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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你是我寻来的 ...

  •   飞机很快起飞,在轻微晃动后渐渐平稳,明明是刚睡醒不久,但也许是因为透过窗洒在身上的太阳光太过温暖,时维秋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维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迷迷瞪瞪睁开眼,是因为飞机突遇气流而产生的颠簸。睁开眼后他并没有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因为他的眼睛上方被人举着一本飞机上的宣传杂志,举书的手很好看也很稳,受到颠簸的影响也只是几不可察的移位。

      “醒了?”慕容思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轻轻的,带着试探,

      时维秋点点头,抬手将他拿着书的手扯下来,然后把座位调直,恢复了和慕容思途并肩坐着的姿势。

      “我睡了多久?”

      慕容思途看了眼表,很快答道:“不久,一个多小时”

      时维秋从身边的包里拿出水,拧开盖子仰脖灌了一口,觉得嗓子好受了点,放好杯子后才又问道:“举很久了吗?”

      “没有,才几分钟”

      听到这个回答后时维秋感觉心安了不少,刚才的不好意思和羞愧也散了个一干二净,才几分钟而已,到时候随便那什么报答一下就好了。

      无事一身轻后,他也有了心思去插科打诨:“怎么不把窗帘拉上,用手举着书不累吗?”

      慕容思途看着他实话实说道:“窗帘拉上就没阳光了,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还暖和”

      确实如此,时维秋摸了摸自己的手,发现并没有像以前睡醒之后那般冰凉,毯子下的躯体也是被温暖笼罩的,更别说盖在身上的毯子了。

      一个男生,怎么可以细心成这样?时维秋再一次对慕容思途的情史产生了好奇,到底是接过了多少人的调教,才能得到如今这样的慕容思途。

      之前的他懒得过问,但转念一想,他现在和慕容思途的关系是追求和被追求,而自己作为一个被追求者,很有必要去了解一下追求者的过往。

      反正只是玩玩。

      时维秋冷不丁地问道:“你之前谈过几个?”

      “嗯?”慕容思途皱了皱眉,像是在疑惑时维秋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对上时维秋好奇的眼神,坦坦荡荡道,“我一个也没谈过”

      时维秋下意识道:“怎么可能,我不信”

      慕容思途无奈地笑了笑,用满是时维秋的眼温柔注视着他,认真为自己证明道:“我向苍索发誓,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从没有别人”

      时维秋听人提起过慕容思途是南北混血,父亲是雅迦卡族的血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苍索”在他们的语言里是天地的意思。

      彼时的时维秋因为汉雅两族之间的文化差异,并不清楚这句誓言的分量,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成别人初恋了,对此,他很费解。

      因为费解,他也不自觉地将心里话说出了口:“为什么?…怎么可能呢?”

      慕容思途听到了他梦魇般的喃喃自语,出言切断了他像断线珠子一样一句一句往外蹦的话语:“怎么不可能了?”

      几乎是一瞬间,慕容思途捕捉到了时维秋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忧戚,很渺小,但足以让他心疼,慕容思途并没有像许多电视里演得一样在事前调查对方的信息,因为他觉得这是不尊重不信任的表现,也正因如此,他不知道时维秋那一闪而过的落寞来自哪里。

      时维秋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初恋是什么滋味,但单从旁人嘴里描绘出来的初恋貌似都是干净阳光的,不是不染纤尘的温润月光,就是温暖人心的明媚太阳,可自己…就是一个垃圾啊,还是得了精神病的那种。

      他有些可怜慕容思途了。

      “还是算了吧”时维秋措辞道,他不清楚慕容思途那个发誓的分量,但他知道无论多重自己都承不起,“换个人喜欢吧,我除了一张脸也没什么好的了”

      “哥哥,不要这么说自己”慕容思途努力克制住自己皱眉的冲动,语重心长间是溢出的心疼,但时维秋正在被突然席卷的回忆吞噬,没有精神去听出他话内的情绪…

      又是熟悉的场景。

      颜色各异的玻璃渣点缀着一地的酒水,尚未成人的他在里头站着,或跪着,或瘫倒着。

      “杂种!下/贱胚子!”“要不是不想生,谁愿意留着你!”“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垃圾”

      翻来覆去就那么些花样的谩骂后就是麻痹全身的疼痛,是空旷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等缓过劲后他找来清理的东西,从最初的号啕大哭到后来面无表情地独自收拾这一地垃圾,时维秋不想让家里的保洁阿姨来收拾,他觉得丢人,而且他有预感,如果这事被别人知晓,自己会被打得更惨。

      收拾完一片狼藉之后,时维秋就会收拾自己,从伤口里挑出玻璃碎渣,最开始挑时手法生涩,玻璃渣没挑出来,反倒血越流越多,怎么止都止不住,那时还是个孩子的时维秋看着红色的血液从自己的小臂内侧汩汩流出,好像不榨干最后一丝血线就不停一样。

      那时的他害怕极了,只能按着记忆里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急救措施,或是街上放的宣传片那样放在水下冲,在冲水的时候,他甚至用嘴去舔血,但血真的很难喝,咸涩刺鼻腥味直充头顶,但那时的他觉得,把流出的血喝进肚子里,它们就会重新回到身体,自己就会没事。

      好在,他最后没事,在伤口被水冲得发白起皱的时候,血不再往外流了,从那以后,他好像就掌握了挑玻璃渣的秘诀,再没像这次过。

      ……

      慕容思途感受到了他异样,从他没有聚焦而显得茫然的双眸,和不断握紧的拳头以至于陷进肉里的指甲,太多太多,都能让人察觉他的不对劲。

      慕容思途强硬地掰开他的拳头,用自己温暖干燥的手心取代指甲,包裹住时维秋控制不住发颤的右手。

      “哥哥,跟着我深呼吸”慕容思途柔声安抚着,说罢便示范着深吸气后缓缓吐气,他的声音因为压低而显得有压迫感和说服力,让人下意识跟着照做,更何况现在的时维秋,他就像在情绪的波涛汹涌中抓住了一根定海神针,舍不得松手,也不敢松手。

      在重复了几次后,时维秋的手不再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回忆的浪潮渐渐退去,他像一个被最后一个浪花拍上岸的搁浅者,狼狈不堪地苟延残喘着,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次被浪卷下海。

      渐渐缓过劲的时维秋顿觉无措,他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想将被握着的双手抽离,如同慌忙掩盖罪证的犯人,可却被人毫不留情面地揭开——他的手被慕容思途牢牢握住,纹丝不动。

      他知道,今天这事不能轻易过去了。

      时维秋不欲多讲,含糊其辞:“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ptsd了,不好意思”

      慕容思途用力握着他的手,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热量可以全部传给时维秋,他的手太冰了,这不是这个天气下四肢该有的温度,这令他感到心疼慌张。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不好意思,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这没什么的,你没事就好了”

      “不想说什么事就不说了”慕容思途像是在哄孩子,一句重话也不说,只是温柔地给他顺毛,“都过去了,没事的,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什么也不知道,但说出来的话好像他知道什么一样。

      感受着手下的躯体慢慢回温,慕容思途便回道了最开始的话题:“哥哥,你有很多优点,我眼中的你和你眼中的自己是不一样的”

      “而我认为,我眼中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慕容思途像是在说客观道理,语气温和但不容置喙,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是对的,“我先前觉得我应该让你喜欢我,但现在我觉得在此之前,应该让你先认识自己,喜欢自己,爱自己”

      在喜欢我之前,你应该先喜欢自己,像我喜欢你一样去喜欢自己,然后再来喜欢我。

      此时的慕容思途仿佛才是年长者,说着时维秋未曾听过的道理,让他茫然困惑,但又是那么感到窝心。

      时维秋没说话,倒是坐得不远的南乔发觉到了不对劲,在她的视角里,时维秋脸色苍白嘴唇也没血色,挨得慕容思途很近,像是在找个依靠,只可惜交握的双手被椅背遮挡,她没有看到。

      “秋秋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她这么一问,其他几位嘉宾都将从前后投来了目光,好在时维秋几乎是在她出声的同时挣开了慕容思途的手,不然被看见了就不好解释了。

      时维秋勾起嘴角笑着摇头,但平日里魅惑众生的脸再此刻显得特别没有说服力,除慕容思途外几乎所有人都以一种“你在骗人吧”的表情看着他。

      时维秋无奈道:“我真的没事”

      林柒迟一针见血:“可你的脸色真的很差”

      杨静雯担忧地说:“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啊,可不能自己忍着”

      时维秋有些语塞,他不太会对这群真心待自己的人撒谎,这会令他良心不安,鬼使神差地,他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看着自己的慕容思途,这个人,会帮自己解围的吧,毕竟这件事可是他挑起来的。

      如他所愿的,慕容思途开口了:“时哥只是做噩梦被吓到了,没事”

      众人:“哈哈哈,时维秋你是小孩子吗?”

      时维秋:……你还是闭嘴吧

      最后还是杨静雯出来打圆场收了个尾:“没事就好,大家要是有不舒服的可要及时说啊”

      各位纷纷应了声,把目光收回后,这事才正式翻篇。

      没人往这看了,时维秋也不藏着掖着了,完全没了刚才的狼狈模样,用一双狐狸眼恶狠狠地瞪着慕容思途,声讨道:“你非要找个让我这么丢脸的借口吗?”

      慕容思途弯眼笑笑:“做噩梦不丢人”

      时维秋感觉自己要一口气上不了憋死去,重点是这个吗,重点应该是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不过他没问出声,因为再怎么说,慕容思途也帮他两回了,对于出手相助的人不能太嚣张无礼,而且不久前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被他瞧见了,怎么的都有点…挂不住面子,而且这人还对自己说了那么多肉麻但掏心窝子的话。

      经这么一打岔,他们的交流彻底回不到原来的话题上了,时维秋挺庆幸自己躲过了回复慕容思途心意这件事,以及不用编谎话给他讲自己异样的原因,虽然慕容思途并没有细究。

      时维秋没再看着慕容思途,他往后靠着椅背,头枕着舒适的枕头,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忽然,时维秋开口了,几乎是他出声的一瞬间,慕容思途就将目光聚向了他。

      “慕容思途,你在候机室说的话是真的?”

      “是真的,我不会说谎话”

      时维秋凉凉道:“那你刚才在说什么?”

      他只是…做…噩梦…了……

      魔音绕梁,经久不散。

      慕容思途面不改色:“你不一样……那我改改好了,我不会为了除你之外的人说谎”

      这回时维秋又被呛住了,但他明显不死心:“难道你活了二十多年就撒过那一次谎?”

      慕容思途轻轻点头:“我们雅迦卡人重诺,讨厌欺骗,不会轻易说谎,也不会轻易违约,这在我们那里是可耻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神在看,轻信的人不会被眷顾,不会有好下场的”

      时维秋发觉,每当慕容思途提及自己的民族时一字一句里都是郑重和自豪,说刚才那番话的慕容思途和之前发誓时的他一模一样,他头一次对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有了实感,也头一次感受到了慕容思途身上的民族气息。

      时维秋不是唯物主义者,也不是信教徒,他不尴不尬地处在两者之间,他觉得凡事都得靠自己,握在自己手上的才是稳妥的,但在命途多舛的时候又会去猜忌这是老天爷的把戏,甚至有时又会在心中祈祷上天对他好点,别再玩自己了。

      “那你不怕自己没有好下场?”时维秋不知道慕容思途是不是信教徒,便试探地问,“你不信这些吗?”

      “不怕,事出有因,会得到谅解的”慕容思途挨个回答他的问题,“我信啊,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信仰,我们雅迦卡人,虔诚衷心但不迷信愚忠”

      “而且,人活一辈子总不能只有一个信仰吧”

      “那份是生来自带刻在基因里的的,但你不一样啊,你是我自己寻来的,所以自然更信些”

      隐藏许久的秘密曝光在晴空万里,干燥的阳光透过窗晒红了时维秋的耳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你是我寻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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