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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拨云见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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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位工匠抬着货物与茶馆插肩而过时,一缕彩色光芒轻飘飘洒在了画像中。
“咦。”工匠脚步猛地顿了一下。
后方的人险些没刹住,额头青筋暴起,“干嘛!大清早的见鬼啦,差点儿给我撞翻!”
憨厚的工匠道:“我怎么感觉,这批装饰物在抖呢?好像还重了不少。”
“我看是你虚吧,干不动就走,少找借口,别耽误了老爷的大事!”
“真的……”
“别他妈废话,不干就一边凉快去。”
憨厚工匠老实了。
骂人这人好像是领头的,见他不敢吱声,仍然喋喋不休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老爷当做心肝宝贝的神龛!神龛里供奉着谁的神像你知道么?这要是有一星半点的闪失,是你赔得起的吗?搬着吃力点儿怎么了?还能要你命不成?你的命能大过这神像?扒了你的皮都不配给护法使者做画像!”
闻言,工匠被吓唬的不清,疯狂摇脑袋,表示“我不敢了”。
祁佳年心道:“原来这是某位护法使者的画像。”而她此刻,正背脊弯曲,艰难地挤在一方狭小的幅画空间里。时间久了,难免双腿酸痛发麻,忍不住想翻个身。
尽管她动作很小心翼翼,没引起工匠的注意,但还是被某个毛茸茸的东西挠到了腰,微有恼怒。
她低声道:“嘶,什么鬼?这都画了些什么鬼?”
“想看看眼下的‘自己’吗?”
风满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因为二人所附身的画像重叠在一块,听起来就很低柔,好似在耳边说悄悄话。
这距离……未免近了些。
但碍于局势,她也只能认了。
“想。”祁佳年说。
风满楼道:“可别太为之惊讶了哈。”
仔细品他的语气,有十二分的不对劲,活似话里有话。
祈佳年纳闷道:“这画中事物有何不妥之处?”
风满楼嘘声道:“切忌打草惊蛇。待会儿自会见分晓。”
祁佳年已经急不可耐了。通过触及的软如棉花般的手感,似乎是在摸什么优质的动物皮毛 ,而是还会动,她心理很抵触。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
“哦。”
拳头已经捏紧了。
想徒手劈烂这图。
少顷,“啪——”的一声,伴随着颠簸的动静停了,风满楼提醒道:“别动,要验货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管家喊:“你几个工匠直接把供桌搬去厅堂。另外两位丫鬟,来拿这些挂饰,去堂内布置一下。”
“是。”
在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中,他们被人猛地拎起,只觉一阵翻天覆地天旋地转,叫苦不迭。祁佳年竟不知是该暗中庆幸,还是该暗中悔恨,庆幸她没进食,否则呕吐得画里一塌糊涂。悔恨她没进食,眩晕感比以往猛了两倍,令人难捱。
好在这丫鬟识趣,只是谨慎地将卷着的画铺开,没敢反复把玩,不然她今日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芒投射而来,在丫鬟用框架裱画之余,祁佳年反应敏捷,悄然摆回画中最原始的姿势。
于是,在丫鬟们将这些画卷整齐的挂上墙壁之后,并未察觉任何不对劲。
祁佳年心道,万幸万幸。不过,这下我俩挂一排,连眼神都传递不了了,更别提说话了,这可如何是好?只能随机应变了。
“诶诶诶,悠着点儿,这可是段二爷亲自请回来的祖宗,有神性的!落地轻点儿,别磕着碰着了。”管家抄着手,指挥着。
工匠们抬着神像小心翼翼到极致,忙活一番,气喘吁吁,沉甸甸的神像却始终摆不到正中央,就像是磁场不合,有着无形的阻力。最终,在管家的帮衬下,费了好大劲才勉勉强强摆正,神龛在堂屋正中上端落成。
累得大家满面通红,精疲力尽。
先以为神像是真材实料的黄金造铸而成,才会如此笨重吃力,殊料,待遮着神像的红布被揭开,事实却并不然。
只见其根本不是什么纯金神像,也谈不上管家口中的“神性”,反倒是邪乎。因为神龛里供奉的神像,没有神仙的神威肃穆,珠光宝气。只有恶鬼的丑陋骇人,歪风邪气。赫然是一条纯黑披风之下,一只活生生的圆眼珠。
只能用“怪模怪样”来形容。
见状,工匠们个个脸色铁青,噤若寒蝉。见他们傻愣在原地,管家指挥道:“动起来,把这面镜子挪过去,摆在厅堂侧方,给我上香好生供着!这可是位大人物。”
他们蹑手蹑脚行动起来。与此同时,镜面从祈佳年身前一晃而过,她借机看到了自身的模样。
一只通体雪白毛发的狐狸!身披红艳艳的喜庆吉服,垂眸浅笑,悠然的倚靠在榻上坐着,身后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自然垂落在地。
祁佳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无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通过镜子以及地面擦拭灰尘的水盆反光,她尝试着看了看旁边。
一袭黄袍加身的黄鼠狼在蒲团上盘腿而坐,双手端放膝盖前,呈打坐姿势,堪堪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这是风满楼?!
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这时,只听管家喊道:“让开,老爷来参拜了。”
众人连连退到两侧,让出一道奇宽的路。
管家笑脸相迎,搓了搓手,道:“老爷好,您来瞧瞧,这布局格调可还满意?”
段木缓缓踱步而来,摸着黑长浓密的胡须,面容威严,俨然一副心思缜密的面相。
“满不满意我说不算数,得问问尊者的意思了。”
说着,他在腰包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神神叨叨的念了一遍上面的字。
忽然间,拾梦尊者单只眼珠猛地睁开,露出血色红瞳,死死盯向匠人们。
此举不言而喻。
他叹道:“答案是,他饿了。”
管家不明所以,“?”
饿了?
饿了要干嘛?
然而,拾梦尊者根本不给他们反思的机会,眼中迸发血光,映入工匠们与丫鬟们的眼帘。
眨眼的功夫,无声无息的倒地一片。
祁佳年精神为之一振。
段木走到管家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带同情惋惜的语气道:“饿了当然是要拾梦了。”
管家不自觉手脚抖动不止。
“你在害怕吗?怕什么?怕我也吃了你?”说着,段木伸出尖锐奇长的黑指甲,就要往管家的心口抓去。
管家反应迟缓,脑袋一点点僵硬地往下看,只见他们躺着的姿势离奇统一,均是呈诡异的“大”字形,一刹那间七窍流血,恍然大悟。
下一秒,他一溜烟往外跑,嚎啕大哭。
不料没跑去两步,段木飘然移到门前,拦住了去路。
管家这才发现,段木好像全程脚尖就没沾过地,一直都是这么轻飘飘的游荡着,速度之快。
祈佳年心想,难怪那张全家福里,段木是暗灰调的,恐怕他早已亡故,如今只是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恶鬼。
原来段武他们一早就发现了端倪,默默给了她暗示。
管家连忙跪地求饶,“老爷啊,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我吧,放我一条生路。”
段木俯视着他,如看一只蝼蚁般,鄙夷至极,当即一脚踹在他身上。
管家不堪其辱,翻脸怒吼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待我!”
祁佳年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真相!
这所谓的拾梦尊者,其实是个梦魔。所谓的梦魔,天生爱收集各种梦境,凡是看了他眼睛的人,都会被摄取魂魄,在梦中悄然逝世。
有一点祁佳年就不明白了。
段木是如何做到一夜之间让梦魔同时要了段氏一家老小的命的?
答案只有一种:镜子!
这镜子里所谓的大人物,指的是镜妖,天下镜像以它为尊,唯命是从。
因此,这些镜子不仅能照自己,而且还是一面境空间,要是家中晚上没有闭门闭窗,很有可能闯入一些脏东西。
照镜子是每人必做的事,他们就是在醒后梳洗了一番,撞上镜中的硕大眼珠后,被摄取魂魄,活脱脱吓晕过去的。
小慧也不例外。
难怪段木前段时间街上巧遇小慧,会漏出见鬼的表情。按正常时间推断,那个时候她已经丧生了。
这厅堂内,总共摆设有五张画像,就是五仙爷,分别为刺猬、狐狸、蛇、黄鼠狼,老鼠。他们属于半仙半妖的动物,要是人们尊敬他们,就会得到自己所求的福分。可若是得罪他们,就会死的非常难看。
显然,段平乐当初就是遭了别人的道,酿成大错。
而这别人不是别人,是她的亲叔叔。因为祁佳年认出来了,段木手中册子里的笔记,与她重生那日,手上尚存的残页笔记,所出一人之手。
在段平乐的记忆里,这位叔叔的亲生母亲生于东北一处偏远山区,因为有别具一格的戏曲风格,又信仰原始宗教,多数就说的古老的自创语言。
这恭请五仙爷的法子,必定是段木暗中命人送给她的。
与诸多妖魔鬼怪勾结在一起,好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段木问:“知道为什么杀你吗?”
咔嚓一声,管家倒在血泊之中。
他自问自答道:“因为你带来了不速之客。”
忽然,梦魇圆溜溜的眼珠子盯向了祁佳年,她心中警铃大响,立刻提醒风满楼,“别看它的眼睛!”
二人双双闭眼,在段木五指即将刺破五仙爷画像的一瞬间,风满楼执笔划了两笔墨痕,画像摧毁,她俩迅速回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