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半球》宁七七

9、切蛋糕

　　江沐珂的声音有些许断断续续，是过隧道时网络数据变差的原因导致的，在公寓里其他众人其实只听到后两个字“快乐”，顺着正常逻辑往前推，只能是生日两个字被卡顿的网络吃掉。

　　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反衬得江沐珂轻柔的声音通过电话，回荡在公寓客厅。

　　本以为已经挂断的电话出乎意料的始终保持着接通的状态，周迟一呆愣一下，下一瞬即刻反应回神，第一时间看到桌子上横放着的超鲜艳粉色毛绒手机壳，两三步快步走到旁边，正好能接上江沐珂后面说话声结束时的空拍。

　　“你们路上小心点，不用着急，让叶弥也一起来吧。”

　　周迟一见过叶弥，是在大学时，江沐珂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当时专门跨省来给她过生日，自己的原因还差点让人女生跑个空。

　　因为这个小插曲在，叶弥似乎一直对他都是不怎么友好的态度。

　　回答也果然不出乎意料，叶弥直接在电话里就拒绝了周迟一的好意。

　　叶弥瞥一眼手机导航上的距离，没有任何思考，毫不犹豫直接回绝，“我就不去了，我一会儿还有亲娘安排的相亲呢，你们庆祝就好了，周总生日快乐，事业蒸蒸日上。”

　　电话祝福词里的敷衍口吻，主要有心的人，都不难听出语气里的异样。

　　徐知远坐在沙发上默默换了个姿势，眼神意味深长转向周迟一，一直到电话挂断都没有再说话，即使阎槐在旁边时不时在碎嘴的不停搭话。

　　不得清净的耳根子在捕捉到某个人名时恍然间清醒，徐知远轻松的面色猛然间变了色，单手搭在阎槐小臂上，语气里隐约能听出些许着急。

　　“你刚刚说你告诉了路贝贝也一起来？”

　　阎槐手上刚倒好一杯饮料，正要喝几口下楼去接路贝贝来着的，胳膊上突然而至的重量险些让他拿不稳水杯撒出来。

　　面对经常帮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好兄弟，阎槐到嘴边的坏脾气，愣是在接触到徐知远严肃的目光后，变得偃旗息鼓，“啊？嗯，是啊，前天在四哥的酒馆里遇见就聊了几句，正好提到今天的安排，就约好一起来了。”

　　花花公子的确也就只是个花花公子，遇上个更有心眼的人，阎槐能被骗得连裤衩都不剩，也就是这些年，他大哥看得比较严才没有真的被有心之人骗了去。

　　徐知远右手搭在自己左手腕上，轻轻摩擦，目光从阎槐身上转移到周迟一身上，他刚放下手机，听电话里的意思，江沐珂估摸着还有五分钟就能到这里。

　　“她还有多久到？”

　　没有提名字，他们两个都知道在说谁，阎槐扬了扬手机，上面正是两个人对话的页面。

　　【贝贝】：还剩一个路口我就到了，大概五分钟吧。

　　也是五分钟……

　　徐知远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时间节点，都是五分钟，最不凑巧的情况两人在同一时间在楼下相遇，这也不是没可能。

　　周迟一注意到徐知远奇怪的表情，直接一掌拍在他肩上，“怎么了，看你心不在焉的？”

　　“就是啊，我和他说话，都不理我的”，阎槐一点不嫌事大，在旁边告着不合时宜的状。

　　徐知远不怀好意瞄一眼阎槐，故意侧一下身，在周迟一身侧以最低的音量说，“这个不省心的把路贝贝也叫来了，差不多五分钟后到。”

　　路贝贝，很久之前频频出现在生活中的名字，而现在是重新刚出现在生活中不久的名字。

　　周迟一只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嘴，“准备的东西都够吃的够喝的吧？”

　　阎槐不太懂徐知远在思考些什么东西，对周迟一的问题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包够的，也不看看是谁准备的，只许多绝不可能不够。”

　　“一会儿下楼接人你自己去，迟一是去接珂珂的。”

　　阎槐很不理解徐知远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友好，这不都是他们之前的朋友吗，现在怎么连提起都像是在踩雷点。

　　温亦手里拿着自己刚刚和周末比吹气球吹起来的气球，满脸得意地晃悠过来，什么热闹都要凑上一下，“你们在说什么，接老周女朋友，我的粉丝吗，我也要去，还要把我人生中吹起来的第一个气球送给她，以示诚意。”

　　话音刚结束，温亦的头上就迎来一个脑门弹。

　　周末满脸嫌弃，把刚弹过脑门的手不停在身侧的衣服上擦拭，“吃了几盘花生米啊，喝这么醉，那上面都是你口水，埋汰死了，你还真把它当宝贝呢。”

　　正说着话呢，周末手上动作就已经开始，作势要把温亦的气球捏爆，从根源上消除这种埋汰的产物。

　　你追我逃，你夺我闪的场面在客厅里上演，缓解不少徐知远他们这边的气氛。

　　“滴滴滴”

　　门口输入密码的声音在这种乱糟糟的环境里响起，出奇的明显，让人没办法忽视。

　　江沐珂推开门，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周末正拉着温亦身上的布偶装饰，另一只手向上他手中的气球，在周末身后，孟时野距离差不多两步很近的距离，单手张开，以防周末摔倒。

　　另一边，阎槐低着头看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打字，估计又是在和哪个朋友聊天，徐知远和周迟一待在一处，没有在说话，猜不出在干什么。

　　在客厅最中间，是江沐珂最喜欢的大狗狗，坐得乖巧听话，开门的第一时间直冲她跑来。

　　白色的萨摩耶白菜，已经从江沐珂去医院开始，便被送到徐知远那里帮忙照顾，这么算下来已经有一周多时间没见到她了。

　　狗和主人的亲昵场面，在所有人面前上演。

　　温亦羡慕得心痒痒，他刚刚见到白菜时，就没有得到它这么热情的待遇，果然双标不只是出现在人身上，狗也不例外。

　　“好啦，白菜乖”，江沐珂半蹲下来，一手搂着，一手不停给它顺毛，好半天才算把这小祖宗安抚安静。

　　手里还提着给周迟一的生日礼物，被白菜蹭来蹭去，差点从手里被蹭滑掉落。

　　温亦适时出现在江沐珂旁边，绅士伸出一只手，“我来帮你拿吧。”

　　精致的外包装，不用拆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是今天主角的专属礼物。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反而是温亦率先稳不住，仓促转移视线，把目光都放在白菜身上。

　　刚刚还一口一个粉丝的，这会儿时间就没了大放厥词时的猖狂状态，反倒多了几分心虚徜徉其中。

　　“那……那什么，下次想去演唱会可以直接让周迟一告诉我的，我给你前排票”，温亦有些扭捏地挠头，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说个完整。

　　演唱会的戒断反应的确是持续过很久，但是到现在这会儿时间已经缓和很多，江沐珂微仰头与温亦对视，没忍住在心里感叹他建模的脸。

　　女娲娘娘偏心得离谱，给了他唱歌和创作的才华也就算了，就连颜值也是偏心得很。

　　演唱会大屏幕上的镜头已经足够高清，而当没有妆容加持的素颜出现在眼前时，更让人止不住的赞叹。

　　“或者，咱们两个加个微信，什么时候想看直接告诉我也行”，温亦轻抚手边的白菜，耳根子隐隐冒出些许粉红，“我还挺喜欢你在微博上画的那些图的，特别可爱好看。”

　　迟迟得不到江沐珂的回应，温亦内心戏多到自我洗脑的程度，思维的无限发散止于下一秒。

　　江沐珂把礼物放在玄关，弯腰换鞋子前，手机被她放在玄关台上，屏幕上面正显示着好友添加二维码。

　　嘴上说不如实际做，心动就行动，这是江沐珂从周迟一身上学会并改变的第一点。

　　“备注江沐珂就行”，江沐珂经过温亦身侧时留下这句话，继续朝客厅桌子案台附近去，她的礼物和其他人的放在同一处，“生日快乐，周迟一。”

　　正式的场合里，江沐珂大多都以全名相称，双目紧盯着他，送出这场庆生会上来得最迟到的一声祝福。

　　在生日歌的欢快奏唱里，周迟一手持刀叉将蛋糕分切开来，第一块蛋糕自然而然递到江沐珂面前。

　　“你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这块上面水果多，先给你”，周迟一侧头讲话，并没有降低音量，桌子旁边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并且字字清晰。

　　周末最喜欢在这种场合凑热闹，即使有孟时野在旁边阻止提醒，也没有先于她说话时拦下。

　　周末嘴里嚼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大青枣，丝毫不耽误她说话挖苦人，“哟，我也爱吃水果奶油呢，哥你怎么不给我也挑一块啊？”

　　周迟一抬头从周末身上扫过一眼，没有接话，转头从另一边给江沐珂拿过来一杯果汁，也是她喜欢喝的柠檬汁。

　　所有的吃的喝的都是依着江沐珂的喜好准备齐全的，在其他人眼中简直就是标准典范男友，单单是这一点阎槐在旁边瘪瘪嘴角，自愧不如，而且深深的表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周迟一一样做到这个程度，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

　　蛋糕被分得刚刚好，还有一块是还没到场的路贝贝的，徐知远贴心地推到阎槐那块旁边，美其名曰，他帮忙看好保管，省得被周末抢走吃了去。

　　在好甜口这方面上，周末和江沐珂有着出奇的相似，周迟一认为这是她们两个关系处得很好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碍着这个原因，很多时候出差，周迟一带回来的当地特产里最多的一种便是各色各样的糖果，软糖，硬糖，夹心糖，什么口味的都有。

　　想到这些，周迟一嘴角不禁扬起弧度，很小幅度，轻易察觉不到。

　　“嗯？还有人没到吗？”

　　门口的门铃蓦然响起，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

　　在他们当中，只有阎槐，徐知远和庆生会主角知道外面的人会是谁，至于其他几个人对此，皆是一脸茫然，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江沐珂。

　　在她看来，周迟一的社交圈很大，也很杂，没有人能准确说出来哪些是如徐知远、阎槐一般的重要朋友，占据生命很长一段时光的感情，所以今天无论是谁来。都不会意外。

　　阎槐最先动作，放下手中的水果，边朝门口走去，边随手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果然是靠脸混圈子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

　　江沐珂眼瞅着他路过玄关时，刻意侧着头对镜子停顿整理几秒才慢慢悠悠搭上门把手开门，这一整套流程下来想忍住吐槽，都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她怎么来了？”

　　“迟一不介绍一下？”

　　“嗯？”

　　不同的人不同的反应，周末不喜的反应表现得最明显，相比之下，孟时野只是简单皱下眉头，很轻的动静发出一个单音节疑惑。

　　只有温亦的反应是最正常的，江沐珂和他相同的反应，同时把目光转向周迟一，他的主场，他肯定熟识。

　　认识这么久，这个女孩是第一次见。

　　没有及时得到解答的目光，很自然地飘向徐知远，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其实想知道答案，完全可以问周末，但带着主观情绪的解答，一定不是最客观的，江沐珂不想。

　　徐知远微敛神色，刻意地提早避开江沐珂的眼神对视，很明显的态度——别来问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迟一，生日快乐”，路贝贝被阎槐迎进客厅，手里提着路贝贝专门准备的礼物盒，听着她说话，“工作结束得比较晚，来得晚了点，祝福应该还不算迟到吧？”

　　“怎么会，刚切完蛋糕，我觉得你还挺准时的。”

　　徐知远双手摊开，搭在沙发上，下巴微扬，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客厅里所有人的表情变化，漫不经心丢出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江沐珂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句话听着带着股火药味，夹枪带棒的，很有阴阳怪气那味。

　　可是按道理，绅士如徐知远，极少数，最起码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他应该是最不会做这种事，说这种话的人才对。

　　江沐珂双手捧着饮料杯，微微抬手，对着嘴唇一小口借着一小口的轻抿，有点摸不清眼前的具体情况，不太好开口说什么。

　　阎槐对她的态度热情，徐知远对她的态度冷漠，甚至带着很多成分的不满，周末更是如此，连正眼都不愿意多给一个。

　　所有人当中，只有孟时野相对还好，公式化客套浅笑过后，他的态度也同样耐人寻味。

　　在答话之前，周迟一的目光从江沐珂身上扫过，最后才落到路贝贝身上，眼底的波澜变化都在抬眸的一瞬间被敛去，让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变化。

　　赶在周末口无遮拦之前，周迟一主动上前几步，简单一句话把空气中潜藏的不和谐因子缓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