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妻》曲江秋

6、第 6 章

　　早膳之地人头攒动，弟子都三三两两挨挤到一块，争先恐后地排队打饭，饭堂一片闹哄哄，热闹不凡。

　　要说起吃饭这个事，明虚的丰盛伙食在修真界可是首屈一指。

　　当下修真讲究苦修，一日一餐或三日一餐，就连一周一餐的也大有人在。

　　这些人普遍认为想要修仙成功，就得先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才能得道飞升。

　　对此，穆掌门说道：“那是你们那些不入流门派的做法，我们明虚自有一套修行法则，不戒荤腥不禁酒水。明虚的弟子从来都是吃得饱穿得暖，走出去精神抖擞、神采飞扬，方显我明虚为修真界第一门派。”

　　当然，这个所谓的“修真界第一门派”，当然是穆掌门大言不惭自封的，从来没有得到过同行的认可。

　　而且同行普遍认为，明虚要破产了，为此大家都押着赌，数着日子看穆掌门笑话。

　　事实上，明虚确实快要破产了。

　　为什么——吃穷的。

　　明虚的伙食实在太好了。就拿早餐说吧，汤里必须有肉，包子必须带陷，菜品得有十几种，还有什么馄饨、油条等等都是一天一个样。

　　这样算下来，一个弟子光是每日餐食的消耗，能是其他门派的数倍。

　　更何况明虚地处西北人烟稀少之地，穷山恶水妖魔还巨多，门派弟子要经常为百姓除妖邪，活重钱少，多数时候本都收不回来。

　　但是又不能不做，修仙之人哪能眼睁睁看妖魔吃人而不救呢？

　　侠肝义胆，重义轻利，这也成了明虚的优良传统。

　　总而言之，想要学本事来这里可以，但是要赚钱还得去中原，那里富人多，佣金丰厚。

　　由于经常入不敷出，穆掌门便时不时地抢几单中原生意，维持门派日常开支，为此经常被同行嘲笑。

　　但穆掌门却丝毫没有羞耻之意，按照他的意思来说——挣钱嘛，不寒掺。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晨之计在于食。

　　小久咬着一个热腾腾的小笼包，再喝口鲜美香浓的豆腐汤，面前还放着一碟饺子，别提有多幸福了，什么个深仇大恨、妖魔鬼怪立马撇在一边。

　　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本想单独用餐，为此特意找了个僻静角落。奈何穆灵筠没眼色，硬是凑过来坐在对面，将一小碟醋推来，笑道：“吃饺子怎么能少了醋呢？”

　　小久心里暗暗白了一眼，“我就喜欢不蘸醋吃饺子。”

　　“哦哦。”

　　她听后径直又将醋拨到一边，语道：“饺子不蘸醋，美味少一半。醋是个好东西，不仅能健胃开脾，还能美容养颜……所以你得多吃醋。”

　　“……”

　　穆灵筠开起话头来，自顾自讲个不停，活活一个话痨，一大早上就吵的她耳朵生疼。

　　好吧，狭路相逢勇者胜，小久甘拜下风。

　　她索性夹起一个饺子，蘸了点醋堵住穆灵筠的嘴。

　　“没长眼睛吗？”

　　耳边猝然传来一道尖着嗓子的叫骂声，声音刺耳，穿透力十足，立马吸引堂内之人的目光。

　　循着声音望去，见大叫的是李嘉玉的小跟班孟齐，此刻他正杵着拐杖，满脸怒色指着打饭人叫骂。

　　“没看见大爷我受伤，看看给我盛的是什么汤？里面就几片破菜叶子，连粒肉末都没有，能喝吗？”

　　骂完后，“砰”地一声把饭碗摔在地上，砸了个稀碎，汤汁洒了一地。

　　那打饭人看着孟齐嚣张喝骂的姿态，顿时面色通红，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倒是他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见状连忙打哈哈，做和事佬，“孟齐师兄，你别生气，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今天你来得太晚了，所以肉都没了……明天，一定给您专门留一份。”

　　听见汤里无肉，孟齐更加生气，火气腾腾向上涨。

　　“谁是你师兄，你一个下等打饭的杂役，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和我称兄道弟，瞎了你狗眼？”

　　“是是是，是小人眼瞎，还望孟仙君大人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

　　说完，两人一起弯腰赔礼道歉。

　　见两人卑躬屈膝，孟齐悻悻收起脸上怒容，道：“这次饶了你们，还不快给我重新盛碗汤。”

　　打饭人擦把汗，用大勺仔细翻腾着锅内汤汁，几下后终于找到了几块指甲大小肉，盛进一个大碗内，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孟齐愤愤不平地接过，一瘸一拐地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

　　周围议论声嗡嗡响起。

　　“真是嚣张啊，昨日蛇妖怎么没把他给吃了。”

　　“还不是仗着李嘉玉的势，要是大师兄出关，有他们好果子吃的。”

　　“哼，我看他能小人得意多久！”

　　“嘘！小声点，要让他听到了，够咱喝一壶的。”

　　然而话已晚，孟齐耳朵好使，这些非议声尽数传入他耳中。

　　只见他怒发冲冠，一拍桌子，腾地一声站起来，指着几人喝道：“老子好心去捉妖，还受了伤，你们这些小人居然在背后诅咒我，我非得告诉嘉玉师兄，你们就等着受罚吧。”

　　饭堂内陡然沉寂下来，安静地连地上掉根针都一清二楚。

　　“够了！”咔擦一声，小久捏断了筷子，斜着眼冷道：“孟齐，大早上的，你非得没事找事？你要告状是吧，那我现在就去告诉掌门，你是如何欺负同门的？”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最见不得的就是霸凌。

　　看到小久，孟齐一愣，显然没看到她在现场，还目睹事件始末。见她坐在那冷着个脸，全然没有平日温柔和煦模样，孟齐突然有些心虚，刚才确实是他没事找事。

　　小久，他不敢得罪，毕竟是他老大心尖上的人。

　　昨日捉妖失利，他们同行的几人身上多少都挂了彩，今早上还被掌门骂了个狗血喷头，此刻正一肚子气没处发。

　　刚才见打饭人盛了一碗清水，一点没把他当回事，因此火气腾腾往上冲，脾气失去了控制。

　　“嗐，我就是同他们开个玩笑，对吧？”

　　孟齐凌厉的眼神扫过那几人，他们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故作轻松道：“玩笑，玩笑而已。”

　　“对啊，大家都是同门兄弟，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开个玩笑乐乐啦！”

　　说完，纷纷起身离去，就这样一场闹剧宣告结束。

　　于是，餐厅又恢复一片和谐，嗡嗡交谈声响起。

　　孟齐撇撇嘴，索性端来餐盘，三人坐在一桌。

　　小久扬起眉，问道：“怎么只有你在，嘉玉呢？”

　　“他说不舒服，回房去了。”

　　小久又问：“昨日捉妖的事，掌门怎么说？”

　　说起这个事，孟齐哀怨地看了眼她，悻悻道：“妖怪死了，黑衣人抢走了摄魂盏。一大早掌门就把我们痛骂一顿，还罚半月的刷盘擦碗。”

　　“那沈玄呢？”

　　不知道他有没有挨罚。

　　孟齐愣了下，疑惑问道：“你不知道他正在山门前罚跪吗？”

　　小久惊愕，“为什么？”

　　“肯定是捉妖失利，掌门处罚的。昨日若不是沈玄拖住了嘉玉师兄，我们也不会被黑衣人打伤。”

　　这个理由，小久是不太信的。穆掌门并非不辨是非，不会因为蛇妖死亡而去罚跪弟子，顶多罚几天刷洗盘子了事。

　　罚跪，在门派非大事不用，所以——他闯祸了！

　　撂下筷子，小久向两人告辞，抬脚迅速离开。

　　果然，到山门处，就看到沈玄正跪在青石阶下，身形挺拔，俊如松柏。万丈光芒穿透林叶，照在他俊朗的脸膛上，更显得眼眸清冽、鼻梁高挺。

　　周围，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弟子路过，都抬眼用异样的目光扫视而过，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

　　她刚想迈步过去，眸光一扫，便见不远处一袭红衣的纤纤快步跑来。

　　小久冷笑一声，索性使了个传声诀，抱着胳膊隐在一棵树后，安安静静偷听两人的谈话。

　　“阿玄哥哥，我给你送饭来了。”

　　沈玄看着她拿来的早餐，眉头一皱，按住欲打开的盒盖，语道：“我不饿，拿回去吧。”

　　“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带的。”纤纤不满咕哝着。

　　“我真的不饿。”沈玄再次拒绝。

　　纤纤冷哼一声，斜眼嘟囔道：“你不吃饭，有些人昨晚吃的可香了。”

　　小久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果然，纤纤开始告状了。

　　“阿玄哥哥，我和你说：昨晚半夜，李嘉玉可是提着一个大餐盒，径直送到小久房中，两人在屋里关上房门，秉烛夜谈好几个钟头。”

　　“我在窗外还看见，两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难舍难分的……”

　　？！

　　小久要气炸了，大口喘着气，恨不得上前撕掉她的嘴，出口恶气。

　　造谣生事，胡编乱造，流言蜚语就是这么来的。

　　闭上眼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看沈玄的反应。

　　“纤纤——”沈玄面色转冷，开口怒斥：“不要胡说八道，小久不是那种人。”

　　“我没有胡说。”纤纤看着沈玄冰冷眸子，斟酌着换词：“好吧，我确实夸大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昨晚，李嘉玉确实在小久房间待了好一会才离开，我亲眼看见的。”

　　见沈玄不信，纤纤忙又道：“我还发现他俩私下互通书信，可惜书信被小久毁了。”

　　“够了，纤纤。”

　　沈玄怒声打断：“以后这种捕风捉影之事不要再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纤纤冷哼一声，大声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那个女人一贯会勾搭男人，你被卖了都不知道。”

　　纤纤愤怒地说完，眼含泪水，气得一溜烟跑开。

　　沈玄深深叹口气，眼眸看向小久处，轻声道：“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