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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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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折玉轻咳一声,果断投降,“确实是有些辣,我平日吃的都很清淡,辣得有些难受了。”
裴折玉这张脸长得好看,被辣得嘴唇都红了,似乎连那双阴沉的丹凤眼都多了几分艳色。
谈轻本来还想看他狼狈的样子,见他如此镇定地说完却立马喝茶,本就不是真的生气,赶紧给他舀了一碗排骨菌菇汤试图补救。
“那你先喝汤吧!”
裴折玉莞尔一笑,摇头道:“没事,其实味道很好。”
谈轻这才放心,笑说:“前两天我跟谈明和福生吃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差点被辣哭了!”
裴折玉再不得宠也是皇帝亲封的亲王,有他在,福生是不敢上桌的,后厨还在烤鱼,做的是谈轻烤糊的那一条,一会儿能给福生和燕一尝尝鲜,二人用饭时不需要伺候,所以就将他们两个都打发进屋里去了。
裴折玉知道福生,对谈明的名字却很陌生,“谈明?”
谈轻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菜进碗里晾着,闻言点点头,应道:“我在谈家村的同族堂哥。”
裴折玉所有所思。
“你不能吃辣就先吃别的吧,晚上我让他们炖羊肉。”
谈轻钓鱼半天也饿了,说完便埋头吃起来,裴折玉便没再问,在排骨菌菇汤和烤鱼之间到底选择了前者,只偶尔夹一筷子鱼吃。
中午日头大,二人吃完这顿午饭都热得出了些汗,就在通风阴凉的竹楼里歇了一会儿,等太阳没那么大了几人才上桃山。裴折玉是自小住在宫里的人,见过晋国最华美的宫殿,对桃山没什么特别的评价,但也认为这里的风景即便是在繁华京城里也是罕见的,有他这话,谈轻就放心了。
几人顺路去取了山泉水便下山了,谈轻特意多取了一些,让福生回头给裴折玉泡茶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折玉喝过山泉水煮的茶,爬山后的那点疲惫似乎是少了几分。
谈轻看裴折玉文文弱弱的,以为他爬不了山,没想到裴折玉硬是没出一滴汗,也没叫过停,下山后才想起来,人家打小就在宫里跑,两条腿估计早就习惯走远路了。
爬过桃山,谈轻把自己养的小狗崽跟猪崽们介绍给裴折玉,裴折玉嘴边总挂着的笑容在听到它们的名字时滞了滞,可跟着谈轻喂猪遛狗,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天渐渐晚了,工地上的秦如斐也回来了,到了吃饭的时候却没来,说是要在房里写诗。
谈轻没让人再去叫他,给裴折玉补上一顿好的,反正晚上的炖羊肉再香,他也只能看着。
不过吃过晚饭,他还是去找了秦如斐,到秦如斐房间时,这人正愁眉苦脸地啃着蘸酱菜,那酱还是田婶可怜他只能吃青菜给的。
谈轻一来,秦如斐就跟见鬼似的跳起来,见他身后只有福生,这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写的新诗啊。”谈轻领着福生进门,看他这一脸心虚,挑了挑眉,“你干嘛这么害怕,做贼了?还是以为裴折玉也会过来?”
一听到裴折玉的名字,秦如斐险些被口中的菜呛到,捂住嘴咳了两声,探头看向门外,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能直呼隐王的名讳?”
“为什么不可以?”
谈轻常来他这里催诗,进屋跟进自己房间一样熟练,拨开还挂着水珠的那盘蔬菜,找到被挤到角落里的纸笔,纸上才写了一个字。
“你的诗呢?”
秦如斐咽下口中的蔬菜,别开眼说:“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写完的。你怎么敢叫隐王的名字?他可是皇子,是陛下亲封的王爷!”
谈轻哼笑一声,自顾自坐下来,翘起腿来,慢悠悠地说:“你怎么比我还紧张裴折玉?”
“我哪里是紧张,这是礼仪!不可失礼!”秦如斐边说着边往门外看,总有些不放心,再三确定门外没有人,这才慢慢挪到桌边坐下,捡起菜叶子往嘴里塞,一边偷偷瞟着谈轻,“你不是成亲后没两天就来庄子了吗,看起来,你跟隐王殿下相处得很好,你在他身边就不会害怕吗?”
谈轻是越听越奇怪,“我为什么要害怕?反倒是你,你怎么好像很害怕裴折玉的样子?”
秦如斐欲言又止,实在没忍住问:“那你们成亲后你却不住王府,不是因为跟他不和吗?”
“不是啊,我只是想出来玩。”
秦如斐有些怀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谈轻的眼神清澈且真诚,他似乎是信了,说:“我听说你们是被强行凑到一对的,成亲后夫夫不和,你回门之后马上就搬出了王府,原来不是这样,你没被隐王吓跑……”
谈轻听得一头雾水,“我为什么会被裴折玉吓跑?”
秦如斐支吾不语。
谈轻眯起眼,“不说吗?”
秦如斐还是怕谈轻的,被他盯得抖了抖,只好老实交待,“你以前可是太子陪读,也在上书房待过,怎么会不知道隐王有多可怕?”
谈轻没有原主的记忆,怎么可能知道以前的事?他要这么说的话,谈轻就更感兴趣了。
“说说看。”
“你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没告诉你?”秦如斐转念一想,谈轻从前满心满眼只有太子,怕是不会留意到裴折玉,更不会主动去提及他,犹豫了下便道:“我也是听六皇子说的,七殿下,也就是隐王殿下幼年时是很得圣宠的皇子,因为身患隐疾,才慢慢被冷落了。据说七殿下病发时会伤人,没办法控制自己,陛下才将他该有的几个伴读都撤了,所以整个上书房里,连公主都有伴读,唯独七殿下没有。”
“还有……”
秦如斐压着声音,“你以前可能没留意,七殿下时常会不来上书房,或许就是因为隐疾发作。后来出宫建府后,六皇子也说过,七殿下总会缺席宫宴,六皇子还说,七殿下这隐疾很可怕,让我们都离他远点。”
不说听到这话后跟着提心吊胆的福生,谈轻也有些吃惊,“你说裴折玉他有什么隐疾?”
“不是我说的!”秦如斐急道:“我也是听六皇子吩咐,我爹也说不要过问七殿下的事,总之,七殿下是宫中最特别的存在。我们家有家训,不会偏帮任何皇子,所以在上书房结课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七殿下!”
他这就说得谈轻糊涂了,原来裴折玉少出门是因为有隐疾,而且他连伴读都没有吗?
可一想到这话是六皇子说的,谈轻还是很怀疑,“老六还会当着我的面欺负裴折玉呢,要是裴折玉真的这么可怕,他怎么敢欺负人?”
他只知道秦如斐肯定很喜欢老六,才什么都听老六的。
六皇子好歹是秦如斐的前主子,他不好评价此事,只说:“或许这是六皇子误会了,不过七殿下身患隐疾并非秘密,我看你最近变了不少,像个好人,才提醒你,你要是要搬回王府,平日可以多上点心。”
他说话时,两道身影正走近门前,裴折玉站定下来,半隐在黑夜中的脸上神色莫名。
这时,屋中的谈轻嗤笑出声,“你当着我的面说裴折玉坏话,不是看我像个好人,是拿我当傻子吧?”他说着随手捡起一棵菜扔向秦如斐,“你看我是跟他睡一个被窝还是跟你睡一个被窝?还在我这里挑拨是非是吧?说,是不是老六让你干的!”
秦如斐慌忙接过菜,脸涨红了,一半气的,一半羞的,“你都嫁了人怎么还口无遮拦?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人让我来挑拨你们!”
谈轻抱着胳膊靠上椅背,拿眼尾斜他,“你看我信不?”
秦如斐冷静下来,也明白是自己失言了,便有些别扭地说:“是我说错话了,你和七殿下已经成亲,我不该这么说,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七殿下已经好了,我看他今日过来时与你有说有笑,比在上书房时那样悄没声盯着人时好了许多。”
谈轻在盘里捡了一根小葱作势要扔,秦如斐立马抬手挡在眼前,急道:“七殿下没病!”
谈轻随手将小葱扔回桌上,屈指敲了敲那张才写了一个字的宣纸,“老老实实写诗吧。”
说到写诗,秦如斐就耷拉下脑袋,小声嘀咕,“我现在是真的佩服你,从前大家都知道你是将来的太子妃时,你便一心向着太子殿下,如今嫁给了七殿下,你也能同样真心待他,连他半句不好都听不得。”他由衷赞道:“其实,你还挺守妇德的。”
谈轻瞥他一眼,“妇德?”
“夫!”
秦如斐识趣改口,“夫德!”
谈轻就觉得这个胖子脑子有点毛病,不过想到他连老六都能看上,也不会是个正常人。
想起裴折玉还在前厅喝着茶,谈轻站起来,“你先把诗写出来,再等下去桃花都谢了。”
听到这里,裴折玉不再沉默,回头给了燕一一个眼神,燕一才从屋中对话给他的惊讶中回神,轻咳一声上前,“殿下,小心台阶!”
他这一出声,屋中几人都被惊到,尤其是秦如斐,看见裴折玉就站在门前,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下意识躲到谈轻身后,不敢呼吸。
谈轻也有些惊讶,瞥了眼秦如斐的窝囊样,暗笑一声,便走向裴折玉,“你怎么来了?”
裴折玉与他相处时唇边总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似讥讽却又很是温和,让人看不大清晰。
“听闻你在这里,过来看看。”
“找我有事吗?”谈轻回头看向秦如斐,“那我先走了,你记得要赶紧把诗给我写出来。”
秦如斐不敢想刚才那些话裴折玉听到了没有,整个人都僵了,听谈轻说要走傻傻点头。
几人正要走,秦如斐没忍住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
谁知正好撞上裴折玉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眼神,他那双丹凤眼里好像藏着几分讥讽,略有些阴沉,叫秦如斐脊背生寒,如坠冰窟。
“秦二公子。”
秦如斐心头一颤,分明是慢条斯理的温和语调,他却从中感到一股阴冷,呼吸一窒。
“殿,殿下?”
秦如斐那双丹凤眼仍是笑着的,望着他轻声道:“好好写,本王也很期待你的新诗。”
秦如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的,只知道心跳得极快,待安静下来,看着几人走远,他才脱力地坐了下来,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我就说七殿下可怕……”
庄子在山脚下,晚间山风吹下来,要比附近村子更凉快些,谈轻跟裴折玉并肩走回去。
“你找我什么事?”
裴折玉笑应:“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还没有落脚处,想来问问,我今夜住在何处?”
谈轻愣了下,回头去看福生,福生忙道:“少爷,您忘了,后面的宿舍还在修,大家都先搬到庄子里来了,如今只剩几个下房空着。”
裴折玉今日是带了几个侍卫来的,除了谈轻住的正房,庄子上有几个院子,一个给秦如斐住,偏院给谈明住,谈明今晚没回来,燕一等侍卫还好安排到谈明的院子里挤一挤,裴折玉是王爷,不可能住下人房。
谈轻便问裴折玉:“那你今晚就跟我先挤一挤吧?”
裴折玉轻笑道:“好啊,你我都是睡过一个被窝的人,不过是与王妃同房,我并无异议。”
他这么说,谈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眨了眨眼。
“你都听到了?”
裴折玉没说听到了多少,只说:“谈轻,你就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真的身患隐疾?”
谈轻想了下,说道:“我是挺好奇的,不过你愿意说吗?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裴折玉大抵从未得到过这样的答案,稍稍怔了一下,扬唇低笑一声,“那便多谢你了。”
看来他是不想说了,谈轻没有追问,加快了脚步。
“我困了,我们回房睡觉吧。”
裴折玉有些怔愣,谈轻见他没跟上来,便回头看他。
“走啊?”
裴折玉缓缓回神,颔首跟上,眼底似有几分探究。
裴折玉来时没有带太多东西,片刻后便收拾好了搬进谈轻住的正房里,两人分开沐浴。
谈轻回房时,裴折玉已换上寝衣,坐在床沿看书。
他手上的是谈轻给的话本,见谈轻穿着一身青色的丝绸寝衣回房,他便放下话本起身。
谈轻看他显然是在给自己让道,便利索地爬上床。
裴折玉问:“可要留一盏灯?”
谈轻道:“随你。”
裴折玉没有多看他,吹灭桌上几盏烛火,只留了床边挂着的一盏罩着琉璃的灯便上床。
这里的床没有王府主院的大,因为二人晚上一起睡,福生又多送了一床被子来,二人一同躺下,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裴折玉放下杏色床帐,透进床上的光线显得很昏暗暧昧,映出琉璃灯罩上桃花的花纹。
谈轻睡觉一向老实,不过今夜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跟裴折玉离得不远,就算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一臂距离,他还是能听见裴折玉的呼吸。
裴折玉也还没睡着。
谈轻看着帐顶上的桃花影子,忍着困意跟他说话。
“你今天来庄子上找我是有事吧,不然也不会出门。”
他跟裴折玉才认识几天,没那么深的感情,裴折玉平时都不出门,出门肯定是有事。
裴折玉并不意外谈轻会这么问,说道:“太后回来了。”
“太后?”
谈轻听到这个名字就没法安心躺平了,侧过身看向裴折玉,“太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次进宫时,裴折玉才跟他说过太后在行宫养病。
谈轻突然趴到枕边,冷静如裴折玉,看到谈轻的脸凑近,也被惊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后退,却没注意到谈轻的手原本是撑在他被角上的,他一退,被角跟着被扯开。
谈轻手下一滑,突然扑到他身上。
额头砸到裴折玉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裴折玉倒抽一口冷气,谈轻不疼,可听着那声都替人疼,赶紧支起身,手伸向他胸口。
“我不是故意的!很疼吗?”
猛一下砸下来,裴折玉是疼的,可眼看着谈轻的手就要碰到他的胸口,他眼眸一黯,极快地伸手攥住谈轻手腕,谈轻便不再动了。
裴折玉唇瓣几乎抿成直线,因为靠得太近,他能看到谈轻毫无瑕疵的脸上的毛孔,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如他的手一样温热,或许是因为刚沐浴过,谈轻寝衣上的熏香随体温散发出来,淡淡的,很好闻。
可僵持着这样的姿势实在不雅,裴折玉只要一抬眸,就能看到谈轻脖子下精致的锁骨。
寝衣衣襟宽松,谈轻趴在身侧,雪色胸膛若隐若现。
裴折玉顿了顿,忽地别开脸。
“我没事,你先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琉璃灯罩不够明透,穿过床帐的光线落到裴折玉玉白的脸颊,竟在他白皙的耳廓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谈轻迷茫地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裴折玉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