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暖》清塘虾

59、确实心疼，又委曲又心疼！

　　梁墨着实被任寰宇父母吓着了，听说了任尉宇的事情，半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瞧瞧我们这一对父母，我跟任尉宇可能是上辈子杀人放火十恶不赦，这辈子给我们这样一对爹妈。”任寰宇对着黑沉沉的天幕叹出口气。
　　梁墨摇摇头清醒了一下，也叹着气想：我上辈子可能是积德行善，这辈子才能托生到我妈肚子里。他轻轻抚摸任寰宇的鬓角，缓缓对他说：“你肯定不会十恶不赦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外公。你哥呢，也不会，不然不会有这么好的女朋友。你想想，第一次上门就没给好脸色，有点脾气的肯定再也不肯跟你哥来往了，其实是个心软的女孩子。还有啊，她的父母也是明理的人，外公打电话过去，没有咄咄逼人，对老人家依旧尊重，这么想想，你们兄弟俩上辈子一定都不是恶人。”说完，低下头对任寰宇笑。
　　任寰宇依然枕在他腿上，听着他挖空心思安慰自己，笑了笑伸手拉他脖颈，与他轻轻一吻道：“是啊，我上辈子肯定不是恶人，不然这辈子不会让我遇到你！”
　　梁墨爽朗的笑起来道：“是啊！我们上辈子一定都是做了很多好事，不然遇不到对方。”
　　第二天，两人早上陪外公在江边散步，上午回来后三人坐在小院里喝茶聊天，任寰宇突然接到任尉宇的电话，安静听了几句后挂断。他抬起头对外公说：“外公，我哥上午跟女朋友领好结婚证了。而且他承诺对方父母，孩子跟女方姓。”
　　外公沉默的点点头，又问：“你爸妈现在知道了吗？”
　　任寰宇道：“我哥说马上告诉他们。”
　　外公无奈的一笑：“好了，咱们进屋去吧。”
　　梁墨赶忙起身收拾，外公却一把拉住他道：“小墨，你听我讲。”
　　梁墨跟上外公的步伐往屋里走，外公慢慢道：“你妈妈是好妈妈，善良包容还通情达理，这次你能来看看我，我很感激她。今天是初二，你跟寰宇一起回家去看看你妈妈吧，在家陪她多住几天。”
　　外公看着梁墨疑问的眼神继续道：“你第一次上门，我应该多留你住几天，可现在尉宇这个事啊，他们还有得闹呢！你们干脆也别跟着掺和，省得心烦。”
　　梁墨在心里想，任寰宇怕是巴不得跟着掺和一把现在就去刺激父母呢。“外公，您给小雅父母打过电话，叔叔阿姨会来找您吗？”梁墨问。
　　外公呵呵一笑道：“找我是肯定会找的，只不过来跟我说什么，他们要先在心里想好。”
　　梁墨搀扶外公的手臂，沉吟道：“外公，寰宇可不能走！”
　　看着外公疑惑的眼神，梁墨解释道：“学校离我家不远，他可以五一假期跟我回家看我妈。再说他年年都跟您过了生日才走，不能因为我破了例，这是让我不孝。”梁墨笑了笑摸着外公手臂道：“再说万一叔叔阿姨生气发脾气了，有他在您也不用受太大委曲呀！”
　　外公看着他笑咪咪的神情感叹道：“你这孩子啊，确实是招人疼。”回想自己的女儿女婿，不禁深深叹气，又道，“那你们干脆去玩几天吧！附近可以游玩的景点挺多的，让寰宇带你转转，晚了就住附近也不用着急赶回来。”
　　梁墨明白外公的意思是让他们避开任寰宇父母，便点头应下。
　　午休过后，梁墨还坐在床上不太清醒，突然听到楼下隐隐传来阵阵激动的说话声。他马上推了推身边的任寰宇，“快去看看，是不是在吵架。”
　　任寰宇一呆之下也听到了声音，马上跳下床往楼下跑去。
　　顺着打开的门，梁墨也听到了几声吵嚷，是相当激动的声音。
　　“他这么做是毁一辈子的……”
　　“完全不考虑后果……”
　　“怎么这么自私？”
　　两个声音有男有女，声色听上去颇为清亮。梁墨猜这是任寰宇的父母。
　　果然女声道：“爸，他今天上午就领了结婚证，这还不算，还说他要让孩子跟女方姓！”
　　“这，这简直在胡闹嘛！”男声又道。
　　“我哥好好的结婚生子，怎么就是胡闹自私了？”任寰宇声音响起来，“他都25了，连自己想跟谁结婚的权力都没有？不听你们的话就是胡闹自私？到底谁胡闹谁自私？”
　　“你闭嘴！”看来爸爸是发怒了，这一嗓子真响亮，吓得梁墨都一哆嗦。
　　“这有你什么事？别跟着瞎搅和！”妈妈也出声制止。
　　“看来你们俩都自认为自己做的对，”外公的声音慢慢响起，“我到是很想问问你们。重远，当初芳绵想流掉孩子，你怎么说什么也不同意？第一个不同意，哪怕是有了一个，第二个还是不同意。你的孩子你不让流掉，怎么尉宇不同意流掉自己的孩子，在你这就是不考虑后果自私胡闹了？”
　　“爸，”回话的声音明显没了火气，“这不是一回事啊！我们那是婚后有的，他们这连婚都没结……”
　　“哼！这话说的，结了婚的孩子是自己的，没结婚的孩子难不成是别人的？再说他们没结婚是他们自己不想结？那去年人家女孩子来我们家做什么？”外公又问。
　　“那女孩子真的不行，整天想着事业学业，而且又是独生女，他们真结了婚两人谁照顾谁？一个家庭里两个人都想着奔事业，那还像个家吗？”说到对方的缺点，任爸爸明显又硬气了起来。
　　“哼！”外公大声的冷哼，“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怕尉宇找个跟你老婆一样的女人吗？芳绵追求事业不想为家庭牺牲，在你心里一直是个疙瘩。尉宇同你一样，喜欢陶瓷专注陶瓷研究，你希望他的老婆能以他为天，事事处处关照侍候他，别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你不过是想从他身上找到你没有的家庭生活而已。说到底，是谁更自私？”
　　外公严词厉色，任爸爸瞬间脸色难看至极。
　　外公瞪他一眼不再理他，转向自己女儿，“你呢？说起来更是好笑，怎么你现在想起来自己有个儿子了？寰宇从小到大，你参加过一次他的家长会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个学校上学成绩怎么样吗？不说寰宇，就算是尉宇，你这个当妈的关心过他什么？怕是他现在具体有多高你都说不清楚，你有什么资格管他东管他西？”
　　外公看着自己女儿苍白的脸色毫不客气继续道：“你自己结婚的时候多大年纪你还记得吗？你回家跟我和你妈说‘就喜欢任重远有才华又会疼人，他是孤儿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温暖的家’，结果呢？你是怎么做的？你一手毁了这个家，你不想要孩子，甚至恨你的儿子们毁了你的事业，你妈也因为你的任性没了，你的儿子呢？你去问问你的儿子们，他们觉得你算不算一个母亲？”
　　任寰宇倒了杯茶递给外公，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小声安慰着。
　　外公接过茶杯，长长的喘了两口气，继续道：“我也懒得问你为什么非要阻止尉宇，我只告诉你，无论为什么，你都没这个资格！”
　　站在楼上的梁墨不禁咋舌，外公真是厉害啊，如果换做是自己挨训，怕是这辈子都有心理阴影了。
　　又听外公声音继续响起，“我昨天已经给女孩子父母打过电话了，我替你们道了歉，人家父母才是明事理有担当的家长，电话里气愤归气愤，还是说怎么相处要看两个孩子，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是结婚还是流产分手，相信他们自己能做主能承担后果。任尉宇快三十岁的人了，结婚、孩子跟谁姓必然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你们也用不着去埋怨人家女孩子。哼！就你们对人家的态度，人家也未必愿意认你们这对公婆！”
　　难堪的沉默，任重远和宋芳绵两人都不再说话，偶尔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可能是任妈妈在哭泣。
　　任寰宇突然出声：“我哥既然已经结婚，他的事就不用再说了，借着这个机会，我说说我的事吧！”
　　梁墨突然心里一紧，心脏“膨膨”的跳动声大得几乎震聋了耳朵。
　　果然，“我是同性恋，天生喜欢男人，现在我有自己的男朋友，你们要是觉得接受不了，就当没生过我好了，我也不会去你们眼前讨嫌。”掷地有声。
　　“你说什么？！”任爸爸厉声吼。
　　“你听得很清楚！”任寰宇干脆的接话。
　　梁墨悄悄走出门两步看向楼下。
　　任爸爸双手握拳，目眦欲裂瞪着任寰宇，任妈妈梨花带雨却也双眼圆瞪盯着他。外公背对着梁墨，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他双肩放松端坐在沙发里。
　　“爸，”任爸爸声音发抖看着外公道，“他说的，”说着指向任寰宇，“他说的是真的？”
　　外公点点头没有出声。
　　任爸爸霍的站起身，就着手指的姿势一巴掌打到任寰宇脸上。
　　梁墨跟着响亮的耳光声也是混身一抖。
　　外公狠狠一巴掌拍到茶几上，震得几上的杯杯碗碗倒了一片。
　　任爸爸没有说话，双眼直勾勾盯着外公看。
　　外公缓缓起身，任寰宇伸手去扶他。外公拍拍他的手对任爸爸道：“吃惊不小是吧？当初他告诉我我也吃惊，不过我不怪他，我七十岁了都知道查查同性恋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博导不会还认为他这是学坏了吧？！”外公侧过身轻蔑的瞟他一眼不再理他，拉着任寰宇的手说，“走，咱们上楼去。”
　　任寰宇拉着外公的手转身向楼梯走来，梁墨退了几步回到屋内，止不住的心跳声依旧彭勃作响。只听外公突然扬声道：“反正你们一个当从来没生过他，一个向来当他是垃圾，以后也不要到我的小楼来，我们祖孙看不到你们也省得闹心！”
　　话音落地，祖孙俩相协着走上楼，进了任寰宇房间后，外公用力关上身后的门，发出“乓”的一声巨响。
　　梁墨也前行几步扶上外公的手，眼光不自觉的飘向任寰宇的脸。
　　外公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拉着任寰宇一手拉着梁墨，半晌不说话。
　　“外公，你别生气，也别难过。”任寰宇轻声道。
　　梁墨也伸手到外公后背从上至下的轻抚。
　　外公缓缓摇头，叹了口长气道，“这么多年，我从来不说，并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情真是好说不好听，说出来就是把你们的关系推到冰点上，连表面的假像都维持不下去了。”外公拍拍任寰宇的手，“行了，任重远这一巴掌算是彻底打散了你们父子之间仅存的那点东西。他自己作孽，也怨不得我说话绝情。”
　　梁墨又看向任寰宇，那一巴掌确实重，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肿了起来，明显的四个指头印鼓出来。
　　“你也别心疼，”外公看着梁墨，“谁让他是儿子呢，受了就受了。”
　　梁墨点点头，随即低下头去，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外公，明天咱们出门走走吧！”任寰宇建议，“小墨也没来过这边，咱们三个一起出门走走，一边玩一边乐呗！”他声音里有意透出向往，充满欢乐。
　　“嗯！行啊，不过要等上两天，瞧瞧你那脸，不严重再出去吧！万一让人家以为你耍流氓被打了脸，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外公也调笑。
　　梁墨红着眼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嘁！我这么帅，要耍也是别人对我耍！”任寰宇不满的说。
　　“哟哟，瞧你得意的！”外公笑道，“好了，估计他们也走了，寰宇去看看吧。”说着下巴冲门外一扬。
　　任寰宇出门看了眼楼下，回来道：“走了。”
　　外公起身对梁墨道：“小墨，去冰箱里拿点冰给他镇镇，我回屋躺会去。”
　　梁墨点头去了厨房，拿了两听冰镇啤酒出来，再回房任寰宇已经躺在床上等他了。
　　梁墨拿毛巾擦擦罐壁上的水珠，轻轻贴在他脸上问：“疼吗？”
　　“嘶，”任寰宇长吸气，“疼啊，我怕外公心疼不敢说。他用了多大劲，打得我脑子都晃了两晃，再给我打成脑震荡！”
　　“你的话也太气人了，你是故意激怒他吧！哪有这么硬气的出柜宣言的？别人都寻求理解谅解，你可到好，一副自己是大爷的口气，哪个家长能受得了？”梁墨埋怨的瞪他。
　　“我啊，太了解他了，好好说招来的是鄙视嫌弃，不好好说得到是耳光怒气，我宁愿要后者，正好给我个借口，以后真的不用再见面了，我也不想侍候！”任寰宇翻翻眼睛。
　　梁墨拿开罐子摸摸他的脸问：“冰吗？”
　　“不冰。”任寰宇摇头。
　　“别动别动，”梁墨马上制止，轻轻冲他脸上吹气道，“你说话，头不要动。”吹了几下又把罐子贴到他脸上道，“下午要多看看外公，我怕他年纪大受不了刺激，你每隔一小时半小时的就去看看他。这么一闹，他其实比谁都难受。”
　　“嗯，我一会儿就去看他。哎我说，”任寰宇捏了捏梁墨的手，“我看你刚才眼角红了，是心疼我差点哭了吗？”
　　梁墨拍他作乱的手道：“臭美！”
　　过了会拿开罐子又摸摸他的脸，轻轻吹几下气让他缓缓再贴上去。
　　“我突然明白你说得‘心肝宝贝’了！”梁墨轻声道，“确实是心疼，又委曲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