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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男男 ...


  •   叫他阿瑾。

      显得更加可疑。

      “凌瑾”本是自己杜撰的一个身份,而这人竟叫他阿瑾。

      但仇人不会带着这般失落的神情,然后问自己为何不记得他了,只会趁他病要他命,所以这人不是仇人。

      好的,刚结束了一场戏,凌瑾就该收拾收拾,准备开始演一场新的戏。

      长睫扑闪两下停住,视线黯然垂落,这让凌瑾看起来十分伤情。

      “对不起,我失忆了。”

      半真半假的才更精彩。失忆是真,伤情是假,但两相这么一掺和,凌瑾很好奇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而眼前身着黑衣,高挑冷俊的男子踏过积水,单膝跪在凌瑾身前,声线微沉,“阿瑾,让你受苦了。”

      纹绣飞鹤的衣摆散落在地,毫不吝惜沾着积水,凌瑾小心收起脚,不想让脏污的鞋尖碰了对方的衣襟,可对方伸手过来握住他的脚踝。

      帮凌瑾把脏鞋退掉,手掌握了握他的足尖,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裹杂着一丝喑哑,“都湿了。”

      “没事,晾一晾就好了。”凌瑾道,微凉的脚尖传来热意,顺着脚趾传至心底,他也不抽回,也没觉得不快,竟是不抵触。

      “你叫什么?”凌瑾问。

      “沈漠。”男子抬头,然后起身,一手伸至凌瑾的膝窝,另一手则揽过他的背,将人一把抱起,放在床上,“地上脏,我收拾好再下床。”

      凌瑾点点头,看着劲瘦的身影在那边弯下腰,一片一片拾起水缸的碎片,地上的水渍自门口开始已经慢慢干了,只是低洼的地方仍是积着水,需要好生清理一番,才能容人下地。

      他想问沈漠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不知为何,这话就哽在喉间,问不出口。

      想必是不太一般的关系,让凌瑾都不好意思问的那种。

      沈漠看着贵气,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公子,但干起活来却是十分干净利落,不消片刻,便将地面收拾得干爽整洁。

      “我们是什么关系?”凌瑾问。

      “阿瑾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便是什么关系,兄弟,主仆,或者……”沈漠打开桌面上的茶壶,发现里面装着的是隔夜的白开水。

      凌瑾接过话头,“或者是父子?”

      沈漠:“……”

      他想着陛下沦落到此地,生活质量下降得实在太快,甚至可以说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他要尽快行动起来,尽量让陛下过得舒坦,舒心。

      走近凌瑾的床边,看着人懒懒地倚靠在床头,自有一番高贵气派。

      沈漠单膝跪在他床边,表情素淡,说出来的话却惊人,“其实,还可以是情人,爱侣,夫妻。”

      凌瑾愣了愣,他从前与赵六嫂胡扯过自己是与所爱之人逃亡失散,可没说这所爱之人像眼前之人这般,是个人高马大的七尺男儿。

      “沈兄莫要玩笑。”凌瑾冷笑两声。

      “我只是延伸一下孤男寡男之间所有可能关系的边界。”沈漠淡淡道。

      要知道,在锦衣卫的诏狱里,一切皆有可能,陛下虽然身经深宫险恶,却可能远没有触碰到人类更为复杂的情感。

      而在他这里,什么样的关系,哪怕是人兽,都不会觉得奇怪。

      “不过,我现在失忆了,我们只能是普通朋友。”凌瑾轻微的舒了一口气,可能沈漠并没有其他意思。

      可沈漠神色却黯淡起来,“我们的关系,不只是普通朋友。”

      凌瑾:“你说的,我说了算!”

      沈漠微笑,“好。”

      无效对话,凌瑾想。

      他这会儿不太想理眼前的人,便无声地靠在床头,看着沈漠坐在桌边,用糙口茶杯喝着白水,动作竟比品茶还优雅。

      其实,这人不说话的时候,自有一派静气稳重,让凌瑾心里莫名觉得踏实,看来内心的感觉不会错,两人从前一定认识。

      只是认识的人之间也不一定会说实话,凌瑾还判断不了沈漠对他有没有说实话。

      沈漠很怪,把他的鞋子不知道拿到哪里去了,可凌瑾又不想开口问。总觉得这里本该是自己的主场,问出来难免落了下乘。

      于是凌瑾缄口沉默着,这静默像一缕轻烟,在屋内环绕,飘飘袅袅,渐渐勾起了他的困意。

      正在他要屈服于这困意的时候,院内忽然响起了一个欢快的声音,“老大,东西我买来了。”

      踏进屋子,宋云兜头迎来一道寒凉的眼刀,于是立马改口,“沈哥,东西买好了。”

      宋云走进屋里,把一个精致食盒放在桌上,又将捧在怀里的大包小包放在墙角码好,堆在一边,回来路过凌瑾,笑呵呵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是你啊。”凌瑾道。

      所以他的野花和艾草本就该是卖不出去的命,能空着背篓回来,原来全是仰仗沈漠和这位小兄弟。

      宋云点点头,他拍拍手上的灰,擦了擦汗说道,“沈哥,我先回了。”

      “嗯,先回北堂背书。”沈漠道。

      宋云听完登时愣在原地,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他明明没有办错事,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

      “回北堂背书”,原来是他们北镇抚司的黑话,意思是回去自行领罚,而领罚的标准是十刑杖起,视当事人犯错的程度逐步增加。

      沈漠:“不用多,背二十课足矣。”

      二十刑杖!

      他看了看床边的陛下,又看了看眼前的指挥使,宋云的脊梁已经感觉到了断裂般的疼痛,这可是十天半月下不来床的级别啊!

      沈漠冷漠无情地看着他,不多加解释,反正事后张青松会转达。而宋云垂着头,脚步沉重地往大本营走去,仍是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凌瑾因为方才小伙子的到来一下子不困了,他扒着床看着沈漠待那人,就像大哥训斥小弟一般充满威势,似乎与对自己很是不同。

      一个人的多面性可见一斑。那么沈漠又会有其他样子吗?

      “怎么这么严格,让人背二十课书?”凌瑾感叹道。

      “他犯了错,多背是应该的。”

      好严格,凌瑾想,幸好自己似乎不用再读书,不然有眼前的人在,他想偷懒都难。

      沈漠起身,从宋云留下的大包小包中,翻出一双锦靴来,凌瑾瞥了一眼,感觉和自己落水醒来时挂在脚上的那只形制差不多,只是略简单了些,但能看出来已是顶好的。

      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想到给你买吃买穿。

      沈漠,真的是他亲近的人吗?他说两个男人“还可以是情人,爱侣,夫妻”。

      沈漠伏下身要给凌瑾穿靴。

      “别动,我自己来。”凌瑾制止道。

      新靴脚面微紧,凌瑾费了些力气,才堪堪穿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顶着沈漠毫不避讳的目光,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不过终于能下来床了,闻到桌面上的饭香,他也有些饿了。

      “沈兄破费了。”凌瑾客气道。

      桌面上已添了新的碗筷,换掉了自己旧的那一套,沈漠往桌面上布着菜,而凌瑾双手放在膝头,静静等着。

      沈漠不言,凌瑾继续道,“其实我也略通厨艺,家里也有米面,我可以做给沈兄吃的。”

      碗里多了一只剥好的虾,凌瑾听沈漠平静说道,“阿瑾熬的粥只怕比砒霜还毒,沈某不敢吃。”

      说什么呢!

      凌瑾不信地抬了抬脖,看向灶台上正明晃晃地摆着一碗表层已风干了的粥,他忽然觉得沈漠说得很有些道理。

      脖颈细长,在光线下显出未消的淤痕,沈漠凝着目光看去,不知在衣衫之下,陛下身上还有多少道伤痕未愈。

      陛下看似金尊玉贵,是云端上在最高处站着的人,却是最能忍疼的。

      那晚,陛下带着毒药进了先帝的寝殿,进去前对他说,“沈卿,今夜本王要么称帝,要么殒命于此,无论如何,你会陪着本王对吧?”

      沈漠当时没有回答,却一直等着凌渊。

      三更时分,陛下满手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说:“本王赌赢了。”

      那一刻起,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以身做局,给草包皇帝下毒,却差点把自己搭进去,陛下其实看着弱不禁风,实则比谁都很。

      可能也就最不会心疼自己。

      沈漠盛了一碗粥,递给凌瑾。

      “好烫,好疼。”凌瑾轻触了一下赶紧收回手,指尖立时泛红,眼角竟然蓄了一汪浅淡的水痕。

      可眼前的凌瑾不是凌渊,沈漠想。

      他将凌瑾的手轻握,放到嘴边轻轻吹着,“阿瑾,还疼吗?”

      凌瑾摇摇脑袋,“不疼了,沈兄。”

      沈漠打开手,将凌瑾的手细细看着,本该细腻的手,表面散布着红痕,小口,指节也干裂粗糙。

      “阿瑾,你受苦了。”

      凌瑾想,其实并没有。没有记忆的人也记不得受过什么苦,只有在试图寻找记忆的时候,觉得头疼,这时候才受苦。

      他不会没苦硬吃苦,有了沈漠在,衣食住行的艰难得以解决,他能过得下去,才不会不自在去寻找记忆。

      凌瑾将手收回,“其实还好。”

      可沈漠不相信别人的证词,只想亲身验证。

      “阿瑾,脱下衣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男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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