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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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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赶紧将小高身体放平,吕行平借助匕首撕开他的衣服。
深色衣服看不出什么伤势,我以为小高也同我一样侥幸保全,直到看到他的皮肤,我才看到小高后背上的一大片狰狞的伤口!
整个后背已不剩什么好肉。
那是弹片扎进去的痕迹,在肉色的皮肤上血淋淋的糊了满背,尤为严重。
现在把弹片一一挑出来彻底治疗的话,非常不现实,没有地方、没有工具且没有条件。
“炸的时候我离得远,伤口可能......不好看,但是弹片都扎得不深,听吕老板的,我们——”
“先回去。”
做这行刀口舔血,尽量会爱惜自己,小高比我们清楚爆炸时候自身的情况,吕行平看过几处伤口后勉强认同,就我们的处境他也必须这么决定,开始给小高简单清理一下先止血包扎住防止感染,我帮忙递纱布和碘酒。
“这里,活了,不受控制,没有规律。那头熊就能去任何它想去的地方。”过了很久,吕行平突然冒出来一句没头脑的话。
我没缝过活人,只能现场举一反三,而且吕行平也多少懂点,听着小高的反应来动作。而我慢了三五拍才意识到,他在回答我的问题。
立刻想到墓道里那手撕活人,伴随着神出鬼没的铁链声音的可怕生物。
“那是——,头熊?!”
“嗯,其实还是头白熊。”小高忍痛给我看一个软皮盒子里,白黄色的一团毛发。
“还是头北极熊?!”我呆愣住
吕行平动作极快,不止是外创处理,还给小高灌下去不少药,又打了几针消炎止痛的。
我看出来小高多少缓过来点,没有刚才失去知觉又立刻痛醒时的煎熬痛苦,甚至半睁着眼睛疼又想笑,还有心情和吕行平一起,看傻子一样看我,我立刻闭嘴,自己让自己想明白也许是一种白化病。
“我们先走了,那小方师傅怎么跟我们汇合?”我问他们。
“对,哎!等哈,我说句哈。”
小高突然插嘴,甚至摆手让我等等,他不留余地、不再客气的冲着吕行平开始抱怨。
“既是吕老板找的下苦,就请你能不能好好看到点?”
“无组织不听话你就任他胡搞?确实,他能耐大哦,但我说,十六爷你平时也不是这么管家做生意的吧?”
“他什么来路啊?之前没听过这么一号人。”
吕行平整个身形都肉眼可见的顿住了,这一瞬间他的面色极为精彩,我也在一旁呆住,估计表情更是好不到哪去。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感到信息量有点大。
“他,不是,你们找来的?”吕行平难得说了句疑问句。
我竟然觉得事情一时有点莫名的搞笑。
小高闻言一愣,这句话甩来的信息让他也懵住,愣的都忘了疼,努力扭头来直直盯着吕行平,眼睛里带着‘你耍我呢,但不应该呀’的疑惑。
这两个人都没料到彼此会是这个反应。
“第一次见面,他在...汇合点外,两公里左右拦的车,然后,”
“二话不说就上了车。”
“我们以为是你派来接应我们的.......”
“你们是白痴吗,还要我派人接。”吕行平满脸写着冷漠的离谱。“既然路痴,下这趟锅干嘛?回老家晒太阳去。”
吕行平难得烦躁的挠头,再次询问确定。
“真不是你们找来的?”我跟着抛出来的问题一齐扭头看向小高。
“真他妈不是——我的人啊,鬼迷日眼,他......他真不是吕老板你的人?甭唬我嘛?这玩笑不好笑!”小高明白过来我们没有开玩笑。
“真没唬我?”
我坚定的摇头,要把脑袋摇掉般的疯狂否认,妄图证明我的真实可靠。
我从不说谎,至少我没有立场更没这个必要,小高看我的态度更是信了。
“我以为打针要转移我的注意力,那针打完了?”小高试探的想看后面,可惜看不到。
吕行平冷静的抽出针来,“刚打完。”
他确实可能忽略掉扎了有一会的针头。
我们都以为方师是对方的腿子。
看样子两方对他多少都有点意见,但碍于彼此间的关系情面,并没有表示出来。
结果现在才知道他跟哪方都没半点关系。
别说他们了,我听的都憋屈,又觉得离谱。
“这是哪路来的高人啊?瞎凑啥子热闹!哎,嘶——”
小高惊奇过头的扯动伤口,我赶紧让他放松免得又渗血。
“先回去跟高老板汇合,回头再说。”
吕行平不想再跟小高纠结于无解的问题继续无聊又无意义的扯皮,直接确定下一步行动。
等伤情最重的小高缓和一些,吕行平架着他,我负责背着整合后的行李,准备接着行进。
最后一面,我们只看到了方师又进到高台下的那间墓室里,之后他也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感觉他违和,为什么他会格格不入。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他是突然现身在这趟锅子里的一个外人。
全程都在干着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怪人。
若即若离,捉摸不透。
“走了”。吕行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大约是走远了,回头看我还没动。
“你大可不必跟个望夫石一样,没出息噻。”
小高还有心思玩笑,看来伤的真不重。
“少操闲心,那人肯定比你命长。”
有道理。
我们继续往辛侯庙的反方向进发,三个人一齐凑不出一个没受伤的,一路拖沓,我只记得山外大约又到了黑夜。
慢慢的周围出现了树木。
树林稀稀疏疏,抬头看,就快要看到更大片的天空,依稀明亮的星子。
期间停顿休息了几次。
剩下只有我们搀着小高,只顾着埋头赶路。
吕行平到了这里一直在左顾右盼,他不停的看那些星星。
“路线不对?”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摇摇头不说话,我们又前进了四五十米。
吕行平摆摆手,突然停下去掏东西。
我赶紧扶好小高,一手拉住快要滑下去的不知道谁的背包,同只剩下点精神硬撑着走路的小高一起看他乱翻。
吕行平端着罗盘不断看四方上下,走动了半天,算了算什么。
“坐北朝南,这里,我们的脚下才是辛侯的沉眠之地。”
小高都不痛了,撑着我站直起来看他。
“但这里太低了,周围还有遮挡。影响判断。”
“等我定个位,回去看。”
“这怕是个中字大墓。”
我半信半疑,直到再次前进了很长一段路后,我们走到了神道位置。
我经过了长着青苔的石像,有的散落地上,只剩下半身。
直到这里依然有那种红眼睛小猴子一样的动物,速度极快,窜过草丛迅速不见,只有草丛簌簌惊动,不知道是它们还是吹起来的风。
它们远远被我们惊动,立刻四散离开。
丝毫没有辛侯庙甬道里那些,等着一拥而上抢食的样子。
前方渐渐靠近山体,山石陡峭,我们开始爬山。
吕行平表示我们所在位置距离最初扎营的地方太远,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走直线缩短距离,争取在饿死之前回去。
虽然在不断寻找捷径,但还是不得不绕了一大圈。
走山路费劲,有的地方极其危险,悬空位置只有旁边树木的根系得以踩脚,下面极深。
那些根系都不知道是不是一脚就踩断了。
虽然实在危险,但我控制不住会不断去回想这些天辛侯庙中的种种经历。
疑点太多。
刚开始一直都在那处山谷周围的山体中乱撞。
从外面根本难以想象,这些大山的内部,已经被“蛀”出了许多通道,
那些通道在辛侯先祖之前可能就已经存在,之后辛来到这里,又进行了大范围的改动,把这里修剪成一座只进不出的立体迷宫。
那个手撕活人的熊就在迷宫里面徘徊,那如影随形的铁链声响一直伴随着它出现,应该是被限制了活动空间,可能曾经是被驯化过的。
而且那头熊真以说是成精了一样!
它懂得潜伏,能忍的住知道应该在恰当时候下手,会突然出现立刻震慑然后攻击入侵者!这样的智商足够令人震撼,主观上我不信是当年辛侯留下的,没有什么动物能活几千年,这只熊八成也是后来才到这里。
和高台下那间墓室里设置了外层石头椁片的宋朝手艺人是一起的吗?
可以肯定,他们也清楚那个棺材下面的洞暴露出来的后果,才会不辞万里做这些事。
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们进去过了?
但到后面我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我背负着东西和吕行平扛着最严重的伤患,最严重的是,我们没有任何食物。
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必须,也只能饿着肚子前进。
不分昼夜的赶路,我不停的喝水以缓解饥饿。
又饿、又困、又累。
走走停停,走的越来越慢,累到抬不起脚。
走的日薄西山,天又黑沉下去。
太漫长,煎熬。无数次我在想,直接这么栽下去,背包压在身上,睡死到这里算了。
等他们发现我没跟上的时候,已经再也找不到人。
不行。
不能倒下去,至少不能倒在这里。
我还要回去。
每个人都饿的头晕眼花,纵使吕行平一直调整着我们的前进计划,一直鞭策着行动,休息的时间里他的疲惫也是明显的。
附近没有了任何关于辛侯庙的生物和痕迹,夜里一片静谧,带着虫鸣。
直到凌晨近六点,我们离开山谷后走了整整一夜,又一天一夜的时间。
像行尸走肉,只顾着挪动。
那一口憋着要回去的气不知不觉间散了。
什么都没气力想,我盯着前面的吕行平,我必须要跟着。
饿的眼花,我可能开始低血糖了,半抱着树我喘息,想赶快攒点劲,哪里顾得上考虑树上的虫子或者蛇可能会爬到身上。
我在喘息里听到倒地的声音。
我倒下了?看鞋我倒还站着。
我往前挪去,难道是小高,还是吕行平?
是吕行平,和小高。
愣的我有一瞬间都不觉得过度疲累。
旁边还蹲着一个人。
和蔼的高老板。
这简直是让我日夜想念的一张脸。
终于。
回来了。
我和高老板把这两个人背营地里,高老板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帐篷拆的只剩下一个,去之前留下的装备也都精简好,收拾的整齐。
显然是听到前一天夜里远处辛侯庙的枪响爆炸声之后做出的判断,但还是留了小火温了一锅东西,盖着盖子。
还没到营地的时候我就敏锐的闻到点味儿,要不是营地周围洒了药,附近山里没有猛兽,可能不等我们回来,这一锅都不知道便宜谁了。
闻起来香绝了。
看到只剩下三个人回来,高老板一点不显出惊讶,立刻着手给小高做清创缝合手术。
终于回到这,我简直热泪盈眶,直到刚才看到高老板的时候,我的脑子还是嗡嗡的,眼下竟然没我的事儿了。
我终于能吃点东西,手抖得还捧不住碗,帕金森一样捉不了筷子,用勺连吸带塞、狼吞虎咽的一连咥下去三大盒饭,上次都不知道几天前吃的东西,两天?三天?还跑了那么远,炸的鸡飞狗跳,又一刻不合眼的爬山走山路,是在给我饿坏了。
我恨不得连着铝饭盒吞下去。
锅里炖的是罐头大杂烩,水加午餐肉、红烧牛肉、梅菜猪肉罐头拌压缩饼干,高老板消耗了大量占重食品以减轻回程负担。
无端让我吃出牛杂烩饼的感觉,香的我能把舌头吞下去,高糖高盐高热量极大的抚慰了我们疲惫饥饿的身体。小高在趴着做手术,但还是要了一碗饭呼噜呼噜的吃着,香的都没打麻醉,吕行平也迅速吃下两碗。
最后我们吃光了整整一锅饭,显然是饿得太狠了。
那锅饭是我觉得最好吃的东西,甚至我怀疑高老板放了罂粟壳子。
我们短暂修整了半个小时,吃完我倒头就睡,大概睡了十分钟,吃饱睡觉的滋味简直太美妙。
期间吕行平把我们一开始进辛侯庙的入口毁掉,还把我的外套扒下来!在我强烈反抗无效之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张织锦藏在了我衣服拉链的缝隙里。
处理干净一切痕迹,我们没有一点休息时间,立刻原路行军返回。
一路上好像比来的时候要快,绕出了几座山后,我们休息的时间得以延长,不用在不眠不休的日夜行军,很快我们一行路过了那个信奉鹿还有着神秘宗教以及仪式活动的小村子。
这里的人不知道辛侯庙的存在,但是他们定期会抓来那些“怪物”烧死,阻止它们的泛滥。
他们大有可能是辛侯命令看守庙宇的后人。
千难万险,我从山里走出来了。
驱车轮流休息,终于回到山外那个再大点的村子。
这是我裹着头想和吕行平谈判但无效的地方,也是高老板他们来汇合的地方,也是小方师傅出现的地方。
也是吕行平的据点之一。
辛侯庙之行的起点。
高老板他们两个人一到这里就收拾东西立刻离开,小高行动不便,吕行平给他们支了个人开车把他们送出去。
我却要跟着吕行平和他的人留在这里,到达这里之后我再没有见到过吕行平,我在小楼上呆着,除了吃饭上厕所,不再让我单独出去。
和之前没有区别。
当晚吕行平差人给我结了“工钱”,我拿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辈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多到我以为是假的。
第三天早上,刚吃完饭有人就来叫我下去。
我看到了整装代发的吕行平,他又是那副看不透的成熟样子,显然是要离开。
却不像是要放我走。
“收尾工作你来,做得好了,你有问题都可以问。”
“比如你在辛侯庙内外层裂缝里,看到“那个人”的事。”
“不着急,慢慢想想,打算问我什么。”
他很会抓重点。
我被吕行平留在这里,一半强行一半是锚准了我最为疑惑的关键。
这个条件实在令我心动。
我很难不胡思乱想。
我这个年纪就很容易胡思乱想,爱想阴谋论的年轻人。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从有可能知情的人哪里,听一听。
“好好干。”
吕行平干脆利落的告辞,潇洒离开。
他却没说要我干什么,我无所事事的在村子里转悠,身后时刻跟着两个保镖。
急的我抓耳挠腮,坐卧不安,甚至着急上了火,去吕行平茶柜翻出来菊花泄泄火。
不可否认,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夏日也清凉的,一日三餐有吃有喝,如果不是我急着回去,还是很乐意在这里享受下难得的高档假期。
没想到在第五天,小高又回来了。
他的恢复力真的惊人,当初后背伤口那么狰狞,我是亲眼看到的,就算不伤到筋骨,皮肉伤也要恢复上十天半个月,我还在因为前段时间的经历导致全身肌肉拉伤,整天还在因为一点动作龇牙咧嘴,笑都不敢大声的狼狈着,他现在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
行动丝毫不受阻,根本没有刚做过手术需要时刻注意的防备。
他交给我一个档案袋。
里面有吕行平辛侯庙内层的那间,放有尸油铜灯的房间桌上漆盒内拿到一张织锦的彩色照片;还有另一张织锦,虽然不是我看着吕行平拿到的,但是图样类似,应该是同一处来源的东西;还有一些刻字竹简,来源也都不同;以及小高收起来的,当初放在辛侯庙山谷祭祀高台下面的墓室里,棺椁上方的那块白色物件。
原来是一个罕见的白龟甲卜骨。
这难道是吕行平留我在这里,要收尾的事?
“派活,”小高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里头你也去过了,弄懂这些玩意儿讲的什么。”
“你也有不少经验,根据经验开始解题。”
“有偿。”看我没听懂,最后他补充。
“这是另外的价钱。”
“猜你想必是乐意的。”小高往我嘴边递了一块东西,示意我张嘴。
“小奖励。”
“什么?”我很不习惯这样,闭紧嘴巴,偏头躲过去问他。
“糖。”他硬往我的嘴里塞,我僵硬的继续躲。
“吃。”他眼神突然变了,那是刀疤一样的眼神。
我真的被吓住,皱着眉不情愿的含到嘴里。
哪里有些奇怪,但我一时说不上来。
一股浓厚的枇杷薄荷的味道,我没吃过川贝枇杷膏,但闻过这些中药的味道,这应该是浓缩加强版的川贝枇杷丸。
“为你好。”小高看我极不情愿又不得不屈于淫威的配合,友好的笑了。
“小高不是你这辈分随便叫的,不要跟着乱叫。”
“显得我好年轻呦。”
看我点上蜡烛,戴好手套开始归置那些东西进行工作,这个人转身就要出去。
“你们不是盗墓的。”我脑子一抽不假思索就开了口,怪我这几天歇的太好吃得太饱,一肚子疑问却没地方问。
吕行平走之前又给我来那么一句承诺,更是给我憋坏了。
眼看他马上消失在门外,不知道是否会立刻离开,那些经历唯一在场的参与人之一,之后能不能再见面,还是就此路归路、桥归桥,让我有种即将错过的惶恐。
无数话拥挤到嘴边,我情急之下突然冒出来的竟是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