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博物馆》水图灵

4、4

　　四
　　飞船从银色的世界脱离，很快又进入了挂满星球的“自然新年馆”。
　　这里是一座看不见尽头的高塔，高塔每一层中间都悬浮着一颗风貌不同的行星。
　　米朵在其中一颗落下，金色的沙丘上，热浪仿佛湿毛巾一般将人紧紧地裹住。头戴防风镜的星球住民一个个地从沙地中冒出脑袋，对着天空张开大嘴。这时候，高塔这一层的机器动了，他们遮挡了照射行星的光源，星球表面骤降的温度聚拢了行星高空那些逃散的水汽。云层开始聚集，雨来了。
　　降雨瞬间把沙丘变成了一个个晶莹的湖泊，从上往下望去，就像是缀在金沙中的颗颗珍珠。张嘴喝饱的星球住民们扭动着身躯，彼此纠缠，翠色的藤蔓从他们身上延伸。藤蔓之间开始结果，果实透明的薄膜中，一个个新生的住民正在孕育。
　　“对沙星人来说，新年就代表着新生。”向导然然对米朵说，“在自然新年馆的文明中，他们都依据行星本身的环境而繁衍生息。”
　　米朵好奇地问：“等着降雨才有新年，他们的新年不就没有规律了吗？”
　　向导然然微笑着说：“也有改造环境让新年时间固定的文明。”
　　他将米朵带到了另外一层。这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甲烷海，闪电和暴风席卷着星球的表面，液柱甲烷像通天之柱一样贯穿天地间。但很快从海底生出的巨大喇叭喷出的纯氧和甲烷反应，生成了液态水。温度骤降，水层变成了冰层，冰层渐渐地累高。随着新年的钟声响起，星球住民们穿戴着厚厚的防寒服，从冰层雕刻成的透明古典的城堡中走出来，在冰面上滑冰起舞。
　　“我们要选一位国王。”星球住民们对向导然然示意，邀请了米朵做他们的女王。
　　女王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等待新年的钟声结束时，将喇叭上的透镜对准恒星的方向，引导恒星的温度降临星球表面。
　　米朵小心谨慎地完成了星球住民们的托付。在恒星的光芒从地平线再度绽放时，凝聚了光源辐射的喇叭让冰层表面产生了水蒸气，水蒸气碰到寒冷的冰块后液化，之后被辐射电解，产生了氢气和氧气。氧气被住民们用喇叭的另一端回收，氢气进入专门的管道，留在甲烷海的深处备用。
　　这里的新年与其说是新年，更像是一次大型的资源加工过程。
　　米朵忍不住抱怨说：“他们的新年真是太累了，哪怕给我女王做，我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过年。”
　　向导然然笑了起来，说：“要对世界进行改造，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
　　星球住民们在米朵临走前，也给她赠送了参观礼物——橘色的手链。这是他们星球深处的金属矿物在氢气的辅助下冶炼提纯的，也算是米朵的劳动成果。
　　第三个主题馆是意识馆。一开始，米朵并不理解什么是意识主题。在向导然然的解释下，她才明白。宇宙中有不少文明最终放弃了拥有行动力的身躯，仅仅以意识的形式存在于世间。要进入这样的主题馆，米朵只需要戴上一个脑机设备，她就瞬间站在了浩瀚无垠的新空间中。
　　这里的新年跟其他主题馆不同，它是随时随地的。
　　无数的意识体组成了荧光般的海洋，他们的思考卷起了滔天巨浪。巨浪在相互碰撞的时候，就会产生悬浮不散的结晶。当每一颗如水晶般璀璨的结晶诞生，意思体们就开始围绕着结晶讴歌赞颂，用歌声凝成的音乐去膜拜。当米朵好奇地靠近时，他们还会缠着她当评委，让她选出最好、最漂亮的结晶。
　　米朵忍不住对向导然然说：“我可做不了公正的评委，何况他们总是唱着不同的歌，我已经记不清哪一首最好了。”
　　她甚至觉得他们有点吵，不愿意再参观下去。
　　向导然然将米朵带出意识主题馆，说：“比起心愿的实现，比起环境的改变，思考本来就最容易更替，‘新’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常见，你们的地球不是有句古话嘛，叫做‘灵光一闪’，可见想法是转瞬即逝的。如果没有及时的记录，它们也最容易被遗忘。”
　　他将脑机设备的耳部装置留给了米朵做纪念。这对装置在离开新年博物馆后虽然不能再带米朵进入意识馆，但月牙儿般晶莹光泽的耳机造型却让小姑娘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