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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太香了。

      从前尽管她也生活在山里,但吃的都是大米饭,顿顿有鱼有肉,没真挨过饿。要缺少什么,开车去外头采购,能把半个超市给搬回来。
      哪像如今,劳作过后,肢体饿得酸软,捧着一杯白米粥倒真像是世间珍馐。

      小果小心翼翼地朝竹筒子吹气,生怕把白米粥洒出来一粒。轻啜了一口粥上的米油,她的眼底亮晶晶地泛起光:“娘,这也太香了。比我这辈子吃过的所有东西都香。”

      姜姀痴笑了番:“你才多大年纪啊。一辈子长着,以后能吃到的好东西,保准比白米粥更香。”

      两人笑闹着,半罐米粥很快吃得见底。
      咂咂嘴,小果回味着舌尖上残余的清甜。此刻她就是整个白淀村最幸福的小娃。

      陶釜底下的火还生着。未免干烧炸锅,姜姀舀来溪水倒进釜子。待水烧开,向小果叮嘱道:“以后要喝水都得先烧开,不能图方便喝溪里的生水。要去打水或者生火前一定要和我知会一声,有大人在场才可以动手。都记住了吗?”

      乖巧地点点头,小果应道:“都记住了。”

      姜姀一下便听出来,填饱肚子后,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力许多。
      这就对了,以后她们顿顿都吃饱,亏空的身体就能慢慢补回来。不过光吃米粥可不够,还需要肉类、蛋奶这种高蛋白的食物,再配上蔬菜水果,营养才算全面。

      不着急,日子还长,她有的是时间把小果养得白白胖胖的。

      休息片刻后,她又开始劳作。藤条一勒,把扎了一半的笤帚收了尾。
      麻布已经在淘米水里浸泡许久,拎出来瞅了瞅,果然上面的霉斑消失了大半。借着灶台的余温,她又把竹筒子放上去闷了闷,复又端详,麻布崭新,霉斑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通风,屋里的灰气已经散去不少。
      大扫除是个力气活儿,光她一人之力显然不够。小果身量就那么点,人还没笤帚一半高,只能让她在旁跟着,做些简单擦洗的活计。

      小毛孩子主动请缨,想替娘分担去溪边打水,被姜姀婉拒:“打水的事情我去,你就拿着布条,把窗台那头擦擦就好。”

      山涧的水深没个准儿。别看她们屋前流过的只有浅浅溪流,指不定向远处几步,就是道虎口鸿沟。

      她原来生活的地方,每年因为游野泳溺毙的大人小孩不计其数。宣传年年在讲,年年有人涉险。
      小果这种身单体薄的,万一重心不稳一头栽下去,被水流一推,后果不堪设想。也是为防万一,这才反复叮嘱,一定要有大人看着才能靠近水边。

      小小的人儿乖乖“嗯”了声,撸起袖子擦窗去了。

      姜姀高举笤帚,先把屋顶上结的蛛网都扫下来。视野上清朗许多,原本跟盘丝洞似的草屋,摇身一变成了人居的地儿。

      原先烧出来的水盛在竹筒子里,腾出个陶釜当水桶用。她把灰积得有半寸厚的地面都用水先泼了一遍,等灰土浸润后再向外扫水,很快清理出大半间屋子。

      之所以效率这么高,还有赖于新扎的笤帚十分好用。宽大,结实,扫起地板来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得不说她这门看家的手艺,就算穿越了还是一等一的好。

      上辈子她就生了一双巧手,在山里闲得没事时就钻研竹编手艺,还专门雇了个帮工去山上砍竹子来晒。
      山里寄快递不方便,纯手工艺品制作周期又长,只支持线下购买。即便这样,还是有不少人驱车百来公里过来买她的竹编小物。

      这辈子更好,家门口就是连片的竹林,一眼过去望不到林子深处,现成的材料要多少有多少。

      心中燃起生意经,说不定以后她能靠这门手艺赚点钱来。毕竟家里啥啥都缺,就算换不了多少银钱,能够以物易物,换点生活必需品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干劲上来,手底下一来一回扫出了残影。
      小果受她感染,也擦得格外卖力。两人扛吃扛吃地干个不停。原本打算天黑前把屋子打扫干净,没想到太阳还没落山,就提前收工了。

      站在堂屋,夕阳从窗边滚落,落在湿水的泥地上,像碾碎的咸蛋黄。屋里崭新亮堂,虽然和姜姀心目中的家还有不小差距,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午后吃得清汤寡水,没有荤腥油水打底,她又饿了。
      看向小果,她虽然不说,但有规律地时不时皱起眉头,应该也是胃里在抽抽。

      这孩子的性子和她后娘一样样的。听别人话时,嘴上应得比谁都快,而且只会应和,从不反驳。到真有诉求时,这嘴就跟缝了线似的憋不出一个响,生怕一个不小心别人就会对她不满意。
      这种性子,压抑久了伤心又伤身。真到了吃亏的时候,有她好受的。

      外头传来啾啾鸟鸣。小果看了姜姀一眼,得了许可后,欢快地跑出去。
      母女俩一前一后走到背篓旁。前行一步的小果半蹲着,身体微微前倾,两臂大张压住倒扣在地上的背篓,一面回头大喊:“娘,里头有东西。活的,是活的。”

      姜姀蹲下身,透过背篓的镂空处向里巴望。这是个捕鸟的陷阱,是她在大扫除前设下的。原本撒了没几粒米只打算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还真不错,这会儿就有鸟儿上钩了。

      她仔细看了眼:“是鹌鹑。晚上可以炖鹌鹑吃了。”

      身旁人语气怯怯的:“娘,鹌鹑是什么味道?”

      姜姀又是一愣。这回真想不起来,脑子里就没什么关于鹌鹑的记忆。
      “小果没吃过鹌鹑?”

      野鹌鹑喜欢生活在山林水边。陈家刚还完债那段日子不是粮食的收成季,一家子全靠上山下河过活。按常理来说,不该没吃过。

      小果埋下头,松开搂住背篓的手直起身,半晌不吭声。

      “受了委屈要说出来。光憋闷自己,又不让旁人知道,那委屈不就白受了。”

      缓缓抬起头,小果的眼神颤抖,嘴巴一张一合,始终没有出声。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讲,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等了许久,才缓缓道:“只看过,没吃过。以前大伯和二伯会一起去捉鹌鹑,有一次捉回来好几只,带着大哥三哥他们在田边上烤了吃。我在外头碰上,听他们边吃边说起,不带回来,是怕咱们两个抢了他们的肉吃。”

      怪不得原身的记忆里没这段呢,原来是小果自个儿碰上的。

      “小果不委屈。咱们今日也吃独食,就吃山胡椒炖鹌鹑怎么样?炖一锅热热乎乎的鹌鹑汤,再烫点野菜,和口面疙瘩吃。”

      “好,好。”小孩子的惆怅转瞬即逝,软糯的声音连应两声,“不过娘,面疙瘩是什么?”
      从前家里只吃过野菜面糊,不大的碗里浮水似的漂两根菜叶子。汤浑浑的,带点野菜根上的土腥味,稀稀的喝上一碗,一点不顶饱。

      姜姀想了想:“就是用面糊搅出小船一样的小疙瘩,和野菜一道放在汤里一并煮。主要还是靠肉汤来吊味道,吃着才香。”

      小果瞳孔晶亮,眼睛瞪得更大了。她从没吃过面疙瘩,还是这种用肉汤煮出来的面疙瘩。光是鹌鹑肉就已经够馋人的,再加上肉汤泡过的面疙瘩,想想就很好吃。
      激动完一阵,小小的脸上忽然变了神色:“可是娘,家里没有盐,怎么煮肉汤呢。”

      姜姀一拍脑袋:“是哦,分家的时候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光顾着带走大件的,还真遗漏了这些细枝末节。
      她上辈子那个世界,盐这东西就跟地里的大白菜似的,一年四季随处可买,几块钱一大袋。家里人口不多时,买一袋盐巴能用到天荒地老。
      可这个朝代不一样。古时候的盐是官货,私下制盐贩盐犯法。于是乎除了花钱买盐,另外的法子只能跟别人借。

      不过这会儿已经快要天黑。下山往返一趟需要大半个时辰,她到哪跟人借盐去。
      原本还想着趁太阳落山的功夫再往山林深处走走,摘点山胡椒和野菜出来。这下倒好,计划彻底乱套。

      想了想,还是决定动身。不过不是往山下,而是往山上走。
      记忆里模模糊糊,总好像再往上找找还有一处人家。正好摸寻山胡椒顺路,她决定赌上一把。

      不过出发前,还是需要先准备准备。

      方才砍竹子的时候她留意过,竹林脚下的灌木丛长满了地稔子。眼下虽不是地稔子生得最好的时节,但这头是向阳面,阳光充足雨水丰沛,因此果子有了提前成熟的样。

      爬到坡上,摘下一颗浅尝。果子微酸带甜,已经可以食用。她采来一把,带回去让小果先垫垫。
      这时候上山,回来多半已经天黑,难免耗时较长。未免饿得没力气,她揣了一把地稔子装在衣兜,背上背篓,把燧石和柴刀都带上,而后迅速启程。

      穿过竹林,更高处有成片的树木。只认出有樟树、橡树,还有其余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林子底下的灌木长到半人高,她事先要找的山胡椒,一般就藏在这些地方。

      低头细看,不起眼的角落里,生长着一片圆滚滚的青绿色小果子,像灯盏似的横叉在枝丫两侧,可不就是山胡椒么。

      姜姀拉来一段枝条,连枝带叶地用柴刀砍下,一股脑地装进背篓。
      上辈子得来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植物浑身都是宝。果子是一味极好的佐餐调料。叶子晒干后,用开水冲了当茶饮喝,防中暑也治感冒。所以整串带走最省时省力,并不浪费。

      可惜人家还没寻到。答应孩子的事她不想食言。眼瞅天越来越黑,她点上一根枯树枝,继续向更高处走去。

      山风渐凉,身上猝不及防抖擞起一阵寒意。
      越往高处,山风越盛。简易的火把风中摇曳,几次险些熄灭。定睛一看,这一带的树木仿似被人砍伐过,视野里光秃秃的一片,难怪风大得像能撂倒人。

      心里头总觉得距离人家近了,她加快脚步,又走了一段。诡异的是,风忽然歇了。
      风一停,山里就开始起雾。她急忙回头,却还是迷失了方向,转了大半圈,又回到了原地。这下倒好,盐没借到,自己还困在山里了。

      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忽然传来簌簌怪响。
      想起来小果说的山里有野猪和黑瞎子,姜姀的一颗心倏地提到嗓子眼上。身子僵硬得发木,能清晰地听见胸腔里跃动的撞击声。

      猛地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但有节律的枝条断裂声还在逐渐逼近。
      脑海中是猛兽将她生吞活剥的画面,她干干咽了口唾沫,该不会真要捐在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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