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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关系 ...

  •   坎坷的开学第一周过得尤为漫长煎熬,千盼万盼盼到星期五。

      把最后一个住校生交到家长手里,随越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半路遇上了赵秀芝。

      分外热情的赵老师非要搀扶她胳膊,将她安全地送回教师公寓。

      临别前,随越关心道:“你要去供电所吧?”

      “是滴。”赵秀芝顺便发出邀请:“明天来吃饭,我做。”

      随越清楚她古道热肠,但不好意思总是去蹭饭:“不用了,我自己试着做。”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明天上午来接你。”说完她就跑了,唯恐听到回应一般。

      随越:“……”

      随越明白赵秀芝一定会说到做到,因此第二天没有像读大学一样,放假就一觉睡到中午。

      她早早地被闹钟叫醒,刷着手机回班群消息,坐等赵秀芝来。

      北疆的午饭时间通常在下午两点,十二点左右,门板传出砰砰的扣动声。

      拿上拐杖,随越较快地走去开门,一双明亮眼瞳下意识弯成月牙。

      然而把手一扭,门板一开,瞧见来人样貌的刹那,随越生动灵气的五官不受控制地僵住。

      与此同时,她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来自赵秀芝:【越越,我正在煎鱼,走不开,巴勒恒喊了顾泽,他正好要去一趟学校,我拜托他顺带捎上你哈。】

      随越一目十行地读完,再瞅向站来跟前的高大男人,有苦难言。

      顾泽目睹她神色明晃晃的变化,皱动眉头,曲指弹了下她脑门:“对待你的免费劳工就是这副表情?”

      随越见他又提来一袋洗净的衣服,那是他前两天来送饭,非要和空掉的保温盒一并带走的。

      无论是做饭还是洗衣服,他的确没有要她一分钱报酬,她无法反驳。

      随越弱弱地揉两下耳垂,让他进屋放了纸袋,同他并肩前往供电所。

      随越不止去供电所蹭过一顿饭了,不好总空手上门。

      途径镇上唯一一家杂货店时,她提出:“我去买一些水果和饮料。”

      顾泽也有此意,让她在门口等着。

      随越打算等他买完,转一半钱过去。

      如何料到他拎着大包小包出来,她刚提了一嘴多少钱,就被数落:“你废话真多。”

      随越:“……”

      到达供电所后,顾泽将手上的全部交给巴勒恒,淡声说:“我两一块儿的。”

      虽是事实,但清楚听见“我两”一词被他自然而然地讲出,随越没来由地紧张,心跳漏掉半拍。

      赵秀芝方才做好一锅红烧河鱼,小跑出来挽住随越胳膊,眉梢一挑,意味不明地咯咯笑:“你和顾大摄影师最近走挺近的哈。”

      随越难为情地摸摸耳垂,无比清楚他最近的种种反常全和自己脚伤有关。

      可她余光瞟着顾泽修挺健硕的身影,再一次感受到两人的关系悄无声息在变。

      不可能回到三年前,但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寻常相处吧。

      几个人聚一起,加上供电所在班的四五名员工,吃了一顿热热闹闹,混合了几大民族特色的午餐。

      闲话家常间,随越获知赵秀芝是藏族。

      她有较为复杂绕口的藏族名字,但父母为了生计不断奔波迁移,日渐汉化,给她取了“赵秀芝”这个简洁好记的汉名。

      随越也才了解到她和巴勒恒都来自甘省,起初赶了趟时髦,是当年极为流行的网恋。

      两人都不实诚,在网上一个装男,一个装女,相约线下见面的那天啼笑皆非。

      彼时二十出头的赵秀芝也是有棱有角,性格更为火爆,险些没在熙攘往来的市中心把巴勒恒暴揍一顿。

      哪里想到两人最后竟然看对了眼,一个月就跑民政局领证了。

      “要不是他被派到了齐巴尔,我也不会来。”赵秀芝显然是知足常乐的那一挂,讲述齐巴尔枯燥乏味的日子也能笑容满面。

      “别一直聊我们啊,”倏忽,赵秀芝话题一转,抛给随越和顾泽:你们呢,处过对象没?”

      相对而坐的随越和顾泽都有微怔。

      前者唇畔笑意一滞,眸光无意识扑闪。

      后者菲薄的眼皮缓缓掀起,意味不明地瞅她。

      诡异冷场之际,供电所一部座机突兀地炸响,巴勒恒立即起身去接。

      是下面村子的村民打来的报修电话,他们几家人附近的电桩出现了问题,从昨晚开始断电到现在。

      供电所的规矩是只要有村民报修就必须尽快派人行动,巴勒恒用半分钟扒完了最后大半碗饭,急风急火地和同事拿上装备,准备开车前往。

      听说他们要去一个较为偏远,却有别样风光的村子,随越来了兴趣,小声问赵秀芝:“我可以跟着去吗?保证不会打扰他们干活。”

      反正待在镇子也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不如多走走多瞧瞧。

      “可以啊。”赵秀芝不假思索,“我也要去,他们只去两个人,车上能坐五个。”

      随越喜上眉梢,然而唇角还没有完全咧开,对面就飘来一道严厉的反对:“你腿没好全,瞎去晃荡什么?”

      随越上扬的唇角由不得收住,迎上顾泽幽幽凉凉的目光,反驳道:“我自己的腿我心里有数,走几步不碍事。”

      “你能肯定?”顾泽冷淡反问,“万一呢?”

      说来奇怪,他对自己向来相信概率,曾经独自驾车穿越南疆无人之境,哪怕明知危险指数十之八/九,也不信邪地去赌那个十分之一。

      当下却将那些不要命的癫狂抛之脑后,即使事关的仅仅是他人脚踝。

      随越被顾泽温度直线下坠的质问怼得卡了壳,干脆懒得伤脑筋周旋,任性地说:“我就要去。”

      顾泽蛮狠的那一面又在彰显,一口回绝:“不行。”

      随越太阳穴突突跳动两下,满腹火气燎上大脑,克制不住地脱口而出:“你凭什么管我?”

      顾泽脸色铁青,与她对视的一双眼瞳寒光粼粼,锋锐似刃。

      随越有被迸射的凶光刺到,心下惴惴,可依旧不打算退让,固执地瞪回去。

      几秒不到,只听“刺啦”一声,椅子摩擦地面,顾泽蹭地站起来,急促而去。

      赵秀芝诧异不已,“唉”了一大声:“怎么走了啊?有话好好说嘛。”

      随越同样意外,望向顾泽头也不回,急急忙忙的背影,胸腔一沉,感觉两人的关系又僵了。

      但她的计划没受影响,等着巴勒恒他们收整好,慢慢走去门口。

      随越正要收起拐杖,坐上供电所的皮卡,一辆碳黑色,熟悉的牧马人沐光疾驰,一脚刹停在皮卡后方。

      卷动的浮灰滚滚上扬,随越讶异地倚靠拐杖,去够皮卡车门的手倏然停滞,费解地望过去。

      牧马人驾驶座车门从内推开,一身嚣张锋芒的顾泽快速下车,大步接近。

      “去给别人添什么乱?”顾泽凉薄冷情的尾音尤在绕梁,不给随越丝毫反应时间,一手夺过拐杖,一手将她扛了起来。

      被他打横抱过数次,这还是随越头一回体验到双脚陡然离地,腹部压上另一个人肩膀,上半身下弯的被扛姿势。

      顾泽仅用一条胳膊便把她桎梏得毫无转圜余地,她无甚安全感,双脚惊慌失措地乱晃,“啊啊”叫个不停。

      等随越得以落地,已经被他放上了牧马人副驾。

      顾泽举止利落速度,立马给她捆好安全,他再坐上驾驶位,点火启动车子。

      冷酷的车身迎风冲出,半开的车窗呼呼狂刮,车外景物加速后退,快得融成模糊一帧。

      随越鬓发乱飞,感受到非同凡响的车速,惊怔地抓紧安全带,扭头看去。

      顾泽直视前方,下颌紧绷,眉心微蹙,高耸突出的眉骨压得一双眼瞳更显犀利摄人,阴鸷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随越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

      无非是她不过脑子,话赶话吐出的那句“你凭什么管我”。

      可她又没有说错。

      他们如今的关系一言难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剑拔弩张,谁也不是谁的谁。

      他凭哪点插手她的活动范围?

      顾泽寒着一张脸,默不吭声,随越也不开口,没好气地甩过脑袋,凝视窗外。

      厚重车轮碾过一片片逐水而居的僻静村落,直至供电所的皮卡停靠在其中一个,顾泽才踩了刹车。

      随越被顾泽抱下车,放眼望去的确是和镇子截然不同的景象。

      附近流淌的只有一条时有时无的小溪,村子荒芜严重,枯黄沙土连绵起伏,草木匮乏,破旧的房前屋后栓住一些老弱牛羊,还有几只骆驼结对,缓慢越过远处山丘。

      随越珍惜和每处地方的初次相识,明亮双瞳滴溜溜转动,详细饱览四周。

      打电话报备供电所的人家就在前方,屋内很快有人走出,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陪同一对精神矍铄的老人。

      随越认出那个年轻人是班上的体育老师哈赛。

      哈赛也注意到了她和赵秀芝。

      他简单喊了一声“赵老师”,着急忙慌地走向随越,问候敞亮,中气十足:“随老师。”

      随越浮出自然的社交微笑,好奇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哈赛在内地读的大学,汉语比许多当地老师都要流畅:“我爷爷奶奶家,爸妈都去山上放羊了,他们忙不过来,我放假就来帮忙。”

      “这样啊。”随越瞅向他身后的一双老人,后者已经和巴勒恒交谈上了,应该是在沟通检修电桩。

      她收回眼,笑着和憨态可掬的男老师继续寒暄。

      顾泽站在距离随越两三步的位置,垂眼瞥过她高高上翘的嘴角,眸底的暗色又添了深沉一笔。

      “随越。”他忽然喊。

      缄默一路的男人冷不防出声,随越难免惊异,收住和哈赛的交谈,仰头侧望。

      顾泽神色仍然别无喜气,抬手一指远处山丘上的骆驼:“过去逛逛。”

      随越不想和他逛,但对那些驼峰大小不一的骆驼挺感兴趣,于是邀上了哈赛:“一起吧,我第一次来这边,方便引个路吗?”

      哈赛笑得更加热烈憨厚,不假思索地应下:“方便方便。”

      顾泽再一次开口唤她:“随越。”

      间隔之短的两声,所用的语气差别显著。

      寒凉更重的劲风吹透耳膜,随越唇边笑意冻住,再度将视线投掷向顾泽,惊觉他面色出奇的黑。

      比重逢以来的任何一次都要可怖。

      仿若铅云压城,风暴欲来。

      哈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好似才瞧见他这个大活人,转向他问:“这位朋友,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同路啊?”

      “是。”顾泽回得直白,完全不给面子。

      这一声应答也将萦绕几人的空气降至冰点,随越拧眉嗔他一眼,正想叫哈赛别理他,我们自己逛,赵秀芝脱离巴勒恒,跑了过来。

      许是她老远就看出了他们这边的不对劲,一靠近就拽住随越胳膊,将她拉离两个男人:“走,越越,我带你去周边瞧瞧,我对这个村可熟了。”

      随越一走,哈赛也没有久留的必要,折返去陪爷爷奶奶。

      顾泽沉重地吐出口气,百无聊赖之下,沿着随越和赵秀芝所去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跟着。

      黄沙遍野,日光斜打,赵秀芝余光瞟见顾泽亦步亦趋的影子,越想越觉得哪里有猫腻。

      他和随越的种种相处未免太怪异了些。

      无论是顾泽天天跑去学校送饭,还是他们先前在饭桌上突然爆发的争执,都不像才认识几天的人。

      赵秀芝松开随越,停下脚步后撤些许,和他们拉出一个三角形的站位,来回扫视,尝试性地问:“你们两个该不会以前就认识吧?”

      世界上不存在能够包得住火的纸,随越清楚被人看破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不打算掩饰,闷闷应了个“嗯”。

      赵秀芝双眼骤亮,愈发大声夸张地追问:“什么关系啊?”

      她直觉两人之间不会简单。

      “一夜情对象。”

      “初恋。”

      一低一高,一淡一沉的两道声线同时响起。

      答案天差地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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