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川与傅玉致》袄米

14、第 14 章

　　唐奕川的外公和妈妈都是法官，爷爷和爸爸都是警察，生下来时基因里就自带着爆棚的正义感。父母还在世时，唐奕川是个挺幸福的小孩。白天父母上班时外婆带他，晚上会把他接回家，都住在一个小区很方便。回家后爸爸妈妈给他讲故事，陪他玩耍，放假了全家一起出去玩，一切都很美好。
　　最开始叫他“唐检”的也是他的爸爸妈妈。小孩子三岁左右看书讲故事都会开始说自己将来要做什么。爸爸说小川将来要做警察，妈妈说小川将来要做法官，子女的职业选择很多时候都受父母影响，两个人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在那里争着引导小唐奕川，互相说着自己职业的好和对方职业的不好。小唐奕川看看爸爸，看看妈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爸爸妈妈因为对方对自己职业的吐槽乐的不行。笑够了就都盯着看他们的小结晶。小唐奕川问：“这些工作是做什么的啊？”爸爸想了想说：“都是保护大家抓坏蛋的。”妈妈抱起他说：“咱家一个公安，一个法官，公检法三样就缺一个检察官，要么小川就去做检察官吧。”唐奕川问：“检察官也抓坏蛋吗？”妈妈点点头，“嗯。”三岁的小朋友说：“好！我要做检察官！”爸爸故作严肃地伸出手说：“好的，那以后就要称您为唐检察官了，合作愉快，唐检！”小孩郑重地和爸爸握了握手。妈妈也伸出手：“合作愉快，唐检。”小孩又和妈妈握了握手。
　　那天只是父母陪着孩子玩耍，实际上唐奕川未来会做什么职业谁知道呢，小孩子都是几天一变的。只是那之后，唐奕川调皮不听话的时候，父母有了一招，“唐检不好好吃饭，饿着肚子怎么抓坏蛋啊”，“唐检不喝牛奶，长不高怎么抓坏蛋啊”，“唐检看这么久动画片，眼睛坏了怎么抓坏蛋啊”，“人民公安和人民法官要睡觉了，人民检察官还要玩啊”······见他们这么说小川，偶尔外公外婆也逗他叫他唐检，这成了哄孩子听话的一种称呼。唐奕川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妈妈牵着他的小手，说：“妈妈要去b市培训一周，唐检乖乖在家等妈妈，不准调皮哦。”爸爸在旁边笑说：“爸爸送妈妈去机场，一会就回来。”下楼之后，妈妈回头看唐奕川，他正趴在楼上玻璃那看他们，每次爸妈下楼他都会趴在那里看。妈妈招了招手，爸爸看到之后也回头，远远地招手：“唐检，回见！”
　　然后唐奕川再也没有看到他们。
　　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的事故。唐奕川的外公当时还在法院工作，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猛地站起来，然后就倒下了，再也没起来，急性心肌梗死。同事发现后送去急救还是没来得及。唐奕川的奶奶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唐奕川出生之后主要是外婆带他，现在听说儿子儿媳突然去了，更是雪上加霜，直接住院了。好好的一个家，突然就崩了。外婆一次送三个亲人走，当时就想跟着去，然而回头看看懵懂的唐奕川，愣是咬牙挺了下来，然而身子也垮了。唐奕川记忆中，外婆总是偷偷看照片抹泪。那个年代独生女不多，妈妈是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精心呵护培养长大，失去她外公外婆都受不了。唐奕川上学早就是因为他外婆没有太多体力精力照看他。后来唐奶奶去世，外婆更多了愁绪。小川的姑姑还是个孩子，她如果走了小川怎么办啊。后来她心知自己也挺不了多久，就把自家还有女儿女婿家的房子都过户给了唐奕川，告诉唐奕川这两套房子都是你的，等你长大了再处理它们。钱她给了唐鸢，让她替小川保管。
　　自从爸爸妈妈外公离世，唐奕川就变得很安静，不爱讲话，也不太爱理人。那时候外婆总是偷偷哭，总也提不起精神，在唐奕川面前还总是勉强自己笑着，年幼的小孩心疼外婆，不哭也不闹，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乖乖上学。外婆走了之后，唐奕川只剩下小姑姑了。不熟悉却也是唯一的亲人。外婆临走前，总是摸着他的头，说对不起他，说没有外婆了小川也不要哭，要做勇敢的男子汉，要坚强地活下去，好好读书好好生活，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奶奶都在天上看着他。
　　外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知道要唐鸢养大唐奕川实在是为难一个孩子，她也有女儿，设身处地地为唐鸢着想，到最后都没忍心留下一句托付的话。外婆是带着遗憾与不安离世的。她的小外孙才7岁，她走的时候都闭不上眼。
　　外婆走之后，唐鸢每天从学校回来照顾唐奕川。唐奕川出生的时候唐鸢上高中了，课业太紧一月回家一次，而唐奕川在外婆家呆着，所以直到唐奕川长到3岁，跟唐鸢也没有太多的接触，印象最深的就是去奶奶家奶奶总是念叨说你小姑姑怎么怎么。小姑姑是奶奶宠溺着长大的，不会做饭，奶奶病倒之前小姑姑连衣服都没洗过。小姑姑照顾了唐奕川几个月，就有陌生的叔叔阿姨带着孩子住进来。
　　唐奕川是早熟的孩子。回忆起来，好像外婆走后，他就变成了一个人。姑姑有自己的生活，后来住进来的叔叔阿姨和哥哥都是陌生人。自己的家好像突然变成了别人的家，他倒成了外人。叔叔阿姨说他太小，让他住了另一个小房间，他的房间让给了哥哥。外公外婆的房子也被租了出去。人家一家三口过自己的日子，很快也觉得唐奕川在屋里待着很多余，就把他送到了棚户区。姑姑电话里总是问他过得怎么样，唐奕川一直说挺好。他觉得自己过得是挺好，相比于和陌生的叔叔阿姨一起生活，他在棚户区的日子过得还行，至少不用看人眼色。只是去学校要坐很久的公交车，不比原来的家方便。
　　唐奕川就读的学校是s市有名的好学校，20世纪初建校，不同于傅玉致就读的外国语小学，这所学校有着悠久的历史，是全国重点小学，很多家长想尽办法把孩子送到这所学校就读。洪锐是三年级转到这所学校的。洪锐比唐奕川大一岁，和他同一个年级，不同班级。
　　那时候的唐奕川，自己照顾自己，自己洗衣服，自己收拾屋子，自己买饭吃。每个月和姑姑通完电话，阿姨会给他一个月的生活费，然后他会规划好充公交卡的钱，买学习用品的钱，剩下的就是他的饭钱。幸好姑姑走前给他买了不少大一些的衣服和鞋子，四季的都有，他不用有这方面的花销。计划再全面，也总是有意外的花费，饭钱不够了，他就买一箱方便面和午餐肉，对付着吃。外婆说的对，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得坚强，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正值小孩子热爱买玩具和攀比的年龄，唐奕川没有这个条件，除了上学很多时间就是在屋里读图书馆里借来的书。老师对他很好，会给他推荐读物，也会送书给他。棚户区的邻居也很善良，看他一个小孩子没口热饭吃，做了好吃的会叫上他一起吃。这时候的唐奕川性子就挺冷的了，一开始邻居叫他去吃他都是拒绝的，后来住了小半年，才渐渐和他们熟悉起来。邻居大婶有个儿子18岁，在部队当兵，她和大叔做些体力劳动赚钱。大婶稀罕他，觉得小孩又好看又乖，家里不介意多一双筷子，早饭晚饭都叫上他。他就总是用饭钱买水果送邻居大婶。
　　唐奕川以为他可以这样简单平静得长大，然而，9岁那年他刚放寒假回家，远房叔叔在屋子门口等他，邻居大婶脸色很难看。他背着书包，手里抱着几本老师送他的书，穿着姑姑走前给他买的羽绒服，拿着亲戚打包的行李，被送到了儿童福利院门口。
　　唐奕川在福利院门口站了一段时间，天黑了才走进去，里面有很多孩子。工作人员问他从哪里来，父母在哪儿，他摇摇头，一句话都不说。福利院也不是什么孩子都收养的，但总不能黑天把一个小孩子赶出去，所以工作人员先把他安排在房间里一张小床上，打算第二天再找院长过来一起处理。孩子们的晚饭时间要到了，工作人员去忙了，留下唐奕川自己呆在房间。唐奕川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是孤儿，这里是孤儿院，房间里有很多小床。他不想呆在这里，不想要被打上孤儿的标签，他有自己的家，他还有姑姑啊。那一瞬间，他非常想打电话给小姑姑，让小姑来接他回家。他屈膝坐在小床上，把头埋进臂弯里，孤独又无助。
　　“唐奕川。”一个男孩在门口叫他。他抬头，那个男孩子走进来笑着看他。男孩叫洪锐，唐奕川知道他，但是和他不太熟。“走吧，我带你去我家。”洪锐走进来伸手牵起唐奕川，让他不要管行李，说路哥会过来拿，然后牵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