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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江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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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允禾在府中静养了几日,其间细细梳理了一下前世种种。
过几日就是万寿节,姐姐就是那时候入太子府邸的,如果姐姐的刺杀终究会失败,不如她现在就阻止一切的发生。
姐姐上一世已经背负了太多,这一世她只想姐姐能安安稳稳的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温允禾清点了一下这十几年存下的金银细软,灰心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存下来多少,一共也只余下一百两,距离给姐姐凑够过完余生的钱还很远,她手上倒是有一些商铺地契,平日里有专人打理,如果贸然给姐姐,必定会引起阿爹阿娘的注意。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金银首饰,叹了口气,如今也只剩下典当这一条路了。
“小姐,你拿这些首饰出来干什么呀?”落葵见小姐将自己的首饰一股脑全都拿出来,吓了一跳,不明白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落葵,你将我平日里喜欢戴的首饰清点一下,留下十样左右,其余的首饰帮我用布包起来,我要去典当出去。”
“可是小姐,这些我见你都很喜欢啊,这支绿松石玛瑙簪,还有这个珠玉雀花钿……小姐,你真的舍得?”
听落葵这么一说,温允禾对这些金银首饰还真真生出些不舍,这些大多都是阿娘给她精心挑的,自己如今这般典当了大半……
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哪有救姐姐性命重要。
她一咬牙,狠下心来对落葵说:“你挑就是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还要买其他好看的。”
落葵见小姐这般决绝,也只好纠结地挑出了十样小姐平日里最喜欢戴着的。打包了其余的首饰跟着小姐出了门。
长安街上还是一片热闹繁华,路边的糖画摊、林立的食肆、叫卖的糖葫芦小贩,市井的烟火气勾着温允禾平白生出一丝贪恋,只觉得活着真好,感恩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路边的炒栗子的香气惹得落葵频频驻足,温允禾见她那副馋猫似的样子,随手甩了一贯铜钱给她,示意她去买。
落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待手里捧起了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更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落葵,我们将军府平日里没有饿过你一顿吧,怎么这般馋嘴。”看落葵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温允禾也笑着打趣她道。
“小姐,您还不了解我嘛,我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尝遍天下的美食!”
看着落葵不亦乐乎地掰着板栗吃,温允禾没由来地想起了上一世,上一世的落葵是怎么那么勇敢的替自己去赴死的呢?她明明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落葵,我一定满足你。”
温允禾把手轻轻放在落葵的头上抚着,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在许下什么珍重无比的誓言。
到了典当行,温允禾让落葵把包起来的金银首饰交给了掌柜清点,数量有些多,她便寻了一处坐下品茶,小小的典当行贡的茶竟是雨前龙井,温允禾深感意外,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典当行,竟发现也别有洞天。
这典当行的房梁竟是金丝楠木雕成的,角落摆着的那瓷瓶瞧着像是官窑产的,就连柱子上镶的也是拳头大的夜明珠,看来这典当行的东家非富即贵,不知是都城里的哪一家。
温允禾猜想这典当行多半也不是做典当生意的,二楼看着是酒肆的样子,却不待客,多半是东家的接待客人的地方,这会儿二楼的帘子放了下来,估摸着东家应该在二楼待着。
温允禾正四周打量着,典当行里突然闯进了一老妇人,约莫花甲之年,布鞋刚迈过门槛,便直愣愣地跪在了地上,吓得典当行里的伙计连忙上前,还没等搀扶上她,那老妇人便开始哭天抢地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起来。
“我儿不成器啊,去赌坊输了个倾家荡产,把我家祖宅的地契也给卖了,弃我而去,我一六旬老妇,丈夫早死,如今连住的地儿也没了,掌柜的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把我家祖宅的地契还给我吧!”
掌柜估计对这种事情也是司空见惯了,只是平静地向老妇人解释道:“您儿子当时用地契换了三百两银票去,您若想拿回地契,需得给三百五十两银子才行。”
老妇人一听三百五十两银子,差点没背过气去了。
“家门不幸啊!我梁城苏家命绝于此啊!”老妇人以手掩面,哭嚎声充斥在典当行里,掌柜只是摇摇头,嘱咐了几句下人,便又回里间去了。
温允禾本来也只是当场戏看,毕竟天下不幸的人比比皆是,她自己都将来自身难保。
只是听到“梁城苏家”,温允禾持茶杯的手顿了顿。
梁城盛产中药材,宫中药材也多半产自梁城,苏家也算是当地有名望的药材商。
上一世她快要嫁给聂廷轩时,偶然闯进东宫别院,听见聂廷轩与一男子低语,其间提到些“梁城苏家”“苏如墨”“长生丹”的字眼。
她当时只当是那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要服用的仙丹,眼下看来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她刚想起身细细询问,二楼的帘子却被一下子拉开,只见来人缓缓走下木制楼梯,身着白色流云纹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腰间挂了只品相极佳的墨玉,直让人感觉光风霁月,那人俊朗的面孔一下子映入眼帘。
国子监祭酒,江澈。
温允禾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他相遇,如果按上一世算起来,她应该感谢他的。
毕竟在她一无所知期盼大婚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夸这好姻缘时,只有他在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低声提醒了一句:“太子非良人”。
也只有他在温家一夕倒台之际,为温家在朝廷上求情。
“梁城苏家?” 江澈从容地立在那老妇人的一旁,问道。
老妇人见此人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揪住江澈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絮絮叨叨道:“我儿平日里成器的紧,家里的药材生意都是他一手做起来的,也不知是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朝把家里赔个精光,如今不知去向了,只留下些没用的中药材,我一深闺妇人又哪里认得这些啊,如今祖宅也没了,只得流亡到都城里来看看能不能要回我们家的地契。”
“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看你儿留下了哪些药材?”一旁的温允禾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道。
一旁江澈的目光也幽幽转向温允禾,淡淡睨她一眼。
老妇人连忙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有数十个油纸包,“我把家里剩下的每种药材都抓了点来,想看看有没有买的出去的,您看看。 ”
温允禾平日里讲三从四德的那些书是一概不看,倒是对医书有几分感兴趣,是识得大部分药材的,便一一打开油纸包辨认。
油纸包里都是些很常见的药材,当归、白芷、茯苓……
温允禾总感觉好像缺了些什么,给她的感觉就好像,这些药太过于正常了,都是些无毒无害有益的中草药。
等等,无毒?
温允禾又细细翻了翻油纸包,发现真的没有常用的一些夹竹桃、马钱子、细辛等虽然稍有毒性但是却也是治病必不可少的药材,一般的药材铺里应该都会有,而她儿子剩下的这些药材里,却一味有毒的都没有。
“这些是全部药材了吗?”温允禾心下已经有了猜想,想再向妇人确认一番。
“是的,就剩这些了。”老妇人依言答道。
“那你们家之前有采过草乌、夹竹桃、细辛之类的药材吗?”
听到这么温允禾这么问,江澈也有些懂了她的猜想,这才细细打量到眼前的这位姑娘,身着杏粉色金丝绸缎百水裙,外披白纱,气若幽兰,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白白净净的小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杏眼温眸,眼中带着几分困惑,却是双瞳剪水,让人过目不忘。
这双眼睛,倒是有几分眼熟……
“老身也不懂这些中药材,只在家里算算帐,你说的这些倒是有些耳熟,应是家里经常采的草药。”
“恐怕,你的儿子不知去向的缘由,另有隐情。”听完老妇人的话,江澈淡淡开口道,目光却不曾离开温允禾半步。
温允禾心下了然,江澈这也是看出其中蹊跷了。
上一世的温允禾与这梁城苏家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毕竟算是宫中数一数二的药材供应商,关于他们家的消息温允禾还是有印象的。
大约就在上一世这个时候,这苏家独子苏如墨一夜失踪,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把家产都变卖了,只留给自家老母一些足够生活的细碎银两。
梁城里都在传他留恋赌坊,欠了都城权贵的钱,只怕是被追债上门了。
后面就只在快要与聂廷轩成婚时那一次偶然路过听过了苏如墨的名字,那时苏如墨依然失踪两年有余,给皇帝用的仙丹不是出自太医院就是出自这都城最灵验的兰隐寺,怎会选择出自这样一个摸不清底细的苏如墨之手呢?
温允禾越想越不对劲,又听了江澈方才言语,想来他也是知道一些的,正想开口,却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
一抬头,正对上江澈那双漆黑的眸子,两眼仿佛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让人看不清。
温允禾被吓得一惊,大脑飞速运转,自己上一世这个时候与江澈还素不相识,可他这眼神实在不像是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倒像是看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现在想来,上一世江澈也有许多让自己不明白的地方,明明嫁给太子几乎是都城所有女子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江澈却只淡淡一句:“太子非良人。”
后面的事实证明,只有江澈的提醒才是正确的。
可他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何要冒着这般大逆不道的风险提醒她?
后面温家因为她的身世一朝被灭门,江澈却在所有人都对温家避之不及时公然在朝堂为温家求情,据说是连头都磕破了,当场就脱了那乌纱帽要辞官,惹得龙颜大怒。
一向以两袖清风,独善其身,懂得审时度势闻名的国子监祭酒江澈,没有朋友,不近女色,竟然会做出此等冲动而又愚蠢的举动,而温家与江家从未听说过有何私交,实在令人费解。
上一世的江澈,到底为什么要帮自己、帮温家,温允禾到最后也不知道。
总不会……江澈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归来?温允禾有些摸不着头脑,自从确定自己重生,她只觉得,在这世间,万事皆有可能。
于是试探性地一问:“公子,可是之前认识我?”
江澈这才意识到方才似乎有些失态,盯着一个陌生女子看这么久,实是有些不太礼貌,急忙收回目光道:“不曾,只是觉得娘子很像一位故人,不由失了神,还请见谅。”
温允禾原本紧张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原来只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