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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一抔黄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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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出现在仙湖公园里的人,除了健身的就是钓鱼的了。所以郑云天的尸体理所当然的是被钓鱼爱好者发现的。
报案人看到尸体后已经不算害怕了,毕竟半个多月前他就在这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他熟练地打电话报警:“对,湖里有尸体,应该是救不过来了。”
何丽和刘峰来到现场时,看到郑云天后齐齐愣住了。
“这……”
几天前还一起闲聊的人现在就变成了一具尸体。饶是做了多年警察见惯了生离死别,何丽和刘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郑云天的室友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来到警局看到尸体后全都懵了。老二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还是被老大和老四拽着才没摔跤:“老三?”
得知死因是溺水时,老大难以置信:“老三他会游泳啊……”
郑云天的案件倒是没有当初江尽帆那般复杂。警方调查了一圈他的老师同学,得知了他“能看到灵魂”的事情。接着又知道了死者去世前和父母起了冲突。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功夫,郑云天的死就以自杀结案了。
有点像是殉情,但是更多的可能还是其他的压力。
苏雨泽在知道郑云天就溺死在江尽帆跳桥的那片水域时,胸口像是被扎了一下。送走警察之后,他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好久才苦笑出声。
尽帆,他去陪你了啊。
辅导员来警局的时候几乎崩溃了:“我那天不应该让他自己走的,至少得看着他回家了再说……”
何丽宽慰着他:“不是你的问题,没事的。”
警察联系郑云天的父母时,郑父郑母明显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他们还以为是郑云天在和他们赌气,郑父笑道:“他要死就死透一点,可别到时候又要治什么神经病来找我要钱。”
挂了电话后刘峰非常无语:“小郑同学的父母……比江尽帆的父母还离谱啊。”
最后还是学校出面联系了家长,郑父郑母才意识到郑云天是真的死了。当天他们就坐了飞机来了秣陵市,直奔警局而去。
放在台子上的郑云天面色青白,皮肤被泡的有些肿胀。郑父郑母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被警察推进了房间。
郑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剧烈地摇晃着:“别睡了,你起来啊!”
何丽安抚着嚎哭的郑母,将她的手从尸体上挪了下来:“现在已经结案了,云天和他的遗物……你们可以带走了。”
郑父一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尸体,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死了呢……”
知道郑父郑母会来,郑云天的三个室友也都来了警局。他们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观察着郑父和郑母的表情。
“他怎么会自杀……”
郑父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像蚊子一样,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买不起药,”老大冷不丁地出声,硬邦邦的,“应该是买不起药,再加上本来他精神状态就不太好,所以干脆一了百了了。”
郑父猛地扭头,不等他开口,老二也出了声:“对,听说他爸不仅不给支付医药费还说让他赶紧去死,估计他也觉得没人希望他活着,所以真的就去死了吧。”
老四捏紧了拳头:“我们好不容易让他稳定一些……结果他爸让他去死!当父母不需要考试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郑父的脸色异常难看:“你们……”
刘峰迈步走到了室友们的前面:“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警察高大魁梧,郑父的气势瞬间没了。他只能唯唯诺诺地看着警察带着那几个人离开。听到郑母的哀哭声,郑父有些不耐烦:“哭哭哭,就知道哭!”
郑母闻言,哭的更大声了:“你这没良心的,你叫你亲儿子去死啊……”
“我那是气话!他这么大了能好赖话听不出来吗?”郑父竭力辩解,“还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说着说着他又有了底气:“一个神经病而已,死了就死了……”
认领完了尸体,接下来就是收拾遗物了。郑父郑母先是去了郑云天租住的房子,室友们默契地都呆在学校里,避免回家和这父母俩人见面。他们提前锁死了各自的房间,防止被这两人进去乱翻一通。
打开门之后,郑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面前唯一开着门的就是郑云天的房间了。
她在房子里四处走了走,终于产生了疑惑:“这家怎么没有厨房?”
想了一会儿她记起来了:“哦,云天说了,房东把厨房改成房间了……”
忽然她愣了一下,那么她寄来的老母鸡和排骨……郑云天是怎么吃的?
她快步走到郑云天的房间,从里到外仔细翻了一遍,当然没有找到任何能够炖东西的存在。她直起腰来,自言自语:“……难道他室友有锅?”
郑父见不得郑母这样神神叨叨的,不耐烦道:“云天根本不做饭,他们平时都呆在学校吃食堂就行了,做饭还麻烦。这事他早就说了,你都在听什么?”
郑母仓惶转头:“那我给他寄的肉……”
她终于记起来了曾经郑云天跟她说过的一些事情:“他说用烧水壶炖的?”
说完之后郑母自己都有些怀疑了:“烧水壶能炖老母鸡吗?”
郑父白了她一眼:“烧水壶怎么可能炖老母鸡,估计被他扔了吧?”
“他怎么能糟蹋我那些好东西……要是不能做早点告诉我别寄啊……”
说着说着郑母停住了。
郑云天没说过吗?
他说过的。
他说别寄了,他这边没有锅做不了。
但是郑母觉得他是在推辞,所以还是寄给他了。虽然发快递有些肉疼,但她还是跟别人炫耀:“看我多爱我的儿子……”
旁人便笑:“难怪你家儿子这么有出息。”
郑母愣愣地坐在沙发上。
原来是这样吗……
“别耽误时间,”郑父走向了郑云天的房间,“趁着现在屋里没有人,赶紧收拾东西吧。”
郑云天的房间空荡荡的,郑母装了一行李箱的衣服之后就剩不下什么东西了。她把床单被套卷了起来,看着已经空了的屋子有些茫然:“他东西这么少啊。”
郑父坐在床脚,沉默了一会儿道:“还要去学校收呢。”
两人又看了一眼郑云天已经搬空了的房间,转头离开了。
辅导员接待了郑父郑母,带他们来了郑云天的工位。学校里的东西相对就多了不少了,但基本上都是教科书。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女生拿着信封走了进来。
“寄给郑云天同学的。”
郑父直起了腰:“给我吧。”
女生有些诧异,但没多说什么,把信封递给了郑父,接着就离开了。
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纸。拿出来之后才发现是纸质Offer。
郑云天找到工作了,但是是在他死之后。
郑母慢慢看着上面的字,呢喃:“月薪有一万二呢……咱们家那边的公务员哪有这么高的工资?”
“……”
郑父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痛,但还是嘴硬:“公务员稳定!叫他读个博他也不读……”
郑母没再说话。
他们装走了郑云天桌子上所有的书,又拉开了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打了包。装着装着,郑父忽然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去见见云天的导师。”
郑母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见见吧。”
他们又找上了辅导员,但辅导员面露难色:“教授现在在国外参加会议,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郑父没想到见不到人:“那能让他给我们打个电话吗?”
辅导员神色古怪:“教授很忙的,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郑父从辅导员的神色中察觉到自己的要求似乎有些不妥,但是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妥:“我们想请教授吃个饭。”
辅导员打了个哈哈:“这就不用了,教授在国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国内外还有时差,就别去打扰教授了。”
走出学校后,郑父才反应了过来:“那老师的意思,是不是……”
郑母叹了口气:“也是,大学教授什么级别,咱们才是什么人,还让人家给你打电话。咱们多大脸啊?”
郑父脸色有些难看。
郑云天的尸体在当地就火化了。郑父郑母没有要在秣陵办追悼会的想法,但是还是有不少同学在火化这天来了。一群人挤在火葬场这边,郑父郑母有些尴尬:“他朋友还不少呢。”
把人送进炉子之后,老大忽然问工作人员:“最近来烧的人多吗?”
工作人员道:“也不算多吧,前几天刚烧一个年轻的女生,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
老二缓缓道:“上一个进去的,就是那个女生吧。”
老四摩挲着手指:“挺好的,老三下去找那个姑娘了。他们俩在一块,应该就不会再想不开了。”
郑父郑母一直在发呆,最后捡骨灰这件事还是室友们做的。当小小的骨灰盒从房间里端出来,递到郑父的手上时,他终于还是崩溃了:“怎么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