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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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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一关,望着像是进贼了一般的公寓,段弋打了家政公司的电话。钱不钱的无所谓,只希望家政公司能打扫收拾的干净一些,这样等会儿交房的时候他能轻松不少,省掉不少麻烦事。
家政公司打扫的可谓是尽心尽力。
即便如此,房东老美还是鸡蛋里挑骨头。段弋从皮夹里抽了几张印着弗兰克林头像的票子,老美一瞬间颜色都温和了。果然,他老爹说的没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钥匙一交,事情解决。
国航的空姐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也可能是终于要离开这片全是薯条汉堡可乐的国家,心情愉悦的段弋看谁都顺眼了,即便他前两天才被他老爹从美国局子里捞出来。
洵川晚上七点,飞机落地,段弋终于结束了和一个空姐长达十三个小时的目送秋波。临下飞机前,空姐终于鼓起勇气给他塞了张纸条,他笑了笑,没有给她难堪,将纸条塞进了外套口袋里。
黑狗蹲在靠扶手栏杆处,就像是扫黄时候被抓的嫖客一样。他摸着口袋里的烟盒,嗓子痒,但大庭广众抽烟不好。纠结着要不要去抽烟室来一根的时候屏幕刷新了航班信息。
没一会儿,段弋推着两个行李箱出来。
一点舟车劳顿的疲倦感都没有。
打开副驾驶的化妆镜,眼下有些乌青是他最近没有休息好的证据:“场子在哪儿?”
“你去美利坚读大学的这四年洵川大变样了,最近新开了个酒吧,老徐他们开了地方。不过我现在还得去接一下老徐的女朋友,你稍等一下。”黑狗导航去了个剧院。他不嫌罗嗦,一个劲的在给脱离祖国发展四年的段弋讲述着兄弟们最近的动态:“老徐最近弄到手个舞蹈学院的姑娘,这姑娘最近在舞剧院排节目。”
段弋嫌车里闷,跟着黑狗一起进了剧院。
主厅很黑暗,他们推开沉重的大门,舞台上是正在独舞的女生,观众席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观众,和舞台隔着几十排观众座椅,有个女生举着相机一点点的调整着她和舞台的距离。
那是段弋和许从周初遇之间的距离。
段弋对舞蹈不怎么了解,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和舞蹈有联系的还是小时候学校要求的广播体操。隔得太远,脸不仅看不清还被相机挡住了大半张脸但段弋总觉得她一定很好看,气质是个玄学的东西。
黑狗拉着他在第一排坐着,段弋在飞机上已经坐够了,靠着最旁边的走道站着,目光又游离到那个拿相机的女生身上。闪光灯亮起又灭下,咔擦的快门声淹没在舞台剧的背景音乐里。她低下头检查着刚刚的照片,似乎是有了满意的作品,她将相机装进装进手提箱里。她东西收拾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提着手提箱从旁边的侧门走了。
一瞬间大厅里灯火通明,彩排到此结束,一个换好便装的女生朝他们走了过来,她望着观众席,似乎是没找到想找的人,和黑狗打招呼:“走吧。”
说着,她看了眼段弋:“你就是老徐口中的发小?我是他女朋友,我叫陈珺瑶。”
“段弋。”段弋自我介绍。
许从周脚步不快,她在剧院门口搁置了脚步,拿着手机站在风口里。她正在和别人打电话,四月的天还没有转暖,她穿了一件黑色皮衣,皮衣有些大了,罩在她身上显得她有些清瘦。眼眸总是半睁未睁的样子,很纯……但也很欲。
“今天没空……不回,挂了。”她收起手机,刚迈开腿,身后有人喊她。
是陈珺瑶。
回过头,不止她,还有两个男的。
一个她眼熟,另一个相貌出众的她没见过。
“许从周。”陈珺瑶小跑过去:“你照片拍好了嘛?”
“嗯,谢谢你。”许从周勉强扯出一抹和蔼的表情。
她不是个善于交友的人,这次的构图很早就存在了她脑海里,要想让照片问世得和舞蹈生商量。拍照她可以,但和人商量事情打交道不是她擅长的,更何况是舞蹈生这回准备的参赛节目,还要防止泄露。
最后还是陈珺瑶帮她联系的舞蹈老师,替她做了担保人。
“不客气,反倒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上回站出来证明我的清白。”陈珺瑶熟络的勾着她的胳膊:“你刚来的时候说你今天要去酒吧?”
许从周点头:“嗯。”
“我们正好也去那个酒吧,他们开了我男朋友的车,你搭车一起吧。”陈珺瑶看见她点头,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一起下楼梯。
夜风很大,吹起了她的头发,每根发丝像是有灵魂的小舞蹈家。
段弋看见了黑狗眼底闪过的一丝嫌弃,黑狗不是个会轻易讨厌别人的人,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她们几米外的距离,问他:“你认识?”
黑狗瞄了一眼段弋,犹豫着开口:“这妞叫许从周。以前是……是盛扬的前女友,现在成了盛扬的妹妹。”
再听见‘盛扬’这个名字,那些锁在多年前记忆匣子里他反感的回忆再次涌了出来。那个夏天,那个房间,那地板上散落的衣服和课本,那张床上赤裸的女生,那个夏天和盛扬打的一架。
原来都过去五年了。
“盛扬啊。”段弋自嘲似的笑了笑,话里听着有些笑意,但细细一品又满是怒气。
透过后视镜,段弋打量着坐在后排的许从周,是个漂亮的女生,脸上的妆有些浓,眼影选了带亮片的那种,配上红唇。鹅黄色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在她身上,每一帧都像是从王家卫的电影里截出来的。黑色的皮衣没有拉上拉链,露出里面的深V领黑色上衣,靠着车窗,透着恍恍惚惚的性感。
段弋收回目光,琢磨着她名字这三个字的写法,哪个许,哪个从,哪个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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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就等段弋他们三个了。老徐把陈珺瑶拉到身边坐着,抬头问段弋:“段公子,你回来准备做什么?”
段弋懒得挤进去,坐在最边上的位置:“先家里蹲上个十天半个月再去考虑生活疾苦。”
段弋家是搞外贸的,他爹是个命好的人,一个初中都没读过的,如今已经发福有了啤酒肚的男人买了洵川中心的独栋。为了摆脱暴发户的标签,他老爹就送他去美国镀金。
他是他爹的亲儿子,完美继承了他爹不爱读书只会搞钱的基因。
所以在美国他除了赚钱什么也没有干,在学校踩着最低的及格线毕了业。没有泡妞,也没有吸食违禁品。也算是做到了他爹娘口中的‘要在美国好好做人,不要惹事’。
“这一段时间怎么把自己搞局里去了?”老徐给他倒酒。
他叹气:“别提了。”
他在美国读书的室友是个‘小韩国’,在学校和一个外国妞掌握着附近高中所有的香烟买卖生意。
段弋知道后投资入股,拿利润的一半。
没多久,他赚了人生第一叠印着弗兰克林头像的票子。
隔壁的小韩国换了个女朋友,之前那个又在门口哭着喊着敲着门。有一回段弋受够了去开门,那洋妞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好奇:“小韩国有什么好的?”
洋妞告诉他是因为小韩国有魅力,长得帅。
段弋纳闷,那四四方方的脸配上一双还没绿豆大的小眼睛,怎么就有魅力了。
那人没坚持几天,终于不再来了。一周后,小韩国来找段弋借钱,说是之前那个敲门的姑娘怀孕了。
找他借钱打胎。
为了给小韩国一个人生教训,为了让他知道戴\\\\套的重要性,当然也有防止他借钱之后跑路,段弋一分都没借。
小韩国没借到钱,整整一个星期没回来,就在段弋以为终于可以独居的时候,警察来敲门了。
他听父母的话安分做人,好好学习,努力赚钱,自问也算个守法公民。
“你室友涉嫌走私违禁品,请你配合我们调查。”面前的警察给他了解释。
后来清者自清,他老爹知道了之后,立马把他抓了回来。
段弋回国前最想做的事情的就是揍小韩国一顿,可惜等他回国了上飞机前,那害他蹲局子的鳖孙还没有出现。
回国前,段弋老爹有意让他跟着自己搞外贸:“这些东西总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但段弋实在不好意思说在美国读书这么些年,他除了卖香烟其余的什么都不会。考试只求D,A是不敢想,B是奢望,C是最好不过。
当然他也头悬梁锥刺股考过远超能力的分数,只为了GPA。
于是,他硬气了一回,说要单干。
老爹欣慰的和老娘抱在一块,说儿子出息了。
好友们好奇他在美国纸醉金迷的生活,段弋没说话,放任他们想象自己再美国是怎么泡吧放荡的。
然而事实是他那几年只忙着赚钱了,别说和洋妞瞎搞了,他身上连根长发头都没沾到过。
二十多岁之后一个浪子总比个处男有面子,他没解释。
老徐欣慰,不经意的开口:“能从李知予走出来是件好事。”
再听见这个名字,段弋一愣,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你可以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开始慢慢回忆起别的。从一个名字,到一张脸,从一张脸再到一个能在你回忆里动起来的人。
脑海里出现一张脸,干干净净,那个人的鼻尖有一颗很浅的小痣,一样的小痣还有一颗长在耳廓上。以前他一逗她,她脸和耳朵害羞泛红的时候那颗小痣格外的显眼。她头发很长,不染也不烫。衣服总买些棉麻娃娃袖,蕾丝加刺绣。
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老徐意识到这依旧是段弋的禁忌,想要挽回,却看他率先笑了笑。
段弋拿起桌上的酒吧闷了一口螺丝起子,半倚在椅子里,扯出一抹干干的笑:“废话,金发碧眼的洋妞哪个不比她好看。”
老徐讪讪的笑了两声,他知道,段弋还没释怀。
李知予这个名字一出现,段弋没了喝酒闹腾的心思。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拿着手机点开浏览器。
他想到了同行一起来的那个女生。
用手机搜索了一下‘xucongzhou’,因为不确定名字怎么写,他只好搜索拼音,出来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又在末尾加了摄影和大学两个关键词。
排在最前面的是全国摄影大赛的新闻。
标题写的很浮夸,内容简单概括就是全国摄影大赛中一名洵川大学传媒学院的女大学生展露锋芒。附在新闻了的有她的摄影作品,一个脱衣舞娘站在舞池之中,她的衣服散落在舞池上,高跟鞋踩在一堆英国女王的头像上。
评论褒贬不一,极端的很。
——脱衣舞娘这种题材有点伤风败俗吧。
——艺术要全面性创造性,要不断突破,尝试新鲜事物,想看文明的你可以看儿童写真。
——又是反差对比,这种构图和设计说实话一点不新颖,早就被用烂了。
——我入行十多年了,一个女大学生能把舞池光线处理到这种程度,至少没见过几个大学生有这种本事。
新闻最下面有一张她的照片,和现在像又不太像,像是那双眼睛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不像是那时候的她不像现在是浓妆,那会儿是清淡挂,看上去是盛扬会喜欢的那种女生。
卡座里他们玩得疯,段弋刚从飞机上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精神,任由他们借着为自己接风的光来敲竹杠。收回手机,他起身去厕所。
不熟悉酒吧结构,他找了好一会儿,等他出来。许从周正在外面的洗手池洗手,红色的指甲油在白色的洗手液里若隐若现,四周的环境和灯光形成红黄蓝色调,氛围很好,她也很漂亮,明明二十出头的年纪,漫不经心却有万种风情,这源于她身上的性感在肆无忌惮地外散。手机被她搁在旁边,电话一进来,屏幕一亮的瞬间,段弋的目光被带过去了。
屏幕上大大的‘盛扬’两个字很夺目,她不急不忙的冲着手上的洗手液,抽纸擦手,期间电话挂了,然后又打了过来,她连按了两下锁屏键将电话挂断。她一抬头,和段弋在面前的镜子里对视。
他对她挂盛扬电话这一行为很有兴趣。
“我大二的时候成为他妹妹的。”许从周开口。
段弋对她说的话颇感意外,意外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她又开口:“所以,你们以前的恩怨和我没有关系。”
他懂了,用姆指挠了挠眉尾,笑了笑:“你以为我要打你啊?”
许从周惊讶于他声音很有质感,说不出来的有些慵懒,带着十三个小时飞行的疲倦,像个饱经沧桑的满是故事的人,这种声音适合配上一把吉他一瓶啤酒,在某个有风的夜里盘腿坐在河边唱民谣。
“如果不是,最好。”许从周将第三个来电挂了。
他坦然,说:“接一下他的电话吧,他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许从周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看着他,她一直觉得盛扬很好看,但段弋更甚,他身上没有盛扬的恐怖的阴抑,反而带着股装出来的平易近人和烟火气。
学摄影最重要的除了设备和技术,区别于摄影师之间最重要的是眼光和审美。她在这方面向来不错,让面前这个人在她判断之下走一遭,是个能拿高分的人。
他有一张让她喜欢的脸。
摄影师总需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模特的优势。眼前这个人面部三角区很优越,眼窝深邃,山根高挺,眉骨高耸能造就无比好看且出众的侧颜。骨相结构决定气质,他像是许从周那个小学妹时常会看的日剧里的男明星。
电话接通,盛扬问她在哪里。
她依靠着洗手池,握着手机:“在哪儿都是我的自由,我说了今天不回去,挂了。”
段弋一直没走,安静的听她打完了整个电话,打趣:“他盯你倒是盯得很紧。”
许从周转头看向他,眼底像是盛着一湖死水,唇角却扬起,神情里藏着对盛扬的嘲笑。她有几缕头发在胸前,白色的胸口和黑色的头发,色彩极致的对比。她转头看他的时候,头发滑倒胸前,又遮又不遮:“他不能睡我,所以就怕别人睡了我。”
当一个漂亮的人说出粗鄙的话是多么有反差的一件事。
她的手因为她侧身过来,撑在他们之间:“我听说他睡了你初恋?”
“所以,你是在邀请我报复他?比如睡了他前女友,还是睡他妹妹?”段弋学着她侧身过去,他的手挨着她的手,小拇指相互碰到了。
前女友是她,妹妹也是她。
许从周笑了笑:“哪个身份能让你更爽一点?”
段弋凑近,鼻息打在她的脸上。
和许从周那下三白显得冷傲无神眼睛比起来,他眼睛很亮,像是寒星照耀,他说:“爽不爽得看你本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