。”范景芝不回答问题,先对林淮因挑刺。
“听说林将军想要把你嫁个崔家那位。”范景芝吃着酥饼,不合她胃口,皱眉吐了出来。
“看不上。”林淮因语气平淡,像是不想让范景芝胜了这一局。
“哈哈哈哈你男人都没见过几个,就在这里说什么看不上。”范景芝一直觉得林淮音脑子不太行。
“说你呢,别说我,烦着呢。”林淮音语气不耐,端坐着吃桌前的酥饼,挑眉多吃了几块。这酥饼里头夹着山楂干,味道不错,解腻。
“说真的,都离开这么些年了,也该结婚了,你怎么打算的。”打闹归打闹,关心也是真的关心。
“你们说,我去当道士怎么样。”林淮因用帕子捂着嘴,低低地说着,只露出一双圆溜的眼。
额前覆过一只手,范景芝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不怕林将军再把你关起来啊”
“不对,林将军知道前,你母亲得先把你打一顿。”范景芝想起林母发飙的样子就发怵,难怪都说温婉的人发起脾气是最吓人的。
“是啊是啊,可吓人了”聂槐兰在一旁应和着。
“你们就不想出去看看?都想变成卫姐姐那样?”林淮因反问二人。
“哪样?大家不都这样?”范景芝嘴里含着葡萄,抬眼朝林淮因看去。
“和郎婿一块出去不是更方便。”陷入浓情蜜意的聂槐兰是这么说的。
“最小的聂妹妹都要订婚了,我们也要抓紧了。”一直在相看人家的范景芝是这么说得。
“好好好,我不说了”都当她是痴人说梦,她就继续听着二人说话呗。
春风拂槛露华浓,红纱飘荡,这刚刚落日,倒是有些凉。
乍对上了一双眼,凉得抖擞,淡淡地移开了眼,转头侧身去看右边的两位。
“怎么会是他啊。”林淮音又往外看去,这次那双眼没有再看过来。
耳边,范景芝给聂槐兰眉飞色舞讲着那些来相看的那些世家公子多么不堪,浪荡,一个个都入不了这位的眼。
“林淮音,陈慕期。”
“林怀鱼,她的亲哥哥”崔鹰拇指按着右手食指上的疤痕,“没错了”崔鹰心中自顾自地下了定论。
“好久不见”烦躁中带着说不清的一丝愉悦。
崔家小儿的抓阄宴,林淮音也是没有什么心思去看了。
“小九,咱们回吧。”说着林淮因便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理由离席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