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晚餐》李之

59、59

　　姜晚回到小公寓，迫不及待地翻出她的相机，在充电的过程中，她把客厅的杂物堆到一旁，简单地补了个妆后，连任何草稿都没有打，直接开录了视频。

　　她深呼吸一口，打开了“HH”的蛋糕，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她原以为一切都会变得生疏，但那些经历都牢牢地保存在她的身体记忆中。当她吃到美味的食物时，那些赞美之词就会一个个涌现，她对着相机小小的摄像头说话，却宛如看到了屏幕后的一张张脸，就算有褒贬，但大家都在注视着她，聆听着她所分享的食物。

　　畅快淋漓地录完了美食测评，姜晚也吃饱了，整个人都变得愉悦起来。

　　但接下来还要剪视频，这是一个繁复的关键步骤。如今竖屏的短视频成为流行趋势，视频还要讲究各式各样的特效，但姜晚始终觉得她的测评内容无法在一两分钟内体现，她决定视频的剪辑方向还是回到她最熟悉的模式。

　　姜晚摒弃了特效、滤镜，上好字幕，再核对了几次，时间过得很快，已经是深夜了。

　　按照惯例来说，深夜都不是发布视频的最好时机，加上审核时间，大概会在最冷清的时间才发布成功，流量极小，若没有人关注到，视频可能就会泯灭于网络之中，悄无声息就过去了。

　　但姜晚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她已经快一年没有更新了。这一年来，她都缺乏了这股冲劲，她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布。

　　姜晚不知道视频会在什么时候审核完毕，但她关掉了电脑，心情没有预想之中紧张和不安，她反而非常兴奋。

　　她环顾着周遭，在这个狭小又混乱的小公寓里录制视频，让她有种回到了刚在北京做博主的时光之中。

　　其实一直陷入自我怀疑的人是她，逃避的是她，害怕没有了初心的人，也是她。

　　姜晚觉得她找回了一部分的自己，还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到了第二天，姜晚打开手机，视频果然是在凌晨发布了，如今才过去几个小时，播放量和评论数居然都相当可观。大部分留言的人都在惊叹：“失踪人口回归了！”

　　姜晚仔细地看着弹幕和评论，理所当然地还是会有不少负评，她如今却是可以平静地看待了。

　　其中有一条评论，姜晚记得很深刻。

　　——“欢迎回来，谢谢你还在。”

　　姜晚抱住手机，在房间里大叫了几声。

　　茫茫人海之中，虽然不乏对她有无端恶意的人，但也会有懂她的人，就算寥寥几个字，也能给她无尽的安慰。

　　姜晚忍不住点进了那个用户的个人信息，什么都没有。

　　头像是一片纯黑色。

　　这么常见的头像，在姜晚的微信通信录里就有一位。

　　对了，有个会给她不论大小号、每条微博点赞的用户，曾经也在深夜鼓励过她的人，也是这么一个头像。

　　以至于，刚刚那短短的一句话，姜晚的脑海里下意识就脑补了他的声音。

　　姜晚又倒回了床上，难为情地翻来覆去。

　　她可真坏啊。

　　昨天才和庄偌恒决裂了，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没有男人也能活得好好的，才睡了一个觉，居然又忍不住想起别的男人了。

　　姜晚痛定思痛，决定把任何男人都抛诸脑后。

　　——

　　周一，姜晚整理好心情，回到桃香居上班了。

　　虽然桃香居和庄氏总部相比，真的是哪个地方的设施都比不过，但姜晚觉得坐在这里就很安心，每一砖每一瓦都让她特别舒心，哪怕是平日不给她好脸色的职工，她如今看来都觉得特别顺眼了。

　　姜晚在座位没坐多久，收到了庄偌谨的消息，他说今天会过来。

　　她立刻着手整理起需要庄偌谨过目签字的文件，做着做着却不由得走神，在公事上，大老板随时过来是正常不过的事，但私事的话……他对她表白了，真的能够做到完全的公私分明吗？他说给她时间，但这才过了几天，她只顾着工作和录视频，到现在还没有缓冲好……

　　不过很快又有别的工作占据了姜晚的思绪，来自策划部交来的新方案。桃香居经过上次和于清飞的度假山庄合作的联名礼盒，反响很好，但客户群体依旧还是集中在中老年人较多，为了更加开拓年轻客户的市场，策划部计划在网络平台加大广告量，或是找一些知名主播带货。

　　策划部的方案写得行云流水，姜晚却觉得这样的营销方式不适合桃香居。

　　她曾经也是一个博主，深知网络的流量来得快去得快，一旦投入进去，如果选的主播不恰当，甚至还会给品牌带来负面影响。

　　姜晚在心里想的头头是道，她也明白在品牌策划上，她还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她把方案放进文件夹堆里，等到庄偌谨一来，她迫不及待就想要递给他看。

　　这次庄偌谨久违地带着沈戈一起过来了，姜晚没来得及跟沈戈叙旧，就被庄偌谨喊进了办公室。

　　姜晚关上办公室的门，顿时想起了几天前和他在酒店里独处的场景。

　　那可谓是她最狼狈的时候了。

　　他面对着这样的她，居然还一脸深情地说喜欢。

　　姜晚转过身来，庄偌谨也在盯着她看。

　　姜晚抿了抿嘴，把厚重的文件递给他，全力投入工作中，不让私情影响她的思绪。

　　庄偌谨确实做到了公私分明。

　　他们积极地谈论着工作，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便是策划部的方案。

　　庄偌谨过目片刻后，问姜晚的意见。

　　既然庄偌谨都问了，姜晚也不顾虑了，诚实地把想法告诉了他。

　　庄偌谨等了等，以为姜晚接下来还会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构思，但她真的停下来了。

　　一旦安静下来，他们对视着，没过一会儿，气氛仿佛骤然升温。

　　姜晚率先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庄偌谨没有多说什么，让姜晚出去了。

　　姜晚回到座位上，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想，庄偌谨过来一趟，还真的只是为了工作？

　　沈戈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后，对姜晚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你们不介意我做电灯泡吗？”

　　“不介意，我们也好久没聚了。你出院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一直想请你吃饭呢。”沈戈三两下把饭局定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麻烦你找一间餐厅吧，待会下班了，我过来车你。”

　　姜晚和沈戈吃过几次饭，约莫知晓他的口味，她找到一间合适的餐厅，把定位发给了沈戈。

　　到了下班时间，庄偌谨出奇准时地出来了，他没有交代别的事情，径直就走了。

　　姜晚捉摸不准庄偌谨的态度，表白的人是他，说给时间她考虑的人是他，现在不理睬人的也是他。

　　欲擒故纵？

　　还是悔不当初了？

　　姜晚不明所以，这时候她收到了沈戈的微信，他说在门口等她们，于是她拉上蔡萱一起下楼了。

　　当姜晚在门口看到那辆熟悉的车时，她停下了脚步，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

　　在驾驶座上的人是沈戈，蔡萱心照不宣上了副座。

　　姜晚深呼吸一口，打开后座的车门，果不其然，庄偌谨正坐在里面。

　　她乖乖地喊了一声“大少爷”，他应了一声，随后她便规规矩矩地坐了进去。

　　难怪沈戈不介意她做电灯泡，原来还有另外一个更加硕大的电灯泡。他是打算把两个电灯泡凑在一块，以尴尬对付尴尬吗？

　　姜晚挑了一间火锅店，牛肉出了名的鲜嫩，海鲜也很不错。多了一个火锅放在中间，热气腾腾的烟雾，在座的都是熟人，沈戈和蔡萱在健谈之余也会注意界线，姜晚渐渐地也放下了包袱，不去想有的没的，尽情开吃。

　　庄偌谨坐在姜晚的右手边，她注意到庄偌谨今晚吃得不多，牛肉和海鲜压根没碰过，但她分明记得，这些食材是他以前都会吃的。

　　姜晚的视线往上抬，庄偌谨居然又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她吓了一跳，随后佯装镇定，伸手想给他倒茶，没料到茶壶刚添满了热水，她的右手还没有复建完，目前还不能使太多力，她才刚一提起茶壶，右手的筋骨瞬间刺痛，她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姜晚的反应不大，庄偌谨却立刻接过了茶壶放下，“手还好吗？”

　　“没事……”

　　庄偌谨不信，伸手轻按了一下她的右手，她轻叫一声。

　　“要去医院吗？”庄偌谨转而帮她按摩起来。

　　他的手掌温度、力度，通通恰到好处，姜晚被他这么捏着，确实舒缓了痛楚。

　　“不用，其实是刚刚一时没注意，稍微扭了一下，我之前也试过……”姜晚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庄偌谨侧头问她：“不是答应我了，得全好了才回去上班的吗？”

　　“我好了，只是……后续还要注意复建，最近确实没太注意……”姜晚想把手缩回来，但他没让，继续帮她按摩着，“大少爷，饶了我吧，我住院加休养那么久，人都没见几个，再不出来工作，我都快闷到发霉了。”

　　坐在姜晚左边的蔡萱闻言，不禁笑出了声音。

　　姜晚这才发现，原来蔡萱和沈戈早就停下了交谈，他们的视线都停驻在她的手上。

　　对于大老板“伺候”姜晚，沈戈已见惯不怪，但蔡萱一向只听到传说，还是第一次见到实景，她想看又怕姜晚害羞，一直在用余光瞄着，但刚刚姜晚的直女发言，属实让她憋不住了。

　　蔡萱说：“咱们姜晚还真是一个工作狂。”

　　沈戈附和道：“有这么好的秘书，是桃香居的福气。”

　　姜晚知道这是善意的调侃，也是在给她和庄偌谨之间相对亲密的互动打圆场。

　　姜晚借机把手收了回来。

　　“更是我的福气。”庄偌谨轻声地补充了一句。

　　蔡萱和沈戈都专注在火锅上，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姜晚愣了愣，再次看向身旁的人。

　　庄偌谨坦然地对着她笑。

　　这笑容，可真是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