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成海》兰飞鱼

47、世有明珠竞芳华(三)

　　一个个沉淀淀的木箱，随着熙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抬进了元帅府的前院，光亮的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分外刺眼。
　　小竹拦在阶前，叉着腰，脸色通红：“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元帅军务繁忙，并不在府中。”
　　“小竹姑娘，我等奉三皇子之命，将这些礼物专呈无双公主，还请小竹姑娘代为通禀。”
　　小竹小声的对领头的人讨好道：“这位大哥，你已经来了三趟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就饶了我吧。”
　　“皇子有命，属下不能不从。”
　　小竹气得眼睛翻白，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有气无力的道：“来人，搬椅子，上茶，本姑娘就在这陪你们。”
　　时棱站在回廊处一株香樟树下，静静的看着，似是在看一场闹剧，又似乎只是无聊，他的脸隐在斑驳的树影间，看不清神色。
　　这一树一人，落在从偏厅出来的玫瑰眼里，凭添疑惑，这个人，甘愿放弃璇玑楼追随白笛，成为她的专厨，而白笛竟然信任他，玫瑰想不通，而现在鲜少露面的奇怪男子竟然站在这里，更令玫瑰想不通。三皇子几次三番派人送礼前来，送的大张其鼓，送的唯恐人不知，这番心思，路人皆知，白笛一概避而不见。而此时这名叫时棱的男子，静静的站在香樟树下，寂静的将所有的熙攘隔绝在外。
　　“玫瑰仙子。”
　　“啊？”，玫瑰竟然未曾察觉时棱已经从她身旁走过，向她打了声招呼，还未等玫瑰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回廊之间，只记得那张平凡的脸有种特别的韵味。
　　偏厅。
　　白笛弯在那里，闭目假寐，两道纠在一起的眉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思，案上七零八落的扔着些信件。
　　“哗啦”一声，是杯子打碎的声音。过道上的时棱不觉皱眉，想了想，敲了敲开着的门，走了进去，地上是溅飞的碎瓷片。
　　白笛扶着额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明显的情绪，她的脚边，躺着一个天蓝色的信封，纯粹干净的天蓝色，灵界皇家专用的颜色。
　　时棱默默的走过去，将它拣起来，道：“是灵王来的吧？”
　　白笛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无言。
　　时棱在她对面坐下：“你当上无双公主就应该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谁让灵界就你一位公主呢？”，凌拂指指前院：“让你不胜其烦的，还是那里的人吧？”
　　白笛望着时棱，目光幽幽：“时棱，你的话真让人郁闷。”
　　“呵”，时棱轻笑：“其实你心里早就有应对的办法，只是那个人，太出人意料。”
　　“时棱，你很聪明。”，白笛望向他的眼里有淡淡的欣赏，道：“堂堂灵界公主岂能为妾妃，他只要一日执着莲花，我就没有后顾之忧，没想到……”，说着，摇头叹息。
　　“那是因为他懂得取舍。就算莲花仙子日后传承，此莲也非彼莲，与其纠缠在虚无的等待中，不如考虑一些实在的东西。”
　　白笛静静的思考，眼中似有轻雾飘过，忽然笑道：“时棱，你有一双慧眼，光作厨子，可惜了。”
　　时棱爽快的笑了：“山野之人，愿出本心。小姐信我，我亦回报一份情谊，天南地北至死相随；他日，小姐若另有选择，时棱自会告辞，逍遥天涯。”
　　白笛直觉他话中有话，偷眼看他，他的那双眼睛象是夜空最璀灿的星辰，给无边黑暗带来光明，摄人心魂。
　　“这双眼……，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白笛低着头喃喃自语，没有看见时棱的肩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白笛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取下墙上的紫竹笛，笑道：“一个时辰后，我想吃曲的城云家的云吞面，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白笛嫣笑如花，仿佛刚才的颓废已荡然无存，跳窗，翻墙，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剩下跟不上节奏的时棱看着墙头发愣。

　　“元帅回府。”，府前忽然传来唱诺声。
　　一个飘然如仙的白衣女子，出现在府门口，众人只觉眼神一亮，送礼的人更是把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放下了。
　　坐在台阶上的小竹一愣，暗暗奇怪：“小姐不是在后院吗？怎么跑前面来了？”
　　“参见元帅！”，是元帅府的侍卫仆从。
　　“参见无双公主！”，说这话的是送礼的人。
　　却见白笛看着前院热闹的人群，皱眉道：“明珠城中只有元帅，何来公主？忘了军规不成？”
　　轻声细语的话，落在众人耳中，只觉心里一沉。
　　小竹笑盈盈的迎上去：“小姐，回来了。”，一声小姐，与众不同，彰显了她与白笛关系非浅。
　　白笛并不叫众人起来，径直走到木箱间，粉面一沉：“怎么回事？”
　　那送礼的人马上回答：“我等奉三皇子之命，将这些礼物专呈无双公主，请公主笑纳。”
　　“三皇子？”，白笛眉头一皱：“军饷怎么拿这里来了？请副元帅来交接。”
　　“军饷？”，众人听着疑惑万分，为首那人反应的快，赶忙回道：“启禀元帅，粮饷已经运来了，这些是皇子殿下专门交待给公主一人的。”，说着打开了一个箱子，金珠银钗无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白笛扫视了一眼，足有十几口箱子，心道：“玉皇谷剑，你倒是有钱啊！”，看着明晃晃的金银珠宝，忽然心生一计，道：“这些东西你带回去，我并不需要。”
　　送礼者怎肯罢休：“公主，这可让我等如何交待啊？”
　　白笛粉面微沉，道：“告诉三皇子，别忘了他曾答应的事，西域金马现世，无双想看一眼。”
　　“啊？”，众人纷纷惊讶出口，西域金马？这是什么东西？三皇子竟然答应了。
　　“金色天马，头生独角，活可驭飞，死化黄金。残书有记，奈何无缘得见，唉……”，轻声一叹，让人心里惋惜难受不已。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明珠城，落入各种有心人的耳朵里，许多人的心里都存在这个疑问，“金色天马？”，也有人到处去查证金色天马是否真有出处？也有人在暗暗猜测无双公主这番用意，如果只是推脱三皇子的示好，又为什么开口要看这西域金马呢？只是简单的刁难吗？一时间，明珠城中众说纷纭。
　　过了二日，城中首富从一名游僧那里购得一本书，《西域游记》，证实了天马的确存在世间。又有人翻阅《奇珍异宝录》，虽只一句“西域有奇马，头生独角”，也证实了西域天马确有其事。
　　一时，众人都在翘首以以待，三皇子是否真能将西域天马送给无双公主？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自白莲绝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无情皇子为何会对无双公主动情？清明的人心里会想到这是三皇子出于皇权的联姻手段，而那些闺秀痴女则在暗暗比较莲花仙子与无双公主两者在三皇子心中孰重孰轻。
　　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更是提起无双公主册封之时受伤，三皇子温柔包扎的情形，料定两人早生情愫。
　　明珠城中还有一种传言，西域天马，奇兽通灵，已经来到了明珠城附近，接着，陆续还有人证实看见过城外僻静深山处见到过有独角马遍体金黄，一闪而没。
　　谣言的力量胜过告示，再过了二日，很多人都已经深信，西域天马的确存在，而且真的来到了明珠城。
　　而定西军的元帅府中，夜夜灯火通明，来客不断，只有沉寂的后院，在黑夜中透出不寻常的气息。
　　偏厅，白笛的面前，用毛笔写了二个名字，“方式”，“易牙”，这是魔界二名骁将的名字，亦是驻扎在明珠城南蠢蠢欲动的两名主要将军，易牙是方式的左膀右臂，异常彪悍，猎物一旦被他盯上，穷嘴猛打，不得手绝不放弃，因此得了一个绰号叫做“狗牙”，方式的旁边写了一个精明的“精”，易牙的旁边写了一个“贪”字。
　　白笛搁下笔，审视着这些字，嘴角浮现出一朵冷笑，往椅背一靠，闭眼休息。
　　玫瑰望着闭目假寐的白笛，心里想：“连日的准备可谓紧锣密鼓，只见她夜夜少眠，紧绷着脸将一连串的密令传达各军，今日却未发一道命令，想来一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玫瑰甚是不解，白笛为何还要掀起这一层浪，将自己置于闲言碎语之中？难不成真的等玉皇谷剑将天马捕来，当作彩礼不成？
　　玫瑰一向爽直，干脆就问了出来：“你真的要等玉皇谷剑把天马捕来？”
　　却见白笛依然闭着眼，嘴唇一动，泄出一串悦耳的笑声：“不行啊，玫瑰姐姐？”
　　玫瑰急道：“你知道你这样说会有什么后果，如果玉皇谷剑真的将天马当彩礼送来，我看你怎么办！”
　　“呵，那我就嫁呗。”，白笛回答的轻轻松松。
　　玫瑰急的火起：“笛妹妹，你疯了不成？我们家四妹不把你扯碎才怪！”，玫瑰的声音很大，透出明显的担忧。兰花痴恋三皇子是花宫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她对莲花一直心存嫉恨，明里暗里不知使了多少绊，对自家小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白笛？
　　“兰花仙子吗？”，白笛微微睁开眼，眉头一挑：“连姐姐都这么说，看来传闻不假呀，不过，就算没有这件事，姐姐以为兰花仙子会放过我吗？”
　　玫瑰呆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姐姐可听说过炼天鼎，那是南疆死祭的宝物，为的是引导死者身后能走上仙家之路，七千年前失落在澜沧江畔，就再没有出现过。”，白笛勾唇一笑：“七千年后，它出现在大全镇，我差点就毁在它手里。炼天鼎招魂炼魂,这样的东西只有桃符可以化之，而那些炼魂的人手中的手杖色泽黝黑，顶端又呈五瓣桃花状，姐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玫瑰神色一变：“千年桃杖！”，这样的千年桃杖，一向是碧桃宫的法器，只有桃花才能拥有。
　　“自然不是桃花姐姐，玫瑰姐姐不会，茉莉菊花更不会，但是能在禁卫森严的花宫无声无息盗得碧桃宫主法器的还能有谁？”，白笛接着道：“况且桃花姐姐一路追查，不了了之。”
　　“怎么会这样！”，玫瑰长年在军中自然不知道，更何况这样的事，碧桃宫主怎会宣扬，最多也就是禀了百花仙姆，兰花竟然要害她？这样的情形，白笛还是接受了碧玉百花令，两国顺利联军，此时，玫瑰不得不佩服她的胸襟坦荡。
　　“白笛年纪虽小，也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玫瑰姐姐，如果兰花仙子一意孤行，到时白笛迫不得已正当防卫，恐怕无瑕顾及，还请百花仙姆和众宫主心里有数。”
　　玫瑰哑口无言，白笛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还能说什么？这事本就是花宫有愧。
　　白笛站起身，拉起玫瑰的手，道：“姐姐，你尽管放心，我当日在花宫早就说过，莲花仙子于我等有恩，我这样做，只是尽我的责任。抗击魔军，归扶天太平，是莲花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白笛声音很轻，亦是掷地有声。
　　“妹妹，我谢谢你！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姐姐，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两个女子，四手相握，托付于手的是两国的重任，只有坦诚相待，精诚合作，才能披荆斩棘，踏出一条通往魔界九回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