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天》瑞者

2、第 2 章

　　一晚令人愉快的借宿，第二天，浪客在男童的依依惜别中，带着欣悦的心情上路了。
　　莫柱山总体上说不算高，但大大小小的山头却不少，每座山头都长有密林，层层叠叠，一眼望之不尽。浪客并不急于赶往千英城，千英城大赏持续半个月，晚几天到也没什么。莫柱山虽说无什么奇险雄伟之处，却自有一股天成的秀美，过山而不游，可就辜负了他浪客之名了。
　　入山之前只是大略的看看，入山后浪客才开始细细地品味莫柱山里自然涌现的生命的鲜活。山石间掩映着丛丛簇簇的林木，不时有羽毛鲜艳的鸟儿清啼着飞过，草丛里有时还会传出细碎的声响，不知是哪只胆小的动物在里面忙碌。
　　走了大半天，也记不得到底转过几处山头，眼前忽然开朗起来，竟走到一处不小的谷峡，有条溪涧，从远处汩汩而来，流过了谷峡，不知淌到哪里去了。沿溪而上，却是一道瀑布，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呈现出斑澜的色彩。再往前，就难走了，遍地的荆棘，看不到路的痕迹，显然鲜有人来。
　　浪客没有按照男主人指点的路走，他更喜欢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即便会艰险得多，但风景无限。荆棘无可惧，尽管它割破了衣角，划破了肌肤，可是，望着身后踩出的弯曲小径，浪客的神情很愉悦。
　　过了荆棘，前方却没有想象中的好山好水，只是一处断崖，弥漫着傍晚时分的雾气。浪客止住了脚步，雾气里，看不清楚前方，但浪客没有停止前行，不过，是转身后的前行。前方，依旧是荆棘。此路不通，自有通路，踏遍荆棘又有何惧。
　　再次穿过了荆棘，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浪客没有找到可以栖身的山洞，于是只能在密林里露宿。黑夜，是猛兽出没的时间，浪客却不甚在意的样子，连取暖的火也不点，径自靠着树干，闭目休息。这一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天将亮的时分，有几声断续的呻吟，微弱的传来，一会儿就断掉了。
　　浪客听到了，他站起身，拂去衣上的晨露，顺着风，他找到了呻吟声的来处。一处不大的山头，山头已经塌了半边，在一片残枝断木中，趴卧着一只气息奄奄的黑色伪龙。伪龙是魔兽，黑暗中的兽中之王。伪龙的外形与真龙很像，但是没有龙角和龙翼，伪龙的脚很有力，可以凭借跳跃的力量，在几百米高的空中做长距离跳跃。
　　浪客只一眼就看出这只伪龙受了重伤，像小山一样高的背部，有一道十几米长的巨大伤口，血早已经不流了，但伤口处却有隐约可见的黑色能量流泄，如果伤口一直不愈合的话，这只伪龙绝对会因为能量丧失殆尽而亡。
　　没办法，虽然伪龙是黑暗世界的生物，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看来这几天让莫柱山不得安宁的就是你了。”
　　浪客走近伪龙，不指望伪龙会感激他，只要老实呆着不动就好了。
　　果然，伪龙对浪客的接近有所察觉，明显的光明气息让伪龙发出了充满敌意的低吼，只是这低吼太微弱了，浪客对上伪龙勉强睁大的乌黑眼眸，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清醇的嗓音很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可是伪龙不吃这一套，试图翻动身体，但失败了。
　　浪客脚下凭空一点，人已轻飘飘跃上伪龙的背。
　　踏空，也是人生来的能力之一，只是不如气刃来得常见，约一百个人里，才有一个人拥有踏空的能力。与气刃一样，踏空也是需要修练的，不是每个拥有踏空能力的人都能像浪客这样轻易就跃上几十米的高处。
　　伪龙无神的眼睛里，一抹愤怒一掠而过。这个该死的人类，乘龙之危，身为魔兽之王的伪龙，无法容忍被一个信仰着光明的人类“骑”到背上的事实，伪龙试图把头高高的昂起，威吓这个人类，但，它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下颚仅仅只离开地面几寸距离，就无力地重重垂下。
　　“龙的高傲啊……”
　　浪客的一声低叹，意外地让伪龙安静下来。这个人类，说了什么？龙？他称它为龙，不是伪龙？连龙和伪龙也分不清楚的愚蠢人类，它竟让这样的人类“骑”到了背上，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背上，一阵阵暖流侵袭着皮肤，伪龙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积聚起一些力量，可是却抵不住眼前的阵阵发黑，背上的暖意很舒服，舒服得让它想闭上眼睛。
　　浪客的双手都泛着白色的光芒，就算是治疗师，这么长的伤口，也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靠近了，才发现伪龙的伤已不是一天两天，伤口处大部分已经腐烂，爬着蛆虫。
　　他是不是应该表现出一些恶心的样子，浪客这么考虑着，不过看看周围，就算这么做了，也没人看得到，还是算了。右手一翻，气剑伸出半尺长，只是刮肉，这个长度刚刚好。刮去腐肉的过程是很痛的，但这只伪龙根本没半点感觉，可能是已经麻木了，腐肉刮去，鲜血就跟着流了出来，浪客另一只手自然不会闲着，整只手掌都包裹在白色的光芒中，抚过腐肉去尽的伤口，白色光芒覆在了伤口处，很快便结了疤。
　　等到伤口全部处理完，已经是快中午了。浪客擦去了额间的汗珠，脸上的笑容很是欣悦。伪龙的眼睛紧闭着，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昏睡，这倒省去了浪客不少的麻烦。伪龙的颈际有一圈龙麟，浪客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十片。伪龙每百年生长一片龙颈麟，十片龙颈麟，就是一只千年龙。千年的伪龙，该是可以变身成人类的。
　　“真想看看你变身后的样子，一定会有一双非常美丽的黑眸。”
　　浪客口中轻喃着，眼却望向了远方，该走了呵。
　　伪龙醒来的时候，太阳明晃晃的十分刺眼，它赶紧又闭上了那双乌黑的眼睛，直到适应了阳光，才睁开，略带着迷茫的表情。它不知道它其实已经昏睡了七天。
　　“没有死吗？那个该死的人类……”
　　猛扭头，没有那个人类的踪影，背上的伤却只剩下一道长长的疤痕。
　　愈合了？竟然愈合了！伪龙的眼睛瞪得像铜锣大，愣了一会儿，突然用力一吸气，鼻尖处涌入了一股淡而暖的清新味道，就像是它刚刚离开黑暗深渊的那一刻，在明亮的太阳底下吸入的第一口气，有着说不出来的温暖。
　　这……是那个人的味道？阳光一般的味道。
　　没有乘龙之危，那个浑身透着光明气息的人，治愈了它的伤口。可是为什么？人类不是大都信仰光明吗，对黑暗世界里的一切鄙夷唾弃，虽然人类中也有信仰黑暗的，可那个人明显不是，他身上的光明气息太浓重了。
　　还有，那个人称他为龙……为什么？再无知的人，也不会认错伪龙的。
　　怀着深深的疑惑，伪龙动了动身体，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但是还没有变身的力量，从伤势复原的情况，伪龙判断它昏迷应该有很多日了，那个人类，恐怕走远了。
　　虽然心里有抓着那个人问个究竟的冲动，但伪龙还是乖乖地趴在原地没有动。它在等待天黑，只有在黑暗里，才能迅速恢复力量，在没有变身成人类的前，它不能动。伪龙不是喜欢变成人类的样子，变身仅仅只是伪龙躲避天敌的一项本能而已。即使身为魔兽中的王者，伪龙仍是有天敌的，它的天敌就是真龙。
　　伪龙和真龙间的仇怨从上古时代就已经存在，据说，那个时代的伪龙也有角有翼，它和真龙分属龙族的两支，后来战神想要从龙族中挑选一只成为座骑，伪龙和真龙为此展开了竟争，可是伪龙失败了，并被战神剥去了龙角龙翼，不再被视为龙族。伪龙一怒之下，便投入了黑暗世界，获得了黑暗的力量，但是由于失去了龙角龙翼，伪龙在力量上一直不如真龙，这才发展出变身的能力。伪龙一旦变身成人类，真龙就认不出伪龙来。
　　伪龙从来就不喜欢变身成人类，因为这是它们向真龙示弱的证明。
　　等待总显得漫长，当天终于黑下来，这只伪龙闭上了眼睛，全力吸收由月神散播的黑暗力量。背上的伤口被那个人类治愈，能量再也不会从伤口中流逝。一天一夜，在第二个夜晚过去一半的时候，伪龙终于站了起来，巨大的身体就像一座小山，晃了晃，落去一身尘埃。朦胧的月色下，迷漫起一片黑雾，须臾，一个纤细的身影跃出黑雾，月光拂过赤裸的身体，泛起珍珠般的光泽。乌黑的头发披散着，一直垂到脚跟，遮住了背上的伤疤。变身成人的伪龙，出人意料的纤细，相貌也普通，至多只能说是清秀，但是他的眼睛，确实像浪客所说的，是一双极为美丽的黑眸，像天上落下来的星子，明亮晶莹。
　　伪龙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脚一点地，又再次冲天而起，向着山下的小村而去。既然已经变身成人类，最先需要的，自然是一件衣服。虽然伪龙并不在意赤裸，但人类在意。伪龙不能在人类中引起注意，那有违伪龙变身的本意，这也是没有一只伪龙会变身成令人注目的美人的原因。
　　偷来一件普通的衣服套上，伪龙向着东方——那个人类最后留下的气味的方向而去，那里，只有一座城市——千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