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唱情歌》养一只德文

37、我将变成一只萤火虫

　　小缺趴在宋父的肚皮上，伸出小爪去抓宋父手中的遥控器，电视中播放着体育新闻却没人看，宋父看准小缺伸出爪时，就会马上将遥控器拿远。

　　宋母在阳台踱步，举着手机与姐姐打着电话，这一通电话已经打了一小时，宋母也在阳台来来回回走了一个小时，丝毫不见累的迹象。宋卿歌在卧室埋头伏笔，一套一套做着试卷。

　　距离那场网球比赛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宋卿歌那几天会时不时看看□□有没有好友申请，只是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好友申请的消息弹出，便也不抱期待了。宋卿歌不知道在那天比赛前莫爱可还希望加宋卿歌的联系方式以便可以经常了解小猫的状态。

　　小缺肚子如今已经完全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日渐丰盈的体态。宋卿歌已经在吴虞那里学会了打针，不用每天去医院，这为宋卿歌省下不少时间。

　　宋卿歌从宋父那边了解的，宋父所在的超市这几年的宠物用品，包括猫狗粮，宠物零食这类商品的销售数量每年都会翻上几番，而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这让宋卿歌萌生了学动物医学的想法。

　　他查阅过资料，以他目前的成绩，去读全国动物医学专业最好的国家农业大学一点问题都没有。国农不是top5的高校，这意味着宋卿歌如果要去读国农，会失去二中先前承诺的大学期间学费资助。

　　好在宋卿歌不在乎，宋父宋母也觉得不应该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起初听完周瑾的那番话时，宋卿歌着实努力学了半月，这半月比从前的每一天都努力，在打算去学动物医学后，宋卿歌的学习热情因为稳上国农而被浇灭了大半。

　　想着已经很久没有带小缺去医院了，宋卿歌也想找吴虞聊聊对自己读动物医学的建议，如果真的去了国农，那吴虞就是自己的学姐了。

　　宋卿歌也是赶巧，吴虞马上就要开学了，恰好这天是她在这家医院的最后一天。宋卿歌先让医生给小缺做了检查，小缺虽然还未痊愈，内眼睑仍有黄疸，但医生已经信誓旦旦的说它肯定能活了。

　　吴虞先前同他讲过，一般医生都不会把话说的太满，只有有风险，即使风险是可以低到忽略不计的程度，一个医生也不会把话说的很绝对。所以可以肯定，小缺保住了它这条猫命。

　　宋卿歌同吴虞讲完自己的想法，吴虞坦白的说，以宋卿歌的成绩，动物医学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甚至是一个差的选择，吴虞本人就有些后悔读这个专业，想当然的以为宠物行业赚取，实则赚钱的是资本，大部分低端从业者都在苦苦挣扎。

　　动物医学相关的工作大部分都不要求学历有多高，这是一个没有学历壁垒的专业，换言之就是宋卿歌即使国农毕业以后，和专科二本三本区别不大的，这个专业唯一看重学历的恐怕只有实验室了。

　　这让宋卿歌产生了些许动摇，毕竟他原本就对这件事不是很坚定。十七岁的少年对这种会确定人生走向的选择往往充满犹豫，谨慎的就像是爬悬崖，第一脚落错了，往后每一步都很艰难，甚至往后会没有落脚点。

　　宋卿歌很看好宠物行业的未来，这基于他父亲给他数据，上面的订单量言之凿凿的确定这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行业。同时也基于宋卿歌心中的想象，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等他学成后的时代里，年轻的人们会把宠物当做家人，舍得为他们花费时间金钱。

　　更重要的是，宋卿歌发现自己好像对照顾宠物很擅长，当然这也可能是对照顾小缺擅长。当初学着打针时，吴虞只是将方法告诉了宋卿歌，还没来得及演示，宋卿歌就独自很顺利的扎了进去。宋卿歌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对做这些事是有天赋的。

　　宋卿歌从思考中走出，离高考还有近一年的光阴，这么久的日子，总会想明白的。宋卿歌同吴虞交换了电话，道谢后便起身回家了。

　　刚出医院门，宋卿歌看到那日赛后莫爱可坐上的那款车往他这个方向驶来。宋卿歌由于莫爱可的缘故，刻意放慢步调等着那辆车靠近。那辆商务车不偏不倚正巧停在了动物医院门口，莫爱可眼眶有些红润，抱着一个纸盒急促的进了医院，并未注意到只隔了三四米的宋卿歌。

　　商务车停好后司机没有下车，宋卿歌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觉得有些不合适，迈着极慢的步调往回家的路走去。走到红绿灯口，绿灯就剩七八秒，宋卿歌喃喃道：“应该是过不去了”，就在那里停下等着绿灯变红在变绿。

　　绿灯上行走的小绿人闪烁了几下，变成了一个站立的小红人后三十秒又开始闪烁，宋卿歌猫包里的猫恰如其分的叫了一嗓子，红灯变绿，宋卿歌回头走向医院。

　　莫爱可纸箱里的是一只萎靡的玳瑁色的狸花猫，宋卿歌走进诊室，一股尿液的味道传来。宋卿歌下意识将背上的猫包侧过来，检查是不是小缺尿的。

　　“小家伙今年多少岁了？”医生看着有些苍老的猫，心中有了大概的范围。

　　这只猫是莫爱可奶奶去世以后才把这只猫接过来的，到莫爱可家里也不过四个月。莫爱可心中一震，若不是奶奶去世，她都不知道奶奶还养着猫。莫爱可发觉自己这些年对网球的关注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奶奶，想到自己对奶奶的冷落，忍不住开始自责神伤。

　　医生看到莫爱可摇头，道：“没事，我看看牙就知道了。”医生轻轻掰开小猫的嘴，小猫已然失去了反抗的精力。

　　“应该是七岁往上，算中老年猫了。它身上有很明显的氨气味，大概率是肾脏功能有问题。它排尿情况怎么样？”医生带着检查手套，摸向猫的膀胱处，膀胱没有破裂，眼睑与四肢都有些水肿。

　　莫爱可忙于训练，对这只猫的日常并不了解，答不上来，只得打电话去问。

　　“王姨，你知道阿福这几天排尿怎么样吗？”莫爱可将手机打开免提，略带哭腔的说。

　　“哦，你这么一问阿福好像是尿少了，这几天猫砂换的都没以前勤了。不过拉到和之前是一样多的。”电话那头说道。

　　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挂断电话后给阿福开了生化与血气的检查。肾脏衰竭的猫可能会存在代谢性酸中毒，体内电解质也会紊乱，需要血气检查来确定后续的治疗方案。基本可以确定是肾脏衰竭后，生化检查能查看病情的严重程度。

　　吴虞带着猫去抽血时，莫爱可才发现在她身后的宋卿歌。

　　“你怎么来了？”莫爱可看着宋卿歌背着的猫包，明白了宋卿歌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是她不知道，宋卿歌是因为她去而复返的。

　　莫爱可隔着猫包逗小缺，小缺头蹭过去，却只蹭到那层透明的熟料壳。

　　宋卿歌回道将猫包背在胸口，指着小缺：“我带它来复查，它基本算是好了。”

　　“那就好。”莫爱可心情低落，刚刚逗小缺的那一下是下意识的礼貌回应，她的心思如今都放在自己的阿福身上。

　　等待化验的时间中，莫爱可坐在诊室给宠物主人准备的椅子上轻柔这阿福的头。宋卿歌就在后面站着，也不说话，就这么陪着她。

　　莫爱可从小开始练习网球，除了最初接触网球时与同龄人一起上课，之后再确定走网球这条路后都是单独跟着教练练习，因此没什么朋友。莫父很爱她，但爱她的方式是顺着她，给她最好的生活，陪伴也是鲜少的。

　　陪伴莫爱可最久的除了网球，就是她的奶奶。莫母在莫爱可还未记事时就生病去世了，莫爱可的童年就是在她奶奶的陪伴下度过的，她的童年在10岁接触网球的那天戛然，与奶奶相处的时光也慢慢的分给了网球。

　　莫爱可从没有发现自己的奶奶老了，那个老人一直都是他七八岁时的模样，死亡是慢慢靠近的，但对莫爱可来说是突然发生的一件事，突然到来不及告别，突然到她的奶奶也没想到就是那一天。

　　没有告别的话，没有特地留给莫爱可的礼物，不愿离开一直生活的村子的老人生命最后的时光是与一只猫度过的。莫爱可总想着明天打一通电话，到了明天结束一天的训练，看到时间猜测这时是不是已经休息，一通电话一拖再拖，追究没有打过去。奶奶去世后莫爱可把奶奶养的那只猫接了过来。

　　莫爱可那天对小缺的救助，也是因为猫与奶奶的联想，她将弥补放在了关联不大的小缺身上，以求内心的慰藉。

　　宋卿歌站在莫爱可身后，这个并不相熟的少年不知为何让她信任。可能是少年在对待那只猫时的温柔 ，也可能是在他面前已经“丢过脸”，暴露出脆弱的一面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

　　莫爱可眼眶的泪水就像清晨草尖终于攒够重量的露珠终于无声滑落。眼泪是为去世的亲人流下，也为自己不够频繁的关心自责。

　　十几分钟后检查结果出来，果然很不乐观。医生讲解着各项指标的含义，光是肌酐这一项对诊断肾功能有意义的指标就已经高到仪器测量的上限了。

　　“他这情况不太乐观，肌酐太高了，最好的办法就是透析，后续还需要看恢复情况。如果肾功能缺失严重，就不是透析一次两次的事了。我们先给它把体内的酸碱平衡调理好。”医生解释道。

　　莫爱可要给做透析，但是宠物透析只有个别几个城市的大型宠物医院才有，离伊萼最近的地方是北京的国农大附属动物医院。莫爱可同他父亲打过电话，等这边今天先把病情稳住，明天就安排去北京。

　　“麻烦你先签个字。”吴虞带着一份协议走来，标题是几个醒目的大字“危重症治疗协议”，上次治疗小缺时莫爱可也签过这个协议。只是这场的心情与上次完全不同，上次想的是尽力而为而已。

　　亲人离世，人总会习惯去反省自己身前的尽心尽力程度，然后找个人或物，将从前缺失的关心转移到自己原本不关心的事物上。这只叫阿福的猫，这只从同乡口中才知道名字的阿福，就是莫爱可具象化的弥补。

　　莫爱可带着失去的勇气，签下了名字。

　　这只叫阿福的老年母猫不够幸运，没能撑到第二日就走了，在输液泵沉闷的运作声中在莫爱可怀中离开了。

　　宋卿歌看着哽咽的莫爱可，安慰的话在心中措辞数遍才终于开口。

　　“‘妈妈，我将变成一只萤火虫’这是我最近看的小说里一个人留给母亲的遗书。我想……阿福也会变成什么，继续爱着你。”

　　小说中这句话出现的场景与当前完全不同，可宋卿歌不知怎的，就是想到了这句。

　　莫爱可心中想着：“是啊，阿福去找它的‘母亲’了”。莫爱可止住泪，保证纸箱走出医院。

　　宋卿歌看着离去的莫爱可，心中有些苦涩。他决定去国农学习动物医学，他希望下一次遇到“阿福”，不至于束手无策。

　　三日后，宋卿歌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是一个昵称叫moira，头像是一个蓝发的卡通少女。这种类型头像的往往都是申请没多久的账号，这种账号的用途一般都是用来诈骗。

　　宋卿歌下意识的要点拒绝，却看到验证消息里赫然写着：我是莫爱可。网球赛后没有收到莫爱可的好友申请，宋卿歌已经认为莫爱可不会加自己好友了，今天突然的好友申请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你好，我是莫爱可。”

　　“你好”…………短暂沉默…………“你还好吗？”

　　“挺好的，我已经没事了”

　　……

　　“那天谢谢你安慰我”

　　“不用谢，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

　　“谢谢你那天陪着我，我请你吃个饭吧。”

　　宋卿歌下意识想拒绝这次邀请，站在他的角度，他似乎也没做什么。但这样见面的机会这次错过了还不知会不会有下次。

　　“什么时间。”

　　“要不明天晚上六点？”

　　“可以。”

　　“你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

　　“那我选了？选好了和你说。”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