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茶馆 ...
-
周围一片兵荒马乱，小贩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凌彻和淮月不约而同地看向工作人员，却见他也是一脸意料之外的慌乱。
凌彻当机立断把散落的东西收进背篓：“先走。”
淮月反应很快地跟上他的动作，两人配合默契，片刻之间就收好所有东西，背上了背篓。
两人不认识镇上的路，索性跟着卖菜大婶。
大婶挑着担子，动作却依然矫健，两人跟在她后面钻进旁边的巷子，迅速逃离现场。
小镇的巷子弯弯绕绕，大婶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练，每一个转弯都不带犹豫。
等他们终于停下来，四周已经是完全陌生的景色。
淮月调整着呼吸，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小镇里保留着一片古建筑，有河穿城而过，白墙黑瓦，绿水青砖，一派江南风光。
他们跟着大婶穿街走巷，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古城区的河边。
他往前看了一眼，卖菜大婶背影匆忙，已经头也不回地挑着菜过了河，穿进了河对岸的巷子里。
原本跟着他们的摄影和工作人员落后一步赶到，都累得大口喘着粗气。
凌彻是所有人中神色最为轻松的，他把背篓放在河边的石墩上，又伸手扶住淮月的背篓帮他取下来。
“谢谢。”淮月脱开背篓带，一直提着的劲一松，他这才觉出肩膀和背上的痛意。
他忍着没有伸手去揉，和凌彻一起上前检查了一遍背篓里的茶叶，见没有撒漏才松了口气。
他们的茶叶还剩下大半，有了这个插曲，再回去摆摊卖茶肯定不行了，等工作人员喘匀气，淮月才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要重新抽任务吗？”
工作人员心情崩溃，神情恍惚，他怎么也没想明白，他们明明做过报备，却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竟然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以为上一期选好的大黄牛脱离控制跑去叼住另一名嘉宾的袖子已经是他职业生涯里的一道生死难关，没想到过了一关还有一关。
好在施导那边传来的指示依旧语气沉稳，也没有指责他们的意思，他扶了扶跑歪的耳麦，把导演组给出的应急方案转述给两位嘉宾。
“任务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半，重新抽取任务也来不及了，现在情况特殊，接下来我们不做限制，你们可以自己想别的办法赚钱。”
·
一行人沿着河边的石板路往前走去。
淮月和凌彻商量过后，打算先找到愿意收茶的商家把剩下的茶叶出手，再做别的打算。
根据凌彻之前打听到的情况，镇上收散茶的价格七到十块都有，视茶叶的品质而定。节目组给他们的茶品质不错，但是他们手里的量太少，商户不一定愿意收，他们得自己去问。
节目组虽然放开了限制，但其实他们能做的事也并不多，小镇消费水平不高，对应的人工就会比较廉价，进货摆摊的路也被堵死了，这样看下来，其实他们的处境并不乐观。
淮月算了下手里的钱，他们卖茶叶一共赚了380块，分账后到手190，吃午饭和买草帽花了50，还剩140。
剩下的茶叶还有三十六斤多，按照7块一斤来算，就算茶叶全部卖出去，他们也只能分到120左右，加起来总共也不到300，连一间精品房都买不起。
得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小镇的巷子太绕，刚才慌乱跑路的过程中他们也没有记路，便打算先穿过古城区再前往商业街。
午后的小镇十分宁静，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偶尔有散步的老人经过，步子也是慢悠悠的。
远处不知从哪里传来丝竹声响，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也随之飘荡过来，给这座江南小镇又添了几分韵味。
淮月心里琢磨着事，没有留意到越来越清晰的唱戏声，等身旁人的脚步停下时，他才回过神看过去。
面前是一座两层小楼，门上没有招牌，只在门边挂了一面写着“茶”字的旗子，一楼的大门开着，大堂里热闹的景象完整地落进过路人的眼底。
大堂里摆满了桌椅，此时都坐得满满当当，最里侧正对大门的地方搭了台子，有人正在台上唱戏。
“客人要喝茶吗？”茶馆的伙计见有人在门外驻足，笑着出来迎客。
“先不喝。”凌彻见这家茶馆虽然不起眼，生意却火爆异常，这才动了心思打算问问，见伙计迎出来，他索性直接道出来意：“请问你们这里收茶叶吗？”
“这……”伙计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我们不怎么收散茶的。”
凌彻打开口袋把茶叶拿给他看：“我们的茶叶品质很好，价格方面也可以谈。”
伙计探头看了一眼，又伸手抓了一点放到手心嗅闻，末了点了点头：“是不错。”
“不过我做不了主，得问问老板。”
凌彻带着淮月一起进了茶馆，担心影响别人生意，除了一个跟拍摄像之外，其他人都留在了茶馆外面。
伙计把他们带到柜台边，凑到正靠在躺椅上陶醉闭眼听戏的老板耳边叫他。
茶馆老板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十分富态喜庆，见人便带了三分笑。
他看向站在柜台前的淮月和凌彻两人：“是两位想卖茶？”
凌彻点了点头，把布袋放到他面前给他看茶。
老板验过茶，没有直接拒绝：“你出价多少？”
“十块一斤，这里一共三十六斤多，三百五全部给你。”
老板摸了摸小胡子：“量太少了，我最多给你八块，答应的话现在就可以过秤。”
凌彻顿了顿，向淮月投去询问的眼神。
这个价格虽然比市场价稍低，但也算得上公道，比淮月设想的最坏情况还好了一些，淮月直接道：“你决定就好。”
凌彻点了点头，把背篓放到地上，对老板道：“让人过秤吧。”
老板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带他们进来的伙计：“小虎，去取秤。”
“说了不准叫我小虎，烦死了！”
伙计皱着脸抱怨了一句，一溜烟地往后堂跑了，很快他便拿着秤回来，他动作麻利，不用凌彻和淮月帮忙，三两下就称好了：“一共三十六斤六两，二百九十二块八毛。”
两边都确认无误后，茶馆老板让伙计去取现金来给，生意做成，双方都挺满意，老板看了眼两人身后的摄像机，笑着问：“你们这是在录节目？”
凌彻点了点头，顺势问道：“老板知道镇上哪里招临时工吗？”
老板想了想：“那可真没几个招的。镇上不大，常住人口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做生意的卖的东西也简单，不像大城市，人多机会多。”
老板所说的情况和两人的猜测没有太大出入，凌彻对老板道过谢，眼中多了些思量。
伙计刚把茶叶搬下去，回来时手里端着杯飘香的茶，他把茶杯往老板面前一放：“给，秋姐刚泡好的。”
老板嘿了声：“谁又惹她生气了？又来糟蹋我的茶。”
“不知道！你自己去问吧。”伙计应了声就跑去招待客人了，老板尝了口茶，重重叹了口气。
茶香袅袅，柔和幽雅，凌彻神色微动，开口道：“信阳毛尖？”
“哟，行家呀？”茶馆老板有些惊讶地抖了抖胡子。
凌彻顿了顿：“行家算不上，老板这里今天需要人帮忙泡茶吗？”
老板摆摆手：“你看我收的都是散装茶，像是需要专门的人来泡的样子吗？”
凌彻点了点头，没有强求，正准备叫上淮月离开，却听见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淮月突然开口：“那需要表演的人吗？”
凌彻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淮月。
茶馆老板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他打量了一下淮月，委婉道：“帅哥，我们这里可不兴唱流行歌。”
淮月神情不变：“你们表演的内容都有哪些？”
“江剧、评弹、江城小调，我这里的客人都是票友，就喜欢听这些老传统。”
淮月点了点头：“我会唱小调，可以让我试试吗？”
茶馆老板看了眼淮月身后的摄像机，没有直接拒绝，显然是在考虑。
凌彻看着淮月，他神情平静，凌彻却莫名地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他轻轻皱了皱眉，没等他探究出这种感觉产生的原因，茶馆老板已经考虑好直接拍板：“行，那就让你试试。”
“先说好，如果客人不满意的话，我是没办法用你的。”
“我明白。”淮月应得没有丝毫犹豫，正好台上的戏唱罢，茶馆老板便带着淮月往戏台走去。
·
原本唱戏的人退场，换上了一个眼生的小年轻，老客都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交头接耳地互相询问。
淮月坐在台上看着下方，陌生的带着狐疑与不信任的一张张脸，恍然与前世他第一次登台时的场景重合在一起，恍惚之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那座戏台。
琵琶声起，淮月猛然回神，不需要任何准备，他便合着节奏唱出了对他来说早已耳熟于心的旋律。
台下窸窣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柜台旁，凌彻散漫的神色一顿，有些惊讶地抬起眼。
淮月唱的是一首小调，用的似乎是江城本地的方言，又似乎有些区别，带着吴侬软语独有的韵味。
他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衣牛仔裤坐在那里，却一开口就仿佛带着人走进了细雨蒙蒙的江南水乡。
雨滴从纸伞边缘坠落，打湿了撑伞人的衣摆，也落进了听曲人的心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我屮艸芔茻！！！！！好好听！！！】
【这是淮月？他会唱歌？】
【路人先别急着震惊，让月牙先震惊，我们也才知道他有这个才艺呢[尴尬.jpg]】
【对不起，我刚刚说他不知好歹故意现眼，原来小丑是我。】
【我人没了，这个唱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江城小调这么好听的吗？】
“好听”两个字被刷得几乎盖满屏幕，观众的惊讶和惊艳都毫不掩饰，纷纷呼朋唤友来听曲，直播间热度猛然上升。
一曲唱罢，茶馆里静了一瞬，紧接着便响起了极热烈的喝彩声。
茶馆老板双眼放光，他本来对淮月没抱指望，只是想着让他表演一曲也算是给传统戏曲做个宣传，却没想到淮月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江城小调门槛没有江剧那么高，会唱的人更多些，但能唱出这种韵味的他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几个。
台下有老客拉着他：“老宋，你去哪找来的后生，真是这个。”
客人激动地比了个大拇指，指尖差点戳到宋老板眼睛。
宋老板毫不在意，一副极高兴满足的模样：“惜福吧你，估计咱也就只能听这一回了。”
不等老客继续问，宋老板已经把他扒拉开，走上前去低声跟淮月商量：“我给你三百，唱到五点，可以吗？”
他早已忘了让淮月唱一首就把他打发走的计划，他本身就是个戏痴，遇到喜欢的戏比做成一笔生意还激动。
这个价格也比他平时给的更高，他却觉得再值得不过，甚至还有些担心淮月不愿答应。
淮月却干脆地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等在柜台旁的凌彻和工作人员，提了个要求：“可以给我的朋友加一个座位吗？”
宋老板连连点头：“当然没问题，他们的茶点我也包了！”
两边谈好，淮月准备继续表演，宋老板喜气洋洋地走到凌彻旁边：“那位小哥让我给你们加个座位，你们留在门外的人我也让伙计去叫了，你们想喝什么尽管点，不用给钱。”
台上，琵琶声已经再次响起，凌彻看过去一眼，对宋老板点了点头：“不用了，多谢好意。”
淮月这里既然已经定下来，他也要去找别的工作赚钱。
凌彻和跟着伙计进来的工作人员说明完情况，转身准备离开，宋老板拦住他：“这样吧，你留下来给我泡茶，我给你六十。”
怕他嫌少，宋老板解释道：“镇上没有那么多的零工可以找，现在都快半下午了，你顶多做三四个小时，去发传单也最多只能挣这个数。”
凌彻顿了顿，一时没有动作。
宋老板笑了笑：“送佛送到西，我和你们也算是有缘，留下来等你朋友吧。”
宋老板让小虎给工作人员加了张桌子，自己则是支了张小茶桌，和凌彻一起坐在柜台旁边。
他看着凌彻娴熟漂亮的泡茶动作，笑着问：“家里长辈喜欢喝茶吧？”
凌彻点了点头，把泡好的茶汤放到他面前。
宋老板闻了闻茶汤，乐呵呵道：“好手艺，这钱花得值。“
宋老板虽然有着生意人的圆滑，但并不让人讨厌，凌彻也愿意接他的茬。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说话的调子懒洋洋的：“承蒙惠顾。”
台上淮月正在唱第二首小调，曲调活泼明媚，比第一首欢快许多，同样十分好听。
宋老板用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打着拍子，间隙里问凌彻：“还没有请教过这位小哥叫什么名字？你们都是明星吧？”
凌彻眼神落回台上：“他叫淮月，是演员。”
宋老板感慨：“这把嗓子太好了，要是学唱戏定然是个名角儿。”
凌彻自认不懂行，便没有接这句话，然而和宋老板有同样想法的显然大有人在。
淮月唱了几首小调之后，下面开始有观众让他来段江剧，有人起头，顿时便有不少人应和。
宋老板想起之前淮月只说自己会唱小调，忙上前去做出说明。
有位新来的客人却极固执，说什么都要听，还非要听淮月唱的，宋老板拿这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没办法，说句重话都得好好掂量下。
眼见局面闹得僵持不下，凌彻从座位上站起身，正往那边走过去，便听台上的淮月扬声道：“客人既然想听，我便献丑唱一段。”
凌彻停住脚步，越过人群看向台上的人。
淮月站起身，把椅子挪到后面，伴奏声起，他的神态就变了，等第一声唱词出来，台下当即便有人叫了好。
“看吧，我就说他肯定会的……”
老头聒噪的声音仍未停下，戏台上，淮月虽然没有上妆，动作神态却已经完全融进戏里，他身段风流，一颦一笑脉脉含情，唱腔细腻婉转，连外行人都能轻易看出厉害。
台下气氛愈加热烈，凌彻却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台上的人，眼神久久没有挪开。
他唱着女子春日游园偶遇心上人的欢喜，凌彻却不知为何，听到的全是哀伤。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茶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