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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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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日
\"娅姐,没想到你还有小美的CD呢!\"小茹把头埋进我成箱的CD中淘宝,只能看见她的浑圆的翘臀。
\"是吗?\"我坐在电脑前,看手边的case,\"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了。\"
小茹是同事静的孩子,她出差,不放心死鬼老公,就让我代管两天。
现在的小孩子,当真是嘴甜。见了我的面,偏不叫姨,只叫姐,还说娅姐这么年轻,怎么能叫姨呢?!
当我告诉她我已经过三十奔四十的人了,她的小嘴张成大大的\"O\"字,好不可爱。
我是喜欢小孩子的,出门逛街,看到小孩子的衣服鞋子,总忍不住拿起来看看,爱不释手。末了会买许多,却只得送给同事们的孩子。
我也想有个自己孩子。
孩子是顶可爱的,小小的,整日粘答答的,湿嗒嗒的。哭、笑,闹着你、吵着你。天天在你身边转,还没怎样呢,就老了。
那时就可以和孩子说:看,为了你,妈妈这样辛苦的一辈子。
我顶喜欢这种老式女子的抱怨。
多安心,多有成就感。
可是,没有。没有那么一个男人和我生个孩子。
也不是就一直没有,记得好多年好多年以前,有个很干净的男人和我说\"给我生个儿子吧\"。
可终究没有。
罢,不想了。
同事们的孩子,全成了A座11的半托儿童。
我这小窝,面积不大,不过40平米。
视野却极其开阔,遥遥与华苍山相望。
相看两不厌。
也只有这华苍山与我相看两不厌了。
房子是他帮我选的。
那时早已分手,偏偏他关心不断,让我误以为旧情或能复燃。
拖拉了几年才知不可能,可一个人惯了。
\"你不是说想要间自己的小窝吗?\"他对我这样了解,\"这房子离玉意(PS:玉意是\"我\"工作的地方)满近的。风景也不错,\'卧看南山春雨湿\',正和你意。\"
\"满\"是我的偏好风格,却给他学了去。
\"小茹,翻完别忘了给收好啊。\"我提醒小茹。
我喜欢小孩子可能也有一点是因为来我家的孩子们毕竟都是\"客\",也算半个寄人篱下,多少都\"乖\"一些,恶劣面看得少了。
\"娅姐你还不睡吗?\"小茹洗漱完,穿着小熊的睡衣,睁着惺忪的眼问我。
\"不,你先睡吧。\"
我对着眼前的策划皱眉。
小虹是个很认真的孩子,不过,有时你不得不承认,认真并不一定能补充天分的不足。
过几天,让她改做资料吧。
每日清晨公车都挤得似沙丁鱼罐头。
当同事知道我挤公车上班时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不觉有何不妥。
我喜欢坐公车,有座时悠悠闲闲的,看看路旁的风景;如果没有座,挤在众人之间看众生相,也满有乐趣的。
如果时间不赶,为什么不呢?
当我还是个小小女孩的时候,总喜欢和他一起挤公车。
拉着他挤上去,心安理得的在他用臂为我环出的空间内微笑。
那时我们距离那么近,我能清楚地分辨出他呼出的空气,温热的,在我的头顶。
偶尔调皮,会突然踮起脚吻他的脸,看着红色从额头蔓延到脖子。
他在人多的场合还是会腼腆的。
我爱他那个样子。
可是他什么样子我是不爱的呢?
司机正在放广播:
\"手上青春还有多少,思念还有多少煎熬……\"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响起,稍嫌造作。
是在宣传小美的新歌《那年的情书》。
手上青春还剩多少
思念还有多少煎熬
偶尔清洁用过的梳子
留下了时光的线条
你的世界但愿都好
当我想起你的微笑
无意重读那年的情书
时光悠悠青春渐老
回不去的那段相知相许美好
都在发黄的信纸上闪耀
那是青春诗句记号
莫怪读了心还会跳
你是否也还记得那一段美好
也许写给你的信早扔掉
这样才好曾少你的
你已在别处都得到
哧……情书?这年头,年轻男女能天天发两条甜言蜜语的短信已是恩爱异常,还想情书?!
不过也好,分手后就不用愁怎么处理情书的问题了。
我的手下,清一色的娘子军。
办公室里整日叽叽喳喳的,也是公司一大奇景。
还没进门,远远的就听到她们的笑闹声了。
\"什么事?这么热闹?\"我问。
\"那个柳彦,要结婚了。我们这里要给红色炸弹淹没了。\"
我顺手拿起静桌上的请柬,弹了弹:这小子真不够朋友,也不给我寄一张。
柳彦是总经理的朋友,总到我们公司,一来二去的和大家混得很熟。
今日里不知怎的,觉得特别的易怒。
又企划部吵了一架,我躲到洗手间里,镇定情绪。
\"3号柳彦的婚礼你能去吗?\"
\"谁知道啊,说不好那时又有个什么事呢。先包个礼包送去再说吧。\"
\"唉,听说咱们行销部的经理和柳彦还有什么呢。\"
女人,你的名字叫长舌妇吗?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来的晚,她啊,还是柳彦介绍来的呢。那阵总看到他们在一起,可亲热了。可后来就没什么消息了。\"
\"是吗?那她会不会很伤心啊?\"
\"当然会伤心了,说不好还会偷偷哭呢。\"我笑着走到洗手池旁。
\"啊,沈经理……\"原来是广告部的两个丫头。
\"继续啊,我听的满有意思的。\"我挑了挑眉。
\"不了,不了,我们还有事呢。\"那两个人急急得走了。
真无趣。
办公室里左右都那么两个鸟人,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事,十分无聊。
我倒是不介意提供点八卦的话题给她们说。
我二十多的时候,也喜欢嚼人八卦。
没有什么恶意,纯粹的好奇。
总觉得那些人都好传奇。
到现在这个年纪才知道,一个人活二三十年,多少都会有点故事。
否则生活也未免太枯燥了。
可那时的我不知道。
那时候的我和现在完全不同。
留着长长的直发,很安静。
不能喝酒,喝一点点酒就脸红。
初到行销部,成月成月的拉不到业务,心里暗暗着急,偷偷哭。
后来酒量和业务量呈正比,直线飞升,终于混到行销部经理的位置。
哧……什么行销部经理,不过是个高级\"三陪\"--陪吃、陪喝、赔笑!
至少表面光鲜些,月薪拿在手里厚厚的一塌,有安全感。
这年头,安全感是由薪金堆砌出来的。
再说,站得高看得风景才好。
所以不讳言,我喜欢爬得高高的,把众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下了班也不回家,跑到\"月\"去放纵身体。
没错,是放纵身体。
还要感谢这年头的化妆品。
只要在脸上刷上几层,任谁也看不出这妖精的原形怎样。
我在舞池里扭动身躯。
迷幻的光影,迷幻的电子乐,还有迷幻的脑袋。
出了一身的汗,倒头摔进沙发中,毕竟年纪不饶人,觉到累了。
喝一口水,稍事休息。
一个男人走向我,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在我留下唇印的地方。
他的眼中,有着毋庸置疑的欲望。
我借着光仔细看了看他,还不错,满干净的。
我们相携出了\"月\"。
Why not?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one stay night。
当他要进入时,我微微皱起了眉。
他停了停。
我舔咬他的耳朵。
我是绝对不吻这个男人的,我的吻全给了他了。
又不是第一次,装什么嫩。
我从心里鄙夷自己。
第一次给了他。
许多的第一次,都给的他。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爱抚,还有那个唯一的第一次。
是在他家里,他父母就在隔壁。
我又怕又紧张。
总喊\"疼\"。
只要我喊疼,他就停下来,不停的亲吻我。
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和为一体。
可是,天,真疼。
\"为什么是女生疼?\"我抱怨。
我说不要,把他推开。不管他怎么解决,就是不配合。
后来,我抱着自己的衣服偷偷的溜回客房。
那完全不是一个好的回忆。
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样做贼般的回到客房的,那样的仓皇。
第二天他出去上班,我整理床,向个新婚的小妻子般。
忽然\"非法同居\"这四个字打进脑海,哭了。
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家教很严的军人家的孩子。
稚嫩、纯净,宛若一张白纸。
发泄完毕,我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进洗手间冲澡。
每次做完我都觉得脏。
可每次做都有种自虐的快感。
毫不留情的离开,付了一半的房钱。
那男人长得什么样子?Heaven knows。
Heaven knows曾经是我极其喜欢的一首歌。
那是一个沧桑的男子声音:
she\'s always on my mind
from the time i wake up,
till i close my eyes
she\'s everywhere i go
she\'s all i know
and though she\'s so far away,
it just keeps getting stronger
everyday
他心中时刻想着那个女孩。
my friends keep telling me
that if you really love her,
you\'ve gotta set her free
and if she returns in time
i\'ll know she\'s mine
都说爱一个人就要给他自由,我懂可他不懂。
在一起时总吵架。
他有时简直让人不可思议,连我弟弟的醋都会吃。
好似希望全天下只有他一个男人般。
我是典型狮子座,最讨厌束缚。
吵得凶了就说要分手,可至多三天后我便低头。
因为爱他爱惨了。
遇到这个人,我是彻底的废了。
maybe my love will
come back someday
only heaven knows
and maybe our hearts
will find a way
but only heaven knows
全是骗人,怎么可能挽回。
最后一次我提的分手,他恨恨地说要以一次彻底的背叛作为我们之间的句号。
他其实是想我回去的。
可是上一刻我刚说分手他就要出墙,我怎能相信他是真的爱我?!
我摔了门出去。
回来时看到床上有个妖媚的女人。
我当时恨不得立时去找鸭。
再也无法挽回。
晚上耳边好似总有人在唱着Heaven knows,没有睡实。
很多糟糕的回忆纷至沓来,令人沮丧。
第二日起床,腰酸腿痛的。
岁月不饶人。
照照镜子,发现脸上有睡痕,慌了。
年轻时皮肤光华有弹性,即使有了痕迹也立时消失了,可现在,呼……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无所事事,便出门走走。
也不知怎的,居然走到他家门口了。
我一愣,转身待要走开。
迎面碰到了他。
\"沈娅?\"他叫住我。
他的手里拿着陈醋和香油。
呵……他的未婚妻真是好能耐,居然能支使他买东西。
在一起时,除了上班,他是绝对不出门,在家里闷着。
为这被他气哭了好几次。
不过,也算不了什么。
我本不是爱哭得人,我的泪全流到他身上了。
所以哭那么几次也就无所谓了。
\"嗨,随便走走,散布,未曾想到你家了。\"我微笑。
\"既然来了,就顺道进去坐坐吧。\"他打开门,请我进门。
我看到他的那个\"她\"站在客厅。
他终于找到了心目中的人。
她穿着他爱的白色棉质长裙,如雪;长发垂肩,似鸦。
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彦,买回来了?\"
这才发现我,点头致意:你好。
拿眼光问他。
他揽住她的肩:\"我老婆,方雯。\"
指了指我:\"我朋友,沈娅。\"
仿佛还不是很多年以前,他还\"老婆\"\"老婆\"唤我。
\"久仰大名。\"
\"中午了,一起吃了饭走吧。\"
我没推辞过去。
\"没做什么好吃的,尝尝我做的拉面吧。\"她还是笑笑得说。
可是我看到她又盛了碗方便面。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她解释:\"没有多做,所以又下了碗方便面。\"
这算什么?!
\"给我吧,我最爱吃方便面了。\"
\"好难吃哦,老公你怎么曾经爱吃方便面啊?\"
我和她同时开口。
好不尴尬。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临时有事,先走了。\"我夺门而出。
\"沈娅,别忘了,9月3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啊。\"
多少年了,人人说我沈娅冷静持重。
可我现如今,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跑到柳彦这里,居然……
我忽然明白,女人分为两类:一类是抻面,一类是方便面。
抻面需要和、揉、拉、煮,加上肉末、葱花、香菜、辣椒面,经过这许多才能好好享受。
而方便面,只要泡上三分钟,就可以吃了。
她,他的她,方雯,就是抻面;而我,我只是方便面。
方雯是知道的吧,所以才有那个抻面和方便面的对比。
在这个小城市里,没有什么秘密。
我掩住面,深深吸气。
半晌放下双手,手心没有眼泪。
年少的时候,最骇怕的是欲哭无泪。
而今,我只觉得庆幸。
我又跑到\"月\",这次纯粹为的买醉。
我是这里的常客,侍应生们都认得我,也认得我的酒量。
\"沈娅,少喝些。\"风亚劝我。
我瞪大眼睛:管闲,调你的酒吧。
\"明天周一,要很忙吧?\"风亚也不恼,只笑眯眯的问。
\"噢……妈的,明天还要上班。\"我懊丧的骂了句国粹,踉跄着离开吧台。
好像真的有点醉了,脚底软绵绵的,踩不实。
猛地有些反胃,我\"呕\"的吐了出来,真糗。
\"风亚,不好意思啊。\"我对走过来的风亚说。
\"有水吗?\"我拉住身边的一个人问。
口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腥腥的、粘粘的。
下一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第一次喝酒是和他在一起时。
他拿出红酒,说:老婆,好久没有人陪我喝酒了。你陪我喝一点吧。
我说好。
我不是他的第一任女友,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妈妈曾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人是会因怜生爱。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现在也成了我的经验之谈。
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正处于最糟糕的时候。
和老婆离了婚,工作不顺心,每个月还二千贷款。
很沉郁。
那时我还是个不知愁的小女孩。
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来说,忧郁是最能打动人的了。
我常常和他说些孩子气的话,总鼓励他,天天唱快乐至上。
说着说着就说出了一种暧昧。
终于一个寒假后,再见面,他说:我好像爱上你了。
虽然他早就提醒过我:我是罂粟,所以不要喜欢我。
可是谁能抵挡得住罂粟的诱惑呢?
很快的我便唤他老公,赔了心。
我有多爱他,便有多珍惜他,便有多委屈自己。
他有需要,我配合。
吵架了,我先低头。
为了他,我可以和家人吵翻,背弃了家人和朋友。
从来没有要求他为我做什么,即使心里有期待。
理智告诉我STOP,感情说CONTINUE。
醒来后入眼的全是白色。
环顾四处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
床边趴着一个男人。
谁?
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呢?
我动了动,惊醒了床边的男人。
那人显然没刮胡子,衣服有些皱了,颇有点衣冠不整。
去,看我是个什么人啊,居然暗地里这样批评一个照顾我的陌生人。
\"你觉得怎么样了?\"那人微笑着问我。
一个人早上醒来时是最丑的时候了,可这个男人,嗯,满干净的。
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怎么在这里?\"我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
\"是胃出血,医生吩咐你以后不能喝酒了。\"
\"胃出血?不错,满坚强的胃,到现在不过只是出血了。\"我自嘲的笑了笑。
那男人站了起来,是要走了吗?
走吧走吧,让我利索利索。
不过他只是问:你现在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买点粥喝吧。
\"我只要皮蛋瘦肉粥。\"我打蛇上棍。
实话,人病了是最脆弱的时候。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真的满凄惨的。
门开了,还以为是那个干净的男人,不想却是柳彦。
\"昨天忘了拿请帖给你,不想去你公司找你,才知道你病了。\"他关切的问,\"没大事吧?\"
\"没,祸害遗万年。我还要继续荼毒众生呢。\"
这话是分手时他送给我的话,我捂住了嘴。
沈娅不是以能忍人所不能忍而著称的吗?怎么胃病了,连脑袋也病了?
我呵呵笑的尴尬。
好在这时那个干净的男人回来了。
他和柳彦显然都愣了一愣。
柳彦伸出手:\"你好,我叫柳彦,是沈娅的朋友。\"
他也伸出手:\"你好,我叫石磊,是个路人。\"
嗬嗬,一个朋友一个路人甲。我就像孤魂野鬼般的没人认领。
\"石磊,谢谢你的粥。\"我不客气,转而对柳彦,\"谢谢你来探望我,婚礼的麻烦事很多,不要耽误你的大事了。\"
\"那好,我会再来看看你的。\"他走了。
我知道那句会再来不过是客套话。
来看一次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石磊坐在床边:\"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那天晚上?\"我是真得不懂。
\"在长海。\"
我说怎么觉得熟悉呢,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原来他就是那晚那个干净的男人。
\"噢,那你说我是谁啊?\"我拿他的话问。
\"玉意公司企划部的沈娅。\"我笑了。
这个城市真小,不过他的回答让我满意。
\"三年前,我在玉意看到了一个哭得惨兮兮的小女孩。我没看到她流泪,她当时是背对着我的,肩微微抖动。我问别人那个女孩是谁,可没有人告诉我。后来我走过去递给她手帕,却给她仍在地上。\"
三年前?好久远,记不得了。
\"你在找那个女孩子吗?\"我问。
\"是啊。\"
\"那你可要加油了,玉意员工的流动性挺大的。不太好找。\"我耸耸肩,\"用不用我帮忙,也算是谢谢你的照顾了。\"
他看向我:\"我以为我找到了。\"
\"噢?那恭喜了啊。\"
他终究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后来还是捡起了那方手帕。
可是最后,还是扔了它。
并且再也不会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