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比天涯远一程 （阿Jen在硅谷的流年似水似水流年）》温莎林

19、“三心“男人

　　200x年4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今天 Sandy 来上班了。

　　一个早上，差不多部门里所有的男同事都来我们办公室报过到了，一个个满脸殷勤，口口声声“有问题问我”。Sandy 有见面熟的本事，三下两下已经跟所有的人融成一片，嘻嘻哈哈，一脸自在。

　　Emily和我工作的时候都不太喜欢说话，所以，通常，我们办公室里很安静。可是，Sandy 一来，从早到晚扬着个大嗓门唧唧呱呱，“这个

　　Keyboard tray 好像装得高了一点，我以前修过一门人体工学课，长期这样用鼠标容易弄伤肩膀。你们公司里有负责做人体工学测试的人吗？ Emily, 你的椅子也应该调低一点，这样容易背痛。” 一会儿又是，“Jen，你桌上放的那副画真好看，在什么地方买的？” 弄得人头昏脑胀。

　　Sandy 身体肯定很好，四月份的天气，虽然公司里有暖气，我身上还是穿着两件套的开司米毛衣，她却把外套一脱，就穿着一件中袖的衬衫走来走去，还嚷嚷说暖气开得太热了。Cindy说过西方女孩子的结构跟中国女孩不一样，相同的身高，她们身上起码多长两层膘，所以特别御寒，看来有道理。Sandy 年纪不大但胸部起码有36号，周围的男同事，有意无意都会瞟上两眼。这帮伪君子。

　　200x年4月12日 星期二 多云

　　把公司往海外搬的事，前一阵大家传过，后来不了了之，本以为就此结束，没想到，风声又紧了起来。

　　趁Sandy在Kristin那里的时候，Charles溜进来告诉我和Emily，昨天，他和客户服务的几个人一起吃午饭，听说他们都在四处活动，拼命找工作，“看样子，快了。” Charles意味深长的抿了抿嘴，“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有一次大裁员。”

　　“那你确信我们真的不会动吗？” 我有点担心。

　　“应该不会。你想，公司要精简，肯定先从周边部门开始，一步步，把他们都削光了再轮到我们，对不对？不过，话说回来，” Charles把声音放低，“我倒觉得，我们部门有些人动他一动，也未必是件坏事。”

　　“你是说…” Emily也压低声音，用手指指隔壁办公室。

　　Charles点点头，两个人咕咕的低声笑了起来。

　　我虽然看不惯他们在背后说人家，可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动他一动，未必是件坏事” 。

　　隔壁，坐的是我们部门的头号马屁精 Michael。

　　Michael和我差不多时间进公司，说工作能力，未见比我强多少，可是，人家一路顺风，早在去年初就升了一级，再升一级就可以做项目经理了。Krisitin最近很赏识他，已经放手让他去做一些通常由项目经理去做的事，如果做得好的话，应该明年又可以升一级。

　　Michael混得如此之好，无非是因为“三心” -- 违心，狠心，恶心。

　　说违心，他能够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讲不负责任的混帐话-- 或给老板唱赞歌、或标榜自己的丰功伟绩、或毁谤别人。事情做好了争夺起credit勇往直前，那股劲头，简直万夫莫开；事情办砸了推卸责任也是一把好手；老板面前是一只争宠献媚的哈巴狗，尾巴摇得勤快；同事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记得有本书里说有些人“吃屎也要吃尖”，这句话用来形容我们的Michael，再精确没有了，不同的是，这位老兄一旦发现吃的是屎，一定会不动声色的偷偷吐到盘子里，盖上两片生菜西红柿什么的，再勾一朵奶油花，拌上点色拉酱，然后笑眯眯的说声delicious，哄着别人吃下去。

　　Charles固然喜欢背后说人家小话，好歹从来没有见他在背后使过坏；Michael可是阴险毒辣又手腕高明，部门里除了几个不明就里的新人以外，大家都拿出防贼的劲来防他。

　　听说 Michael有个女朋友，全部门的人都盼望一见，不为睹芳容，只是想见识一下，什么样的女人会有胃口跟 Michael这种人在一起。

　　200x年4月15日 星期五 晴

　　Tax day。

　　Karen 组里的 Nancy 给大家发了一个电子邮件，说她要晚一点来上班，因为她的税表还没做完。

　　有些人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明明老早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偏偏喜欢压到最后一刻心急火燎的去做。

　　不过话说回来，Nancy不愿意早报税，也有她的道理，因为她每年都要补上一大笔税。她是单身母亲，而且据说从来没有结过婚。女儿今年也二十出头，却好像很没出息，念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肯去找点课外工做做，只知道问母亲伸手要钱。这位小姐手面很大，最喜欢到eBay 上去乱买东西，而且买起东西来不看价钱，大概，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吧。奇怪的是Nancy 居然相当宠她，小女孩没有资格办信用卡，就把自己银行卡的号码告诉她，让她直接到自己账号里去提钱。这下好了，Nancy 的活期帐户里的钱常常被提光，有时甚至闹到透支。可是，并不见她采取什么措施。

　　Nancy 快五十岁的人了，一个人供房子，养女儿，经济压力相当大，所以，经常听她说自己是 living from paycheck to paycheck，想想有点同情她。可是，在工作上，她又常常闹得大家哭笑不得。可能因为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说过就忘，明明应该是她经手的，她就是搁在那儿不办。问起来，她还强词夺理“我根本不记得这会事” 或者“你什么时候说过”。虽然到头从可以说清，可工作总是被耽误了。所以，大家都心有灵犀的从来不让她经手重要的事情。

　　这样一个人在部门里，让人可怜，有时候也可气。不过，有了她，大家总算可以安心一点，想着“至少在工作我不是最差的” 。因为这点，倒也从来没有人落井下石再去踩她。Nancy 是大家的定心丸。

　　开部门会议的时候，轮到我做会议记录。我把手提式电脑带到会议室做记录，Sandy 正好坐在我旁边。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她不停在瞄我这边，以为她在看我的记录，心想，这个小女孩子，倒还蛮有心。

　　没想到，会议一结束，她就问我，“我什么时候也能拿到一台手提式电脑？”

　　我说，“一般情况下，正式员工才能配手提式电脑。”

　　她又问，“那实习生要多久才能转正？”

　　我晕。转正是想转就转的？转念一想，Sandy 要转正那的确容易，谁让她老爸是大老板呢？

　　我笑笑，说，“看情况” 。心想，问你爸去吧。什么史丹福，就这点眼界，不要说你在里头呆四年，呆上一辈子我看你也未必修炼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