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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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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了。
谢林真进门前,站门口深呼吸了两次,教室里坐了十几个人,都在交头接耳讨论元旦假期。
孙珂在擦黑板,擦到半途看见谢林真进来,握着两个板擦往他面前扑粉:“阿真新年快乐!”
谢林真没躲,孙珂愣了,丢下板擦给他拍灰,越拍越脏。
谢林真低头看了一眼羽绒服前襟,又越过孙珂看向自己的座位。
平常总会比他早到的人,今天没在。
他丢下一句“新年快乐”就往里走了。
整整一周,游恺都没有来。
他的桌面在放假前收得很整齐,只留了一排教材。各科老师照常布置作业,谢林真留心给他听着,勾的勾画的画,试卷和小测也给他留了一份,没两天,游恺的桌面就堆起了一座小山,谢林真再也不用每天一来就给他擦灰。
纪豪和齐铭关系变得很好,中午、下午都来等谢林真吃饭,纪豪说游哥肯定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处理完了就来了。
谢林真不清楚,他心想,如果再回来也是有代价的,那他宁可不要。
他不想游恺再拿什么去交换。
这样就好,谢林真会照看他的座位、他的书本、他的人际。
早上带队跑操的人已经固定成王陆,冬天很冷,王陆习惯穿棉服跑,游恺不会,他喜欢在毛衣外面套领跑服,跑完一圈所有人都撑着膝盖喘气,谢林真抬头没有看见那人转过来,撩起头发晾额头的汗珠。
这样就好。
一天午后,谢林真跟着班长去办公室登记作业,朱老头在办公桌前整理资料。
作业单在各科老师之间传递,谢林真杵朱老头身边发呆。
“谢林真?”朱老头喊他。
“啊,老师。”
“游恺跟你说过他不来上课的原因吗?”
谢林真摇头:“没。”
“他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考虑给他办出国。”
良久,谢林真低低“噢”了一声。
“我劝他再好好考虑,现在还早。”
朱老头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谢林真:“他说今天晚上会过来拿,你帮我交给他吧。”
谢林真扫了一眼,应“好。”
他其实没有听清朱老头说的话,也不敢看那叠材料的内容,转头就塞进了游恺的抽屉。
晚上八点左右,第二节晚自习快结束。
教室后面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那响动如赶浪一般,迅速漫延到了谢林真周围,但他没有回头看,直到纪委喊了一声“安静”,班上才恢复了平静。
他旁边有人坐了下来,谢林真心口重重一跳,停下手中的笔,没转身。
游恺没看他,他双肘倚在桌面上,看着那堆写了学号的试卷,开口:“朱老师让我来管你要材料。”
谢林真伸进他的桌肚,把那叠材料拿了出来,几近木讷地开口:“给。”
这时谢林真才真正看清他,十几天没见,游恺下巴冒了一点青茬,不至于邋遢,却让谢林真猜测,他没有休息好。
游恺接过去,把它对半叠起,握在手中。顿了几秒,他翻动桌面上那座山,说:“这些试卷,谢谢。”
谢林真发给他的节日祝福还躺在对话框里,但游恺很有可能看不到了。
所以谢林真补充道:“不用谢,新年快乐。”
游恺“嗯”了一声,回他:“新年快乐,谢林真。”然后转身从前门离开了,没有拿走试卷,也没有再看谢林真一眼。
这样就好,谢林真安慰自己,游恺不要再付出什么了。
本学期最后一周,游恺又回了一趟学校。
当时谢林真在眯午觉,二班窗帘拉得紧实,密不透风,灯也全部熄了,一片黑暗。
他是被游恺收拾书本的声音惊动的,他一抬头,看不清人,只凭直觉说道:“别动他的书!”
对面的人安静了两秒,继续把书往包里放,连同谢林真给他积压的那些小卷。收拾好了,游恺挎上包,就要离开。
谢林真迷瞪着拽住他的书包带:“……游恺?”
游恺没转身,答:“是我。”
谢林真彻底清醒了,周围全是呼吸声,他压低声音问:“你要出国了吗?”
游恺轻轻把书包拽离谢林真,说:“不要再给我手机发信息了,我收不到。”
谢林真的手心空了,好像心也空了。
他说:“好。”
“我不会做交换,”游恺仰头,喉结滚动,“我也不会走。”
“下学期见,谢林真。”
谢林真呆呆地看着他穿过座位,一直到开门才被光照亮了一瞬,周遭很快又暗下来。
游恺说话算数,他说下学期见就下学期见,期末、寒假,谢林真都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
除夕傍晚,谢珉帮着爷爷奶奶在厨房做饭,指使谢林真去路口买两把蒜苗,顺便给他带包烟,谢林真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羽绒服,拉链也没拉,就冒着毛毛雨跑了出去。
菜市场离他家不远,拐过几个巷道就是,路上因为雨水有些泥泞。除夕夜菜市场热闹,他在摊贩前挑挑拣拣,没看出什么区别,随便选了两把,付钱的时候百无聊赖地转圈,一转身觉得视线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他眨眨眼,再往四周环视一圈,没看到什么,也许是错觉。
经过烟酒超市,他拎着菜进去转了一圈,给他爸带了一包黄鹤楼,顺便在收银台捞了个火机。
回到家门口,看见门把手上系着一个红色塑料袋,估摸着是附近的老人送的,他顺手解了下来。
“爸,蒜买了,烟放茶几了,还有别人送奶奶的礼物。”
谢珉从厨房探出头:“行,你扔那儿吧,什么礼物给我瞅瞅?”
谢林真先从烟盒里偷偷抽了一支扔进口袋,再不紧不慢地解开红色袋子,一拿出来,他却愣了。
这是他之前弄脏的那条围巾,脏了之后他就不想围了,一直穿高领应付,他把围巾整条取出来,上面还挂着吊牌,全新的。
有张卡片跟着一起掉在了茶几上,他捡起来要看。谢珉还在瞅他:“哟,围巾啊,妈给我戴呗,正好今年没有买。”
谢林真闻言往背后一揣,大声说:“这是给我的!”咚咚咚跑回房间去了。
谢珉莫名其妙:“什么小子,奇奇怪怪。”
关上门谢林真的心情还没平复,他坐在地毯上展开卡片,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谢林真,新年快乐!
好好戴围巾。
PS. 不要学抽烟。
最后一句看起来是刚加的,笔迹更新。
他把门一甩,又跑下楼开门往四面看了一遍,靠,连个影儿都没有。
谢林真掏出那截被他捏得皱巴巴的烟,往垃圾桶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