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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困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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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编织的感觉难以捉摸,你比我的梦境还困惑。
——《爱情之所以为爱情》
愕然,音止。
只剩不知停歇的雨水,无边无际地覆盖下来。
“是不是还要我提醒你当年你是怎么消失的?!”
我转头看他,他的脸却一直冲着窗外,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泛白,骨节分明。
从刚才起,我的脑袋已经被“我们订婚了”几个字一直占据。
解释什么呢?我要怎么说,叶子的离去,是因为树的不挽留?
“我——我就是想换个环境。”
“理由!”
“……无可留恋。”话说出口的时候,眼泪也要突破堤口。我打开车门,就要冲出门外。
雨声太大,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听清楚,身后隐约传来的最后一句话是:
“桃梓芫,你休想就这样结束!”
结束?
……我并不想结束。
记得高中的一次语文晨读课,他坐在我旁边摇头晃脑: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他读到这里突然停下,凑到我旁边说:
“木桃……木李……永以为好也。这诗不错,像是在说我们。”
周围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混沌不清。我假装没听见,继续读书。只是,这句“永以为好也”,一遍一遍地,在我耳边清晰回响。
永以为好……
我多希望,这是他的一个承诺。但如果要承认事实,其实只是我不断地追在他后面而已。从初中开始,我就一直追着他的背影,拼上跟他同一所高中,同一个重点班级,后来又同一所大学。不屈不挠勇往直前,自己都被快被感动了。
可他就只有这样偶尔的一句暧昧不明,时时扰乱我的心境。
此外,一无所有。
现在,他又是什么意思?
逆风,雨水打在脸上,满是混浊。
往后的几天异常平静,再也不见他的踪影,时常让我怀疑前几天的一切就是虚梦一场。工作上的事也只和那天来的张强商谈。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
“你们李经理最近还好吗?还是很忙?”
张强一扬眉,好像没料到我会突然这样问,过了几秒说:
“哦!他几天前回去了。”
呼吸骤然停止。
原来,他已经走了……
像做梦一样的偶遇,就这样结束了?
张强看我愣住,又笑说:“不过他有交代,要我和桃小姐好好合作。”
我也只好讪讪地笑。还说什么结不结束呢,我们这一次的交集,也仅限于工作而已。
周五下班的时候行政部的同事小杨说后天结婚摆宴席,邀请全公司的人都去参加,还说有家属的带上家属。我打电话给向明的时候正好提到,就顺便问他要不要一同去。本来想的是他这么忙一定没有时间,谁知他说没事,竟一口答应下来。
有人结婚,也是这几天来难得的喜事吧。
我刚挂掉电话,小琳就说:“梓芫,你是不是也好事快了?都一同出席婚礼了,到时抢个花球,尽快结婚!”
我无奈,耷拉着嘴角说:“我才二十五啊美女!”
她瞪大眼睛:“二十五还不够?你看你眼角的细纹!”
我连忙用手去拨眼角。“不是吧?!”
“逗你的啦!”她笑着摆手,“只不过这年头哦,好男人不是满大街都有的,快点定下来吧!”
我低下头整理东西,不再应答。
向明其实没什么不好,有房有车工作稳定,是很多人都想要的潜力股。我也知道,他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和我交往的。
只是现在就平淡如水,我真的难以想象跟他结婚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算了,再说吧。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两个人都寂寞,不如一起寂寞。
参加宴席那天,街上霓虹闪烁,灯火辉煌。
新郎家境殷实,酒席摆是在全市数一数二的江月楼,同事们纷纷羡慕地说哇杨杨你吊了个钻石王老五啊。去这样的场合感觉穿得不隆重些都是罪过。
我和向明在前台签到后就向一桌满是熟人的方向走过去。小琳看到我托着他的手,笑嘻嘻地说你们真是恩爱啊。另一位同事安安一直对投行很感兴趣,一直在问个不停。好在向明虽不是多话的人,但也比较会交际,不至于冷场。我看着一群热火朝天,想退出来透透气。
走到半路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梓芫?”
我回过头,Emma姐冲我招手。
我的目光扫到了她旁边的两个人,像是顿时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
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这里?他们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你傻站着干嘛,过来啊。”
陈怡满脸惊喜,远远地就叫我:“梓芫?原来你在这家公司啊。”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还要保持笑脸。我跟Emma姐打个招呼,又回答陈怡说:
“是啊,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新郎是我堂哥啊!”
Emma姐插^进一句:“啊?原来你们都是认识的?怪不得……”
我咧着嘴,觉得自己在皮笑肉不笑,李承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视线所及也不知在看什么。
陈怡又说:“梓芫你坐哪,我们过去跟你坐吧。我不想跟我们家那一群七大叔八大姨的一块。”
啊?我指了指我的座位,勉强地说:“可是……那桌都是我的同事,怕你不熟……”
“那有什么关系,跟你熟就行了。”又转头问李承:“好不好?”
他看她一眼,语气平静,或者可以说,温柔。
“随便,你高兴。”
然后就看见陈怡的完美笑容。
“不好意思,我先去下洗手间。”我转身撒开步子,一路推开人群,几乎像落荒而逃。
一阵酸涩的情绪涌上鼻头,眼眶瞬间就热起来。
他温和顺从的样子,是我从没见到过的。以前一块上学的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有意见。
那时放假说要出去玩,我兴高采烈地提议。
“李承,去爬山吧!”
“爬山?不去,你又没体力,等会又像上次一样要我背。”
“那……去游泳吧。”
“……不要,你又没身材。”
“……那——要去哪?”我小声嘀咕,心中不满。山山水水的地方多浪漫啊?
“去你家附近的公园吧,四月了,桃花该开了。”
我真不明白,那个破公园到底有什么好去?去过几百次了,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喜欢花花草草?!
站在洗手台前,我看见我的妆有些花了。眼角是晕开的眼线,还有残留的睫毛膏。
肮脏不堪。
我用湿纸巾把那些浅黑的痕迹擦干净,一边在擦,却一边不知怎么地越来越多。
我又想起十七岁那年,他在操场上打球,我跟一群班里的同学坐在旁边看。其实我不太懂篮球,只是喜欢看他奔跑,看他突围,看他上篮。
半途我渴了就站起身去买水,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画面。
突然“哐当”一声,前面冲出来一辆自行车,直压我的左脚,然后我就整个人翻倒在地。
血光之灾!
我的左脚还在疼,可是远比不上右膝盖那处的擦伤,已经血肉模糊,还沾上一些沙子。我疼得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只在想怎么在校园里那么宽敞的大道上还能发生车祸。
后来才知道原来骑车的人不知看了什么小说还是电视剧,想要以这种方式跟我邂逅。
只是当时那个撞我的人已经吓得手足无措,也不会把我扶起来,也没有把自行车扶起来,就呆呆地傻站在一旁。
李承跑过来,瞪了那人一眼,把我扶到一边坐下。
“你不打球了?”我看着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头,顿时就不痛了。
“你都这样了,我还打什么球。坐这等我回来。”
然后他就飞奔到校医室拿酒精和棉花,把棉花沾湿,一点一点把沙子和血迹擦掉,一边呼气一边问:
“痛吗?”
我摇摇头,只是一直安静地坐着,完全失去语言能力。
一用力,干脆全部擦干净,重新上了下妆。别人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肿着个大眼睛。
桃梓芫,争气点!
逼着自己跳出回忆,这样的毒药,不能再吃。
走回饭桌的时候,远远已经看到他和陈怡果然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也不知是怎么跟小琳她们换的位置,不过灿漫如陈怡,没有人会拒绝她吧。
陈怡隔着个空座位和向明聊天,我过去的时候,陈怡说:
“梓芫原来你都有男朋友啦,我还想给你介绍呢!”
我勉强笑笑,又毫无防备地,和一双冷漠的眼睛,四目相接。
连忙低头坐下。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所有程序结束,一阵欢呼。
简单朴素的幸福,感染了每一个人。
除了我。
我脑海里只闪现着这样的画面,不久以后,我也要在台下看着他们,像现在台上的两人一样,甜蜜拥吻。
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以后,桌上的几个女人来了兴趣,说要猜拳拼酒,陈怡也兴致盎然说要跟我玩。我无所谓地笑着说好,工作几年,陪客户谈生意,原本从不会喝酒的我现在虽不是千杯不醉,但也被那么容易被放倒。
可惜我的技术实在不佳,连着输了好几盘,喝了几杯,马上上脸,烧得自己都感觉到了。
又输一盘,正要拿起第四杯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别喝了!”
我举起酒杯的手倏地停在嘴边,惊讶地看向声源,桌上也猛然一片肃静。
李承神色变缓,像是刚才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他伸手接过陈怡的酒杯,一边温柔地说:
“你别玩了,你又不会喝酒。”
我的目光,仍然收不回来。
陈怡冲他笑笑,又对我说:“好吧,暂且放过你啦!”
还在怔愣,手中的酒杯也被拿走,我悠悠地转过头,听到向明说:
“你也别喝了,你都不知道你脸红成什么样子了。”
我又把酒杯夺起来,笑着对向明说:“你放心,那只是表象。”
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精烧过我的舌头,烧过我的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一阵翻滚。
蚀肺噬心。
我固执地低头不再看他们,却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就跟向明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我们走吧。”
不知道怎么几杯小小的白酒就让我那么难受,我冲到厕所,扶着门低下头,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
半分钟后,终于舒坦了些。
还在喘着气,突然一只手猛地把我拉起来,力量大得把我晃得头晕。
“桃梓芫,你能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