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桃花煮酒

3、苏州河

　　“哥？你怎么回来啦！”

　　文娜看着家中突然出现的男人，大喜过望地扑了上去。一旁的保姆连忙有眼力见地接过行李，低低喊了声:“少爷。”

　　文霖得了妹妹的一个熊抱，这才怔怔地回过神来。他指着岑箐疑惑开口:“这是……”

　　“这是我的家教老师！江城大学的高材生！”

　　文娜又蹦蹦跳跳地走到岑箐身旁，挽住她的胳膊向自家哥哥介绍道:

　　“岑老师，这就是我哥，文霖！”

　　文霖，那个在美国读大学的文家少爷。

　　“你好。”岑箐伸出手，对文霖露出了标志性的温柔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见文霖，却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万遍。

　　“你……你好。”文霖愣愣地伸出手，与岑箐轻轻一握。

　　掌心对掌心的那一秒，温暖且柔软，少女的手柔若无骨，他的心脏不可自抑地漏了一拍。

　　几天后，除夕夜。

　　文家父母各有工作，打电话说没办法回来过年了。他们打了十万到岑箐账上，让她安排仨人接下来几天的新年行程。

　　对此，兄妹俩都表示习以为常，开始讨论今晚点什么外卖。

　　“点什么外卖呀，快来端菜。”

　　开放式厨房里，系着围裙的岑箐将做好的菜端到岛台，文娜一个鲤鱼打挺，连忙将菜端到餐桌上。

　　岑箐今天做了六菜一汤，这对重男轻女家庭出来的长女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落在自小养尊处优的兄妹二人眼里，却是最稀奇的事。

　　“哇塞！岑老师！你也太太太厉害了吧！！”文娜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富人家庭的孩子，含着金钥匙出生，除了顶级优渥的物质条件外，还被赋予了极度富裕的物质精神。

　　于是他们总是能够自信地、无畏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岑箐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好啦，谢谢你的夸奖。”

　　文霖被她的笑容迷住，于是这位父母都叫不动的大少爷，平生第一次主动端起了菜。

　　“哇塞哥你——”

　　文娜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那道小炒黄牛肉就这么被文霖摔在了地上。

　　岑箐这幅场景吓得懵了好几秒，直到文娜“呜呜呜”喊着可惜的声音把她唤回神。

　　文霖还淡定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岑箐赶紧打开水龙头，将他的手放过去用冷流水冲洗，依旧是那副温柔的语气，眉间满是担忧。

　　“怎么这么不小心……都烫红了……这得多疼呀……”

　　她嘱咐文娜去拿纱布。

　　今晚除夕夜，保姆休假回了老家，这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不知道医药箱在哪里，只能跑去最远的西厅开始翻箱倒柜。

　　三十秒后，岑箐关掉水龙头，将文霖的手指凑近嘴边吹了吹。

　　“一定很疼吧……真是对不起，我应该自己端的……那道菜那么烫……”

　　“没事的。”文霖摇摇头，“已经不疼了。”

　　岑箐注意到，这位大少爷的外衣口袋破了个洞，蓝牙耳机的盒子置身其中，将掉未掉。

　　“啊……衣服口袋也破了。”她极其自然地帮文霖把外衣脱了下来，“我帮你缝吧。”

　　文家兄妹从出生起就被扔给了保姆，女强人的母亲从未给他们缝过衣服。

　　文霖没有说这是这件衣服的设计，他就任由岑箐给他缝。

　　暖光温柔，文霖不知道的是，他的目光也随着这一幕变得柔和，愈发柔和。

　　几分钟后，文娜终于找来医药箱，岑箐恰巧将缝好的衣服披在了文霖身上，笑着说:

　　“嗯，不错，很帅。”

　　很满意自己手艺的样子。

　　她指挥文娜帮文霖的烫伤处涂抹烫伤膏，缠好纱布，自己则是去厨房清理残局。

　　走进厨房的那一刻，岑箐顿时扶住了墙。没人注意到，她的背后全是冷汗，就连脚步也有些虚浮。

　　刚才文霖摔碎碗的那几秒里，她的眼前走马灯一样迅速闪过父母的身影，她习惯性地手足无措，等着劈头盖脸的一巴掌和一顿骂，甚至生理性地提前降低听力，为即将响彻的尖叫声做好准备——

　　原生家庭的痛，让她戴了三年的面具险些“哐啷”一声掉下来，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五官。

　　可是，可是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那几秒，文家兄妹明明很平静，可就是这种平静，于岑箐而言，却像是无言的嘲笑。

　　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这一晚，照理说要守岁。

　　文娜熬不住，说了句“晚安”后，就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回了房间。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岑箐和文霖二人。

　　二人都穿着睡衣，一黑一白。

　　落地窗外，鹅毛大雪，偏偏纷飞。

　　电视机里播放着春晚。

　　岑箐忽然很好奇，问起了文霖在美国读书的事。

　　“你在那边的生活……是不是很有趣？”

　　这是她认识文霖以来的第一句真心话。

　　文霖拿着红酒的手一顿，莫名想起了回国前参加的那场别墅派对。

　　派对里有他的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

　　只是那晚上酒精摄入过多，意识模糊，再加上男男女女成堆，到后面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样的经历，尽管是他在外读书的日常，但文霖却知道就这么说出来一定会脏污了岑箐的耳朵。

　　“就……还好吧。”

　　他不去看岑箐的眼睛，却又忍不住盯着她的脸，在酒精的加持下，他终是情不自禁道:

　　“你真的很漂亮。”

　　“嗯？”岑箐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文霖勾了勾嘴角，忽然觉得岑箐身上那件白毛衣白的有些刺眼。

　　……

　　新年过后，文家父母终于回了家，只是和儿子匆匆见了一面后，文霖就又要飞回北半球。

　　临别之前，机场，他与家人逐一拥抱。

　　轮到岑箐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选择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就像刚见面时的一样。

　　“再见了，高材生。”他的手机屏幕常亮，似乎总有源源不断发进来的消息。

　　岑箐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她朝文霖点点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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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把握再见。

　　文霖走后，文家父母再次飞往海外，文娜又约了同学去外省看演唱会，倒是便宜了岑箐，独享这市中心配有保姆的大平层。

　　这一年半里，“大三下学期”的她用从江城大学校园墙上扒下来的课表，假模假样地去“上了几次课”，到“下课”时间点后，她才从图书馆慢悠悠走回来。

　　只是今天不一样，“上完课”回来的岑箐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才离开江城五天的文霖。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被对方搂进了怀中，力度像是要将她揉碎。

　　“我想你了。”

　　文霖哑着嗓子开口。

　　“岑箐，当我女朋友好不好？”他问。

　　岑箐将头埋低了些，手从大衣口袋里伸了出来，犹豫半分钟后，她喉间传出一个字——

　　“好。”

　　尽管她闻出了他身上宿醉的气息，以及至少五个女人的香水味道。

　　但她不在乎。

　　只是她没有想到，命运这么快又和她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