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里的小秘密》少盏

36、第 36 章

　　上了车，沈希嫒扣好安全带，清清嗓，问：“吃了吗？”

　　叶向卓：“吃了。你们呢？”
　　沈希嫒：“吃了。”

　　喜欢日常黑色的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给人的感觉没再那么严肃。加之嘴角浮起来笑，浑身都是休闲味儿。他开车上路，问：“摘草莓用不了多久，摘完怎么安排？”
　　沈希嫒：“要不开个五六里去绿头山吧，山上凉快，爬个山当是锻炼了。在山上找个农农家把午饭吃了就回家吧，总不能把你周末一天全耽搁了。”

　　“不耽搁。”他在沈希嫒脸上扫了眼，却没跟她说话，眼尾弯着，突然问后座的少年，“昨天大结局看了？”

　　沈小杰太想吐槽了：“嗐，大结局都没看痛快。我正看得起劲，旁边有一人非要跟你叽叽呱呱劝你认真学习。”
　　叶向卓：“哦？”
　　沈小杰：“叔你不知道，我们隔壁住了个数学老师，我敢肯定他对我沈妈有意思，动不动就自荐给我辅导数学！昨天晚上我看大结局看得正起劲，他非要来挣表现。我可太可怜了，沦为工具人。”

　　沈希嫒就知道他嘴里什么都敢往外蹦，回头狠狠瞪了那小子一眼：“你不爱学习就算了，怎么还学会编排人了。”
　　沈小杰：“嘁，我有编排吗！他知道你喜欢吃橘子，回回买橘子，他姐知道他喜欢你，就对咱可好了。昨天送来的土特产，全是对你胃口的。我都看出来了，不信你看不出来！”
　　“再说了，我哪儿不爱学习了。”那小子翻着白眼哼道，直起腰扒拉着副驾，“我又不跟以前一样不懂事，袁老师都当着全班表扬我好多次了。”

　　是不得不承认，自打她讽刺过那回，原来那个问题少年转变很多。她珍惜这点转变，所以一直是鼓励加奖励的态度，不然也不会由他胡来，老这么跟叶向卓来往。
　　她的宽容，造成了这小子的放肆。

　　沈希嫒抓着安全带，外人面前不好再争执：“行，你看出来了。但什么话可以随便说，什么话要再三斟酌，你得分清楚的呀。比如我看出来你是个大傻帽了，我到处说了吗？”
　　沈小杰：“……”

　　叶向卓给听笑了，插话问：“都晚上九点过了，那位数学老师还过来打扰你看大结局？”
　　沈小杰：“嗐，来送点土特产。你放心，我妈绝对没有留他多坐！而且，九十点还在我家的男人，我一概不欢迎，除了叶叔你。”
　　沈希嫒忍无可忍：“沈小杰！”

　　少年吐吐舌头，脸皮越发厚，还敢冲她嬉皮笑脸。只是见好就收，不再瞎说，让她那火气生生憋回去。

　　出城方向，又是一大早，一路十分顺畅。叶向卓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朝阳打在驾驶室那边，他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金边。
　　必须承认，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沈希嫒感到一丝丝无奈。
　　沈小杰他就是认准了这个人，她不在的时候，这俩不知都聊过什么更直接的话题了。但转一想，叶向卓不像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心头才稍稍没那么尴尬。

　　就跟那天跟沈小艾聊的那样，她对正开车的这个男人，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很害怕，怕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因为她一个不理性的决定又再起波澜。
　　沈小杰阅历尚浅，哪里理解她的苦心。

　　她这边出了叛徒，叶向卓为此很舒爽的样子。车里放着音乐，他两指随着节奏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算是打破了自己平时冷肃的形象。

　　她默默吐槽，真不知道，自己哪点招他惦记了。

　　到了草莓基地，沈希嫒买了三个篮子，一人一个，进去摘草莓。少年心里酝酿着鬼主意呢，没一会儿就拎着篮子跑老远摘去了，就剩他俩蹲在原地找草莓。

　　行吧，沈希嫒决定敲醒叶领导。

　　“小杰这孩子太调皮了，一点都不省心。养他一个，耗钱耗时间，不让人喘口气的。那些生二胎的，我是真佩服。”
　　“是吗？”他说着，把一颗红得艳丽的草莓轻轻放进她的篮子里，“一个人赚钱，是有些艰难。”
　　沈希嫒慢悠悠地找草莓：“他小时候还受过刺激，以后要是情况恶化，我这个监护人估计得当一辈子。我可能就不会再有自己的生活了，哪还有机会在这儿摘草莓。”
　　叶向卓：“不一定。”
　　沈希嫒：“哪儿看出来不一定了。”
　　叶向卓不咸不淡道：“也就找个帮手的事。”

　　沈希嫒心头郁闷了下，暗想他到底没亲身经历过，不知道她这种家庭麻烦有多大，她话都说这么直白了，还有意往上凑。
　　遂又把话说得更直一些：“什么样的帮手，老公吗？”摊手，“那我估计家庭矛盾大大的，我可没精力再要一个，几个男人受得了自己断子绝孙。”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甚至有些令人尴尬，叶向卓低头寻起草莓。她觉得这人应该是听进去，在重新考虑了。
　　她慢慢挪了块地方，找找还有没有成熟可摘的红果子。

　　叶向卓没当时说话，又往她篮子里放颗红艳艳的新鲜大草莓后，才又看向她，眼里依旧有着淡淡笑意：“我最近看了本短篇小说，叫做《迷路星辰》，讲的是主人翁在人生谷底的遭遇，但字里行间却不见丧气。”
　　沈希嫒：“……”表情凝固，一时没接上话。
　　叶向卓：“人不该这么悲观，也不该瞻前顾后越活越胆小。”

　　不，她不是悲观，她是想让某人知难而退。
　　当然，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叶向卓居然看过她写的这篇小说。沈希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痴呆。
　　那么小众的文学论坛，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什么时候掉马的？

　　不，她不可能掉马，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提过这篇小说的。他用她自己写的小说，来开导她，还挺戏剧性。
　　她不自知地笑了下。

　　几秒之后，沈希嫒呆滞的目光又活过来，她有点高兴，自己的小说能得到不错的点评。她灵光一现，觉得也许可以投出版社试试，万一挣笔稿费呢。

　　“这篇小说写得很好？”
　　“不错。”他说，又补充了句，“不是我喜欢的风格，但能一直读下去。字数不多，回头链接发你。”
　　“你平时爱看小说？”
　　“看，也写写。”
　　“你写什么？”
　　“军事类。”
　　“《第X部队》那种？小杰特别钟爱的那一类？”

　　叶向卓笑了下，回答：“差不多。”

　　她爱聊这个，总比聊那个尴尬的话题好。万万没想到，叶领导是半个知己，能跟她聊喜欢的名著，写作的技巧。
　　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摘草莓，不知不觉，两个篮子都装满了。数据组那几个小姑娘说得对，想吃草莓，最好是自己过来摘，比市场上新鲜不说，还便宜。只花十五块钱买篮子，装满带走不另收钱。
　　就是费时间、费油，还费腰。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腰，终于想起来看看沈小杰摘到哪儿去了。
　　今天周末，趁着草莓还没过季，趁周末来大棚里自己采摘的人不少。一下没留意，大棚里来了不少人，她伸着脖子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沈小杰。

　　找到人的当时，她就皱了没头，那小子怎么又跟别的小孩起争执了。

　　沈小杰这边，人精似的拒当电灯泡，半个小时下来摘了半篮子草莓。这个季节已经不是草莓大量出来的时候，成熟草莓不是那么随便能摘到，加上人一多，好些成熟的就别人摘走了。
　　他好不容易寻到颗又大又红的，刚伸手过去，旁边儿一只肉嘟嘟的爪子伸过来，抢先一步摘自己篮子里去了。

　　沈小杰瞅瞅那只胖手的主人，是个跟他一般年岁的小孩儿。沈小杰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草莓谁先摘到是谁的呗，瘪瘪嘴想算了。但问题在于，那小胖子得逞之后一脸欠抽地冲他做鬼脸。
　　圆胖胖的肉脸本来就不讨喜，扮起鬼脸更加可憎。
　　沈小杰当场就被惹毛了。

　　“你有病啊！”

　　小胖子嘻嘻哈哈，脸上肥肉笑得一颤一颤的：“唉，我就抢你的！别生气，我等会儿还抢你的，嘿！”

　　正如沈希嫒所说，沈小杰的情绪容易偏激，被刻意挑衅就可能收拾不住。当初一凳子砸秦子恒肩膀上，这会儿被别人贱贱的表情激怒，提起一脚就猛踹那小胖子肚皮上。

　　但事与愿违，那小胖子吨位大，沈小杰细胳膊细腿儿一脚踹过去，反倒差点把自己踹翻。他狼狈地将手撑在地上，被小石头划破了手掌心，刚摘的半篮子草莓全撒地上去了。
　　狼狈极了。

　　“哈哈哈哈……”这笑声和小胖子的笑声同时响起，属于另一个中年胖子的。

　　小胖子回头看看，乐了：“爸，这小鸡崽子还想踹我。”
　　张宝来挺着同款大肚子，笑着问：“他干啥踹你？”
　　小胖子：“摘草莓嘛，谁先摘到归谁是不是，他非觉得我抢他的。”
　　张宝来：“自己手慢怪谁。”没好气地冲沈小杰抬抬下巴，“小子，一边儿摘去。”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欺负人。沈小杰忍不了，尤其是对方仗着自己有个肥猪老爸，这不就是扎他伤口上。少年从地上爬起来，看看自己好不容易摘的草莓，然后像头小牛似的直冲上去，一脚踹飞小胖子手里的篮子。

　　好了，现在大家都没草莓吃！

　　张宝来没料到这小孩儿突然来这么一下，当场火了：“这谁家熊孩子！家长呢！”大步上去，扣住沈小杰手腕不让走，愣是把少年拽得倒抽一口气。
　　太疼了！

　　“我家的。”老远看到情况的沈希嫒大步赶过来，皱着眉头脸色非常不好。

　　张宝来见居然是她，怔愣了下，露出十分明显的鄙夷：“哎哟，我说咋这么熊。”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说开，扯得沈小杰手腕子生疼。

　　旁边儿那小胖子还那么嬉皮笑脸，冲沈小杰吐舌头呢。少年心里头那火，被激得三层楼高，烧出火龙了都要。
　　他不想还跟以前那样遇事搞不定就算了，他不想再看到他沈妈咽下委屈息事宁人的样子，他做够了小心翼翼的弱势群体。
　　死小胖子不就是仗着有个爸呗，有个爸就不怕人欺负，反过来还挑着人欺负！

　　他气。
　　他很气！

　　沈小杰脑袋一偏，看到后头跟上来的他叶叔，脱口而出：“爸！爸！他们先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