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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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的窗户是半开着的，猎猎的风声呼啸地滑过耳畔凌乱了史今的短发，此时，他正在费力地拧着龙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龙头既不能拧紧又不能拧开，只能停在这个位置，一滴一滴地淌着水。史今看着水一滴滴地淌着怪心疼更较劲起来，他两只手搭在龙头上发起狠来。
史今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力气，水仍是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地淌着。他死死地盯着水滴，一瞬间觉得有些沮丧。
列车上的水是有限的，一滴一滴，总有枯竭的时候。这何曾不像是人的生命，一滴一滴，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是自己的枯水期。
史今同样不知道，无论是他的还是高城的。
他看着水滴，眼睛开始泛红。
他以为是自己捂起了耳朵，在他离开钢七连后的日子，他拒绝听见他们之间年华的流逝，他一直坚持着连长还一如当年模样，如同他们之间的情分，仍是上下级那样简单干净。于是，他错过了高城之后如水流淌过的岁月，直到最后一滴，他在别人眼里仍旧是充耳不闻的样子，相隔甚远。
其实没人知道，史今是多么想放开双耳，去接近倾听高城滴水的年华，触摸他如水的岁月，而他也明白身上捆缚着的世俗偏见与身背的责任又是怎样的牵绊。
史今闭上眼睛，抓着龙头慢慢地沿着水箱跪了下去。他把额头轻轻地靠在冰凉的水箱边，听着滴答的水声如平缓的心跳，眼泪簌簌而下。
有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捂住了他的双眼。另一只随即揽过他的腰身，穿越他的腹部，把他拉进身后的一个怀抱。
[史今。]
感觉男人的嘴唇从他的头右侧伸过来，慢慢地吮吸着他脸上的泪水。
光是男人的声音就足以让他整个人窒息般地瘫软，浑身无力地坐在男人的怀里，史今默默地承受这男人黏腻地亲吻。
[史今，史今…]
用平稳的声音唤着他，男人冰冷的手捂住他的双眼却让眼泪更多地翻涌而出。史今勒得发红的双手颤抖地慢慢覆上男人的手臂，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他微微侧过脸，闭着眼寻找男人的嘴唇。冰凉的呼吸喷在脸颊，仿佛要将时间冰冻。
唇舌接触的那一刹那，史今死死地抓着男人围裹小腹的手臂，他想让他紧紧地抱着他，用令他窒息的力量。更多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却不敢睁眼看一下眼前人的模样。
他怕一睁开眼，这个梦就碎了。
他听着男人温柔安稳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喊着他，他把拳头抵在他的胸膛却感受不到一点心跳。
连长，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喊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令人迷醉的亲吻后，男人的唇仍留恋在他的鼻翼久久不肯离去。男人的手攀上他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他湿润的眼角。
[史今，睁开眼…]
湿润的唇舌亲吻上他颤抖的睫毛，男人的声音温柔地将他包裹。只是他死死地揪着男人的依旧，不敢动作。
[今儿，睁开眼，让我看看你…]
拉开距离，手指冰凉的触感仍留恋于湿润的眼角。
史今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依旧能感觉到冷光的刺眼。
眼前的脸贴得很近，近得有些不真切。
[连长….]
史今呜地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把头埋在男人的臂弯里。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就像是一直受惊的猫。
不信童话，他的世界也不曾出现过奇迹，平淡地像白开水度过了四十多年，再次见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世界里的所有信仰原则全部摧枯拉朽般崩溃，仿佛下一秒就葬身万劫不复。
[连长!]
史今抬起头，一把拥住了男人。
[连长，我想你…很想很想…]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真实却虚妄，他只想紧紧地抱着这个人，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心跳，甚至他们之间此刻存在的真实。
高城的手慢慢地覆上史今的背，摸搓着他瘦劲的脊柱，一节一节细细摩挲。他将嘴贴在史今的耳侧，他说，[今儿，你别哭，你别哭…你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史今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着高城。
高城的脸在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的眼角干燥眼睛却是红得吓人。他低下头，吃惊地看见高城的腹部有一滩红黑色的血。他伸手慢慢地抚上他被染红的白衬衣，三个黑色的刀口触目惊心。
[连长…]
[史今，你别怪我…]高城把他的头偏过来，不希望他看到伤口。
[我不怪你，连长，你做的没错。六一都和我说了，那种情况下，我也会那样做的…]史今把他挨在高城的脖颈上，左手从他的胸口慢慢滑至他的腹部。
手掌感觉到的是冰冷，内心却是滚烫的。
[今儿，我想的，你是不是都明白…] 高城覆上了他的手，史今抬头的时候，看见他的眼神深邃却空洞。
[连长，一直在史今的这里…] 史今拉起高城的手，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把冰凉贴近了自己炙热而跳动的左胸口。
高城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史今右眼角缓缓地落下一颗泪水。
[连长想的什么，史今…最清楚不过了…] 说话的时候，史今的下巴剧烈地抖动着，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忍耐力这么差。
高城抬手，轻轻地抹去史今右眼的泪水。他的嘴角淡淡地向上扬起，看着史今哭红的双眼，仍然默不作声。
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变出一个大白兔奶糖，放在史今的手掌里，史今剥开糖纸却发现里面盛满了白色的粉末。
[是骨灰…我的…] 高城尴尬地笑了笑，抬手又抹了抹史今的右眼。
窗外的风，呼啸地卷入狭窄的洗手间，空气里有着淡淡泥土的清香。高城扬起头，在史今的右眼轻轻地落下一个亲吻，然后把他的右手臂抬起，伸出舌头在那根红绳打结的锁上舔了一下。两股红绳中的棕色藤蔓就像是爆竹芯点燃般迅速消退，不到两秒的时间藤蔓就随着黑色的锁子一起消失了。
[今儿，再让我抱抱你吧。] 说话间，高城伸出了手，拦过史今干瘦的背，他把下巴像平时般枕在他的肩窝，侧过头贴上他的耳朵。
一瞬间，面前的人如风吹灰烬般消失了。
史今仍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此时窗外的月已升起，月光皎洁，万物如雪。他不断地回想，高城在消失的时候到底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声，轻轻地，如是叹息声。
只是史今忘记，叹息声般的话语有时候可以换成另一个字。
高城侧过头，贴近史今的耳朵，在他消失的最后一刻，对史今说了他这辈子只会对一个人说的那个字。
爱。
[大叔！大叔！你快起来啊！]
铺下的小胖男孩爬上楼梯挠了挠史今的脚。
史今从被子里弹出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铺上，天光大亮，窗外是飞驰而过的绿景。
[大叔你终于起来了！！我妈妈说还有20分钟就要到站了，等会儿列车员阿姨来换票，让我把你叫醒。]男孩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史今。
史今对男孩笑了笑，慢慢地从铺上爬起来，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疼得厉害，突然一个苹果从他的铺上滚了下去。
楼下另一个瘦瘦的小男孩刚才也正盯着，机敏地立刻接住了苹果。
[哇！叔叔！你太厉害了！你昨晚熬夜一定在弄这个吧！]男孩手里捧着苹果，发出惊叹声。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 小胖男孩迅速地爬下楼梯，去抢夺瘦男孩手里的苹果。
[哇！真的好漂亮啊！] 几个孩子也迅速地凑过去，捧着一个苹果发出惊叹声。
摸不着头脑的史今揉了揉眉头，在阵阵惊叹与赞美声中从楼梯上慢慢下来。
[怎么了，很普通的一个…]
史今从孩子群中一把夺过了水果，话说了一半却被苹果是的花纹吸引住了。
在苹果二分之一的地方，有一圈很精致的花纹，三股螺旋，甚是精致。史今转动着苹果，总觉得这花纹眼熟，转到一半他愣住了，在苹果柄弯曲方向的正下方的花纹上，有一个拇指盖大的洞，洞不深，对着自然光，可以清楚看见一个锁样的图案。因为时间氧化，锁子团变成了深棕色，比外面一圈花纹看起来要深的多。
苹果又很快地被孩子们夺去，史今愣愣地站在窗前。昨晚的一切，史今全都想起来了。
[连长…]
窗外的景致慢慢停了，火车到站。
史今提着行李在出站的门口看见了站着笔直的伍六一，和他挺拔的身姿一般显眼的，是他军绿色衬衣左臂上缠着的黑纱。
伍六一看见他便微笑着走过来，装上假肢后虽然能够脱离拐杖，但史今看见他迈步依然有些不利索。
[班长…] 伍六一向他敬礼。
[他们都去了？] 史今拍了拍伍六一的肩膀问。
[是的，今天钢七连都会去。]伍六一从兜里掏出了掏出了黑纱，戴在史今的胳膊上。
走出墓地，史今看见前面一个两米高的焚炉，徐徐的青烟缓缓地萦绕而出使他微微地怔了一下。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触到了一张柔软的纸片。
死死地握住摊开在眼前的时候，史今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色的粉末，大白兔的糖纸，史今的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阵风从远处的山峦吹来，青烟熏红了史今的双眼，手中的糖纸缓缓地落入了焚炉中，瞬间化为灰烬。
史今扬起了头，顺着风招了招手。
白色骨灰从手中飘散于风，吹向远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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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鞠躬~~~
10．8. 11.
17:14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