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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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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江深到班里的时候同学们都来得差不多了。
他站在班级后门口,顾进已经到了,这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面朝着窗户,一手抚在脑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深深浅浅地插进发丝里,校服的衣袖微微滑落,能看见他突出的腕骨处缠着的红绳,格外显眼。
江深能明显感觉到,坐在他周围的同学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
以前的这个时间,同学们大都在班里乱窜,互相借作业来抄,但今天出了奇的,教室里比往常安静。
后门口坐着的两人偷偷看着顾进的后脑勺窃窃私语:“大早上来班里就睡觉,学霸人设是假的吧?”
“应该不会吧?要不是学霸,他干了那些坏事五中还能要他?”
“你看他手上缠的那根红绳......”
江深低头看了这两人一眼,抬头,咳了两声。
两人发觉身边有人,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笑道:“早啊深哥!”
江深:“早。”
说完,他迈着步子走向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他把书包轻轻放到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椅背,往外拉的动作很轻微,椅子的四根腿和瓷砖摩擦发出的声音也不大,但当他入座的时候,顾进那只抚着后脑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食指。
顾进抬起头来,右手顺势挠了挠头,样子有点像一只刚睡醒的长毛狗,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他松垮的校服有些偏扯,微微能看到那深浅明晰的锁骨。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江深,笑的有点憨:“你来啦同桌!”
“嗯。”
江深把书包里的书本都拿出来,归置进了桌上的书立里。
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看江深入座朝他这边走来,男生站在江深身边,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颤:“深哥,化学作业写完了吗?”
“嗯。”
江深抬手从书立中抽出一本化学习题册,给了男生。
“谢谢深哥!”
男生拿着化学习题册逃命似地跑了。
顾进的下巴抵在桌上,眼睛里带着一股天真劲,不解道:“同桌,咱班同学怎么都不跟我说话?你把我拉到班群里,我一说话他们就停了,搞得我好尴尬。”
周五晚上,顾进加了江深的微信号和企鹅号,让江深把他拉进班群,作为班里成绩最好的大佬,建群之初,群主给江深设了个管理员。
江深亲眼看到,就在顾进进群的前一秒,超人六班2群还是生龙活虎聊什么的都有,就在江深在群里发了句:我把同桌拉进来了。之后,群里立刻没人吱声了。
顾进:大家好!
然后是一片死寂。
大概一个小时后。
吐泡泡:大家,英语作业是啥来着?
然后班群里又热闹起来。
顾进:大家好呀!
又是一片死寂。
江深翻着英语课本的手突然停住,他顿了顿,摇了摇头。
整个早自习,顾进都在低头抱着手机看,江深偶然转头,无意间扫到这人的手机屏幕,好像是谁的朋友圈。
下课铃一响,顾进突然伸手抓住江深的手腕,吓了江深一激灵:“干嘛?”
这人好像一直在憋笑,他一根胳膊撑着课桌,另一只手还在抓着江深的手腕。
“同桌,你知道九十度的水为什么不能喝吗?”
江深一脸懵逼:“烫啊。”
顾进已经憋不住笑了,他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一口白牙藏也藏不住:“不是,是因为,直角喇嗓子!哈哈哈。”
江深:“......”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只还在握着他手腕的手,这人的中指不偏不倚地抵在他的腕骨处。
“不硌得慌吗?”
顾进笑着“嗯?”了一下,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腕:“不好笑吗同桌?”
江深摇了摇头:“挺冷的,还有你的手能不能不要抓着我的手腕。”
顾进怔了怔,看了一眼才反映过来,把手收回去,有点委屈:“我看你朋友圈发了一条烦躁,想逗你开心来着。”
江深哭笑不得:“傻逼,那个是八月份发的,现在已经九月了。”
八月份的时候,高一下学年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江深看见自己全校排名降了一名,成了第二名,随手发了条文案为“烦躁”的朋友圈,来纪念自己第一次考第二。
“哦。”
这人话还是蛮多的,上了一天的课,他碎碎念了一天,可怜前桌那对苦命同学,只能默默听着顾进说闲话,也不敢回头提意见。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江深还想,好在顾进是走读生,不然他整晚都捞不着清静。
灯光昏黄的路上,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江深习惯一个人走,落个自在清闲,
他走着,身后突然有人喊他。
“江深!”
转身,一个满口镶钻的男生咧着嘴站在他后面,灯光昏暗,看不见这人那满脸的麻子。
江深不愿理会他,回身继续走。
那人却跟到江深身边,抬手去搂江深的脖子。江深只觉浑身不自在,一脸厌烦地把这人推开,继续走。
他停在原地,一脸得意,道:“怎么着江深?技不如人考了年级第二,恼羞成怒了?”
江深突然停住步子,转身看着那人,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地道:“滚。”
“呦,技不如人还不让人说了?”
同往宿舍走的同学虽然没有驻足观看,但也在悄悄议论。
“刘海这傻逼怎么住校了?这傻逼考了个第一就得意了。”
“无语死了,江深回回考试压他一头。”
“笑死了,就这还是门门都找一对一辅导来的。”
“真假?”
“真的,我暑假报了辅导班,那里人说咱们学校有个叫刘海的,高一的时候每门课都报了一对一,晚上一放学就去,周六周天也不闲着。”
......
江深一向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脑残之人身上,就当没听见,继续走。
刘海一边在后面跟着,一边道:“江深我告诉你,你就是不如我!”
这人跟在江深身后一路,距离永远保持一米以上,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宿舍楼下,江深被这人说的有点不耐烦,他突然停住步子,转身对着刘海,转了转脖子,道:“动个手?”
刘海愣在原地,咽了口口水,不敢说话了。
他比江深矮了一头,还得抬着头看江深。
江深轻笑了一下,回身,三两步迈上了宿舍楼前的台阶。
刘海咬牙切齿,直到看着江深即将踏上二楼的台阶,他又来了志气,喊道:“江深你是个地痞流氓啊!还动手,你敢动手试试,我告诉你,往后我都压你一头......”
他赌定江深已经上了楼,壮着胆子多骂了几句。不想却看到二楼台阶上,两条修长的腿正不紧不慢地向下走。
江深的身子逐渐露出来,他胳膊撑着楼梯扶手,看着楼下怔着不动的刘海,道:“我是地痞流氓,你想试试?”
刘海那张长满麻子的脸上沾了许多慌张,道:“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完跑开了。
江深的宿舍在六楼最尽头六零一,他上到六楼,走到六零一的时候附近的感应灯还没亮,能看到门缝下透出来的灯光,门口还放了一个卡通玩偶。
他弯下腰,抱起那个卡通玩偶,此时感应灯亮了,能看见是一只暗蓝色的驴子玩偶,他转了一下卡通驴子的身子,这驴子屁股后面还戴了个粉色的蝴蝶结,他呢喃一句:“好丑的驴子。”
推开门,一阵烟味迎面而来,呛得江深有些咳嗽。
阳台的门开着,一个男孩正站在阳台抽烟。
男孩看见江深进来,夹着香烟的手在阳台窗户边沿捻了一下,随后一脸笑容地进来了。
“同桌!”
顾进看见江深手上抱着的卡通玩偶,眼睛里掺了些不易察觉的不悦。
江深瞥了一眼右边原本空着的床铺,现在有了铺盖,上面还放了一只同样但是比例小了一半的驴子,他举着驴子摇了摇:“你的?”
顾进接过驴子:“等会。”
然后抱着驴子出去了。
要说五中的住宿条件,简直是全北城最好的,双人间,有空调还有独立卫浴。在此之前,江深因为提出住校的时间晚了几天,所以赵东只能给他安排自己住一间。
过了几分钟,他回来了,手上的驴子不见了。
江深正在脱校服外套,他准备去冲个澡,看见顾进回来,他道:“你洗澡吗?”
“你先洗吧。”
“哦。”
江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额前的发丝还在滴水,那水滴擦过鼻尖滴到下巴,然后一滴一滴滴到了少年白色的短袖上,惹出一阵水迹。
顾进吸了吸鼻子,道:“你用什么沐浴露?”他猛然抬头,目光对上了江深深浅明晰的锁骨,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江深拿起书桌上放着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少年白净的颈间突起处上下浮动,道:“舒肤佳。”
顾进怔了一下,道:“不可能。”他跑到卫生间去看,一瓶蓝色的舒肤佳正安然立在墙角的铁架上。
江深有点懵:“骗你干嘛?”
顾进去洗澡的时候已经快要熄灯了,江深往浴室瞅了一眼,把小台灯打开放在了书桌上,他刚上床没一会儿,宿舍灯就熄了。
夜里,江深昏昏欲睡,对面床铺却一直传来顾进翻来覆去的声音,就在江深即将睡着的时候,顾进的声音响起了。
“你睡了吗同桌?”
江深颤了颤,声音懒散:“没,没呢,怎么了?”
“我睡不着。”
“正常,习惯就好了。”
江深闭了眼睛正准备再次进入睡眠,对面又说话了。
“班里同学是不是害怕我?”
“怕你干嘛?你长得很吓人吗?”
“我长得这么帅,按理来说也不该怕我啊。”
江深:“......”
沉了一会儿,江深问:“你手上的红绳是什么?”
对面传来顾进翻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侧了个身子:“我小时候我爸送给我辟邪的,酷吧?”
“十七岁的大老爷们还需要辟邪?”
“谁说我十七岁?我十八了,前两天刚过了生日。”
就这么闲聊了几句,江深也不困了。
“话说,你不会是个gay吧?”
“屁,老子恐同。”
“红绳就算了,床上还放玩偶,你指定是个娘炮。”
顾进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红绳和玩偶都是小时候我爸给我的,他是全天下最酷的人,所以我觉得他送我的东西也是最酷的。”
江深突然想起周五那天那个小姑娘见到顾进的样子像是久别重逢,便问:“你是哪里人?”
“我是北城人啊,后来我妈再嫁了,我就跟着她出去了。”
......
这场对话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江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每栋宿舍楼下都摆了几个垃圾桶,方便宿管阿姨打扫卫生,早上江深和顾进下楼的时候,江深余光扫到了垃圾桶里冒出来的一件东西,暗蓝色的,他扭头一看,是顾进的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