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雨遇松枝》温向怀

6、秦宋知，我会一直都在(下)

　　秦宋知的车停在一家私人诊所前，刚准备下车，手腕就被夏方雨拉住了。
　　“这是哪？你下车干什么去？”夏方雨刚睡醒，还带着些鼻音，另一只手慢慢地揉着看不清的眼睛。
　　“我去拿药。”秦宋知看着夏方雨：“要和我一起进去吗？”秦宋知伸手把夏方雨揉眼的手拿开。
　　“别揉了，这样对眼睛不好。”
　　“好，知道了。”

　　秦宋知和夏方雨刚进诊所，机器的声音响起。
　　——世界这么大，多活几年，多看看世界吧。
　　“小知？”何时玉的声音在安静的诊所里显得突兀。
　　“嗯，时玉，我来拿药。”秦宋知向前走了一步：“挺长时间没见了，你……最近怎么样？”
　　“多谢秦少爷的关心阿，我身心健康，能活到100岁。”何时玉见秦宋知今天心情不错，索性和他多打几句嘴仗。
　　夏方雨站在秦宋知身后，看出他们是很久的挚友，看着俩人的举动，他没有插话，或许是想到了某个人，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这是？新朋友？”
　　“对，很要好的新朋友，他可厉害了，也是一位医生……”秦宋知对着何时玉不停地夸奖着夏方雨，身后的夏方雨不自在地开始四处张望。
　　何时玉被秦宋知的源源不断整无语了，满脸的无语就差再踢秦宋知一脚了。
　　“停！”何时玉突然插话，才终止了秦宋知的输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秦少爷，难得看你这么开心，和这几年的你真是判若两人……”何时玉把早就准备好的药递给秦宋知，眼神有意地看了看他身后的夏方雨。
　　夏方雨听着他们的对话，这几年？秦宋知这几年遭遇了什么事？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很要好的朋友。
　　秦宋知接过药就和夏方雨准备离开诊所。
　　“小知。”
　　秦宋知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何时玉：“怎么了？”
　　“世界这么大，多活几年……多看看世界吧。”何时玉的语气带着不明显的哀求。
　　秦宋知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笑一笑，就和夏方雨离开了诊所。

　　何时玉的这所私人诊所，从开业一来，接待的客人就只有秦宋知一人，他不收秦宋知的钱，他有钱，他和秦宋知认识太久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就像亲兄弟一样。
　　何时玉的年龄比秦宋知大两年，他就像他的哥哥一样。他知道他的家庭，了解他的心思，见过他自残，见过他拿刀想轻生的样子……
　　他只想秦宋知可以多活几年，他不敢赌，他把秦宋知的紧急联系人设成自己,他怕他出事自己赶不到……他承认自己胆小，至少在秦宋知面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秦宋知和夏方雨刚坐回车里，夏方雨还是问了憋了好久的话：“这是什么药？你……之前遭遇过什么？”
　　秦宋知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才回到：“我有抑郁症，这是治疗的药，不吃的话……我会疯的。”
　　夏方雨不说话，就是看着秦宋知。
　　“我的家庭不是什么模范家庭，也不是什么豪门阔家，只是做生意的。上位的后妈，神经的爸，还有个抑郁的我……哈哈，你看世界多不公平，就好像是有人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岁月静好。”秦宋知说话时很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他已故的母亲。
　　夏方雨看着眼前的少年，二十多岁的年龄，他不该这么累的。
　　“刚刚的那个诊所医生叫何时玉，是我结交很久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秦宋知露出手腕处的刀疤，他轻轻地抚摸早已经好的疤痕。
　　在那无暇的手臂上有着大大小小的自残伤痕，这个刀疤是其中最瘆人的。
　　他只记得那天屋子里漆黑一片，落地窗外是一片繁华，秦宋知看着世间的光，却没有一处是属于他的。
　　水果盘里的小刀闯入了他的视野，他拿着小刀把玩，看着自己那完好的皮肤，他划了上去……
　　他再睁眼是睡在医院的床上，朦朦胧胧的，灯光照的他眼睛刺痛，床边的椅子上，何时玉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几年前的事他记不太清了，他依稀记得的是他划到了手腕，何时玉发现了倒在地上的自己，看着手腕流着血，连拖鞋都没换，闯了3个红绿灯，到医院时手都在颤抖，就这么把他送到了医院。救回了这条生命。
　　那是何时玉第一次骂他，第二次是他前几个月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时，何时玉跪在地上求着他把刀放下，那是何时玉骂他最狠的一次，可能也会是最后一次。

　　“或许你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秦宋知说完便启动了车子。
　　夏方雨在车上始终沉默，直到到了公寓楼下。

　　“等一下再回去。”秦宋知让夏方雨站在原地等着，转身从后车座拿出一个快递。
　　他快速地拆开，是他给夏方雨买的台灯，小太阳的造型很养眼。
　　“拿着。今天太忙了，还好没忘记。”秦宋知把台灯递到夏方雨的手里，憨憨地对着夏方雨笑笑，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的少年叫了一声他。
　　“秦宋知。”夏方雨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叫了秦宋知的名字。
　　“怎么了，夏医生想让我留在你家陪你阿？”
　　“……秦宋知，你可以依赖我，多一点……也可以。”
　　秦宋知眼底闪过一丝触动，故作坚强的少年还是被摧毁了最后一丝防线，不争气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了衣服上。
　　夏方雨站在原地，看着秦宋知，他直到现在或许才是真正地开始了解他。
　　“多一点也可以，我一直都在。”

　　秦宋知的太阳升起了，不再只有黑暗，从此，他的世界也有了光，这么大的世界，终于有一处是属于他的了。
　　秦宋知，你可以依赖我，秦宋知，我会一直都在。
　　破败的世界人们总希望有人会缝补，都去当期待者而不是实践者，那么世界的破败究竟要多久才能缝补完全？
　　夏方雨是破碎的，所以，他就想用自己的碎片去补上秦宋知的空缺。
　　不止秦宋知，他负责的每位病人都是空缺的，他就一点一点地去缝补，一点一点地去拼凑，他认为或许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那么一丝丝的善心。

　　太阳升起时，照亮了所有人，唯独消耗着自己。
　　太阳寓意着光明、希望、生命力和活力。这就是夏方雨，他就是秦宋知的太阳。
　　秦宋知，你可以依赖我。
　　秦宋知，我会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