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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嘴硬心软偏执秦王26 ...
秦昼低声道:“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真相如何,又能怎样呢?
他早就甘愿投降了。
“我是想说的,”楚见徵摇了摇头,在他肩膀上蹭去眼角残泪,低着头坐直身子,两只手把玩着秦昼修长的指节,一一摸过他掌心和指腹的茧子:“……重逢这么久,你应该发现了吧,我手上的茧,同从前不一样了。”
“我有三年没有弹琴了,从我父王三十五岁寿宴起。”
楚国公主尤善琴技,是盛京百姓都知道的,只不过鲜少有人能听到。
三年前她在宾客众多的楚王寿宴上献了一曲清平乐,技艺高绝,气势恢宏,俯仰天地,奏出一片海晏河清万象升平,襟怀与眼界远超常人,引得楚王大悦,直呼这是大楚盛世该有的乐曲,引得少年子弟趋之若鹜,把她视为大楚最尊贵耀眼的一颗明珠。
楚见徵下意识扣紧秦昼的手,慢慢回忆。
那首曲子的确是她的得意之作,但那似乎是荣华谢幕前的最后绝唱,标记着她的人生和大楚的顶峰,此后一切便开始急转直下。
这也是她的错,她从小被千娇百宠地长大,颇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天真,不懂粉饰太平背后的腐败,不懂大厦将倾前的宁静,不懂两国倾轧的残酷,更不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意味着什么。
“寿宴那日,你对我异常冷淡,匆匆找借口回府。我那时才意识到……”
楚见徵这才意识到,歌颂大楚的清平乐,于秦昼来说,倒像是讽刺。
楚见徵很久之后再回想起来,才明白,她和秦昼之间的矛盾,在那时便已刀锋暗藏。
她怕他生气,不安地想连夜出宫去找他,却不慎听见了将她宠上天的父王,在和心腹大臣讨论她的婚事。
她听见他们讨论,齐少平,虽然出身低微,但手握重兵,能带兵有谋略,若能拉拢,是巩固王权的一大助力。若能将帝王爱女嫁之,他必然会倒向楚王一派。
心腹大臣道:“只是依着公主的性子,未必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听见自己的父王“哼”了一声:“不嫁给齐少平,难道嫁给区区一个质子吗?我宠她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她吃里扒外的。”
吃里扒外,这个词用得轻蔑又傲慢。
楚见徵难以接受,若是按照她先前的脾气,必然是会直接冲进去质问她的父王,但她突然生出一种恐惧与陌生。
她和秦昼之间的事,看来父王是知道的。
他既然知道,但不同意,那为什么不直接同她说清楚?还是他一丝一毫都不在意自己的女儿在婚姻一事上的想法,还乐得见敌国质子被自己的女儿绊住手脚?
那他宠她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为了打造一个“好公主”,用来联姻拉拢臣子?
她脑中思绪混乱,便偷偷跑到母后寝宫诉苦。
她母后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温声安慰她:“对于女子来说,嫁个怎样的人便决定了后半生的命运,我的昭昭自然是要嫁一个如意好郎君,怎能轻易就把你交由齐将军?而且那个齐将军,轻狂鲁莽,不过是因为一时时运、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莽夫,怎么能配得上你。”
“不过你父王身为一国之君,有他的责任,要考虑的东西自然是多一些——就算是我,面对很多事,也多有不得已的地方。”
“昭昭别担心,这样,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让你广厦表哥带你出宫去散散心。我去同你父王说说。”
广厦表哥,王广厦,是个和楚见深一样的纨绔子弟,轻浮孟浪,楚见徵向来对他讨厌至极,只不过因为是舅舅的儿子,顾念着母后,她才勉强维持着表面和谐。
听说最近他父亲王尚书正在为他物色妻子。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楚见徵和他把臂同游,被人看见了,又算什么。
楚见徵不想违逆母后,只是说心情不好,不想出去,借口回自己的凤阳宫了
她反复想了一夜,想父王,想母后,觉得他们一夜之间都陌生了起来,但总想不出答案,第二天便偷偷溜出宫找秦昼。
但秦昼不在,门口小厮也不知道。
她坐在小巷的石阶上等了近一个时辰,没等到,才惊觉,好像她和秦昼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
从前那些隔了很久才能相见亲昵的甜蜜,就是他们之间关系的所有面貌了吗?
未必。
楚见徵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茫然地在熙熙攘攘的盛京街头四处走动,正巧救了被一家黑心酒楼坑骗的芸娘,两人坐下来交流一番,才发现,她竟是齐将军的青梅竹马,因为山村遭逢大旱,难以为继,因此来盛京找他。
楚见徵不妨齐少平竟然有心上人,一时间松了一口气,若是男方拒绝,她父王也就没有理由指婚了。
然而,等她终于等到齐少平率军回京、在御前拒绝了婚事,却发现,父王又为她物色了新的夫婿人选,而母后,则趁机说和她和王广厦。
在他们口中,她就像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她原来引以为傲的容貌才华、父王宠爱,都是加价的筹码。
家室才貌配得上与谁联姻,能换取怎么样的利益权柄,重重算计都赤裸裸地在他们的对话里表露无遗。
她喜欢谁,她的主观意愿,都被他们轻蔑地抛之脑后。
她哭闹她反抗她拒绝她崩溃,都是无用功,只能换来父王图穷匕见的斥责和母后难以理解的失望。
原来就算是来自父母的宠爱,都是有条件的。
她提着灯漏夜匆匆跑进质子府,六神无主,满心绝望,想要和秦昼商量,甚至打算一切皆抛与他私奔算了。
但她还没开口,秦昼说,他父王重病,他要回秦。
“昭昭,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他说这话时满身疲倦,意兴阑珊,好像觉得她并不会答应,所以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愿意就算了。
楚见徵手里提着的灯坠落在地,火苗噌得一下席卷过灯笼纸,晃动的火光在黑夜里迅速膨胀,照得两人眼底柔情四溢、一片明亮。
很快,又寂灭下去,只剩寥寥余烬,被风一吹,散落满地。
一片漆黑里,楚见徵听见自己道:“我愿意,我跟你一起走。什么时候?”
秦昼好像很高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不住地唤她“昭昭”。
他近日,应该也是满心绝望与焦虑,不得开心颜。
楚见徵笑不出来,她身为楚国公主时,秦昼尚能为了别的,打算放弃她离楚回秦。
那她抛下所有、全无依靠随他走,就意味着未来自己就只能像攀附一株救命稻草一样攀附着秦昼,被爱或者被厌弃,被珍惜或者被轻贱,都只能被动接受。
她不愿意自己落得这样的境地。
她爱秦昼,但爱得并不纯粹,她对秦昼的爱是充满自私的占有欲的。
是她要强求。
所以她找到齐少平,以她相救芸娘的恩情为条件,请他帮忙秘密捉住秦昼,将两人送往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齐少平道:“两个问题:第一,我的亲信人数有限,还被盛京多方势力盯着,秦昼武艺高智计强,我没把握能不让人发觉地将他活捉;第二,秦昼此番回去是为他重病在床的父王,你有把握让他就这么留在你身边吗?”
楚见徵沉默良久。她近来消瘦得厉害,原来的婴儿肥渐渐褪去,灵动可爱的气质里增添了几分清冷:“那就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秦昼被一箭穿透了肩膀。
然而自小跟着他的陈留冒死保护,被他逃脱开去。
后面的故事其实就乏善可陈了。
抗争,被罚,再抗争,楚见徵闹得宫中鸡犬不宁,最后被母后故意放王广厦进宫的行为伤透了心。
第二天便服下了绝子药。
一碗药下肚没多久,便觉得小腹寒凉,然后是疼,连绵不绝宛若刀割的疼。她病倒在床,神思昏聩,连日和夜都分不清楚。
只记得周围乱糟糟的,一时是父王母后争吵的声音,一时是瓷器杯碟炸碎一地的声音,混乱不堪,交替出现。
除了身边的小丫鬟,甚至没谁问她一句疼不疼。
但她不后悔。
这并非是她一时莽撞的冲动之举,而是她深思熟虑的考量。
既然她存在的价值全然在于成婚生子,那她就摧毁掉,同时也将父母和世人的赞誉与压迫一并毁掉。
待她状况好些,她父王仍旧余怒未消,站在她床前怒斥道:“你太让我失望了!身为公主,为了黎民百姓平衡各方本就是你应尽的责任,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千娇百宠、锦衣玉食地长大?”
“我凭什么呢?”楚见徵很想嗤笑出声,但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让她实在没力气与父王争执,只能恹恹靠在床头,无力道:“我原以为我凭的是父王您对我的宠爱,没想到凭的是婚姻大事的利用价值和生儿育女的能力。”
被戳破自己的算盘,楚王大怒,怒不可遏地扫落桌上所有东西,茶壶茶盏碎了一地:“我替你找的驸马,齐将军,裴侍郎,哪个不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将军才子?盛京多少女子趋之若鹜想要嫁给他们,就你不愿意?”
“我不喜欢他们。”这句话这半个多月楚见徵说了一遍又一遍,但好像一直没人能听见。
“这世上多少男女能与自己心仪之人成婚,多少男女是盲婚哑嫁,最后日子不也是过得好好的?我看你还是你母后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楚见徵看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母后:“父王,您和母后当初也是政治联姻吗?所以您对她毫不顾惜,逼得她要不惜一切代价爱,通过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外甥来巩固娘家权力,来获得安全感?”
“放肆!”楚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气得站都站不稳,身旁太监连忙来扶。
楚见徵脸上先是麻木,然后就是连绵的火辣辣的疼痛,脸颊开始红肿。
从小到大,这是父王第一次打她。
她没哭,对于父母的眼泪,早已经流尽了。
她舔了舔唇角的血腥味,从床上跪了起来:“父王,女儿知错,女儿自请去临福寺为您、为母后、为楚国祈福。”
话毕,她深深行了个大礼,俯身不起。
他父王将她软禁在凤阳宫,命楚国宫中所有御医诊治了一遍。
然而楚见徵用的药极狠,她性格本就刚烈如斯,不留后路,否则怎么能狠下心来重伤秦昼?
楚王确认了她没有恢复的可能,便允许了她去临福寺的请求,没有给她养好身子的时间,甚至连一个丫鬟都没有派。
接着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过得很艰难,很多事情开始亲历亲为,甚至有时还会被寺内的其他人欺负,但还好,她一簪子抵在人脖子上反抗过一次,就没人敢再来招惹她。
她自己选择的路,她没有什么后悔的,只是尚未好全的身子让她吃了不少苦。后来晏回来找她,帮她联系上了已经解甲归田的齐少平还有芸娘,有着他们的帮衬,就好过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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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多,说完了。”沉默了几秒,楚见徵解开了秦昼手上的铁链,低着头,等待着来自秦昼的审判。
接下来是一秒钟被拉长成一年的寂静。
“我恨你。”他说。
昔年的伤口又一次被剧烈拉扯而过,将心尖最脆弱的地方戳得血肉模糊。中箭时的又惊又痛,逃亡时的百思不得其解,又加上了对罪魁祸首的心疼。
但他知道,若是当初楚见徵只是言语挽留他,他还是会走。
“我爱你。”他又说。
他的昭昭竟然从没有过任何一秒想要放弃过他。
这三年,他虽然回到了故土,却依旧在漂泊。
他也总是在被放弃,被父王母后、被兄长、被从前亲信。
他以为楚见徵也是要放弃他,没想到是想要拥有他。
即便这是一种占有。
秦昼抬手将她狠狠搂进自己怀里,吻住她的唇,用力到几乎只带来了痛意,他嘶声道:“我想被你拥有,昭昭。”
楚见徵一抖,感觉自己的心被泡进了海里,酸涩地无以复加,一张口,眼泪也哗啦啦掉了下来:“秦昼,你这个疯子。”
“我是。”秦昼承认,“我们都是。”
他将人抱到自己身上,以一种献祭般的姿态仰头去吻她。下颌收紧,露出干脆简明又深刻的线条。
楚见徵被那线条勾引了,在两人近在咫尺的时候一低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又向下追寻他的喉结,感受它的战栗,听见男人克制又隐忍的呼吸和微不可查的喉间震动。
扣着她腰间的手收紧又收紧,蠢蠢欲动。
却被一句话阻止:“你别动。”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掌控谁的呼吸,谁控制谁的身体。
只知道潮起又潮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是肆意蔓延的欲望和甘愿沉沦的放纵。
第二天午后,楚见徵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梳洗好,推开门,便看见陈留站在院子里,听见声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没什么含义。
楚见徵莫名有些局促:“呃,秦昼呢?”
“在外面,”陈留道,“和齐将军切磋。”
楚见徵一惊,连忙往外走:“怎么又打起来了。你不劝一下吗,万一他又受伤了怎么办?”
陈留跟在她后面:“王吩咐让我保护你——齐将军没王厉害。”
两人走到院门外,便立刻看见两人在一块空地之上打得不可开交、滚作一团,衣袍上蹭得到处是土。一招一式不致命,但也是拳拳到肉。
看战况,确实是齐少平处于劣势,脸上两处挂着彩,大大的块头无奈地被秦昼按在地上死命挣扎。
芸娘竟还在旁边抱胸看戏。
楚见徵走到她旁边,戳了戳她:“不担心你男人啊?”
芸娘摇头:“他就是欠的。”
她心里知道,当年那一箭,出自齐少平之手,秦昼或多或少对他是有一些恨意和芥蒂的,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清算一下,泯去恩仇。
好友这样通情达理,楚见徵也不能忘恩负义,见差不多了,朝秦昼道:“长留,我饿了。”
秦昼立刻动作利落地撤出了战局,回到楚见徵身边。
楚见徵嫌弃地拍拍他身上的尘土,嗔怪道:“大中午的就打架,不累吗?”
秦昼哼笑一声:“对手太弱,不费吹灰之力。”
旁边齐少平十分不稳重地反驳:“你放屁!我不过是看你是一国之王,身份尊贵,不愿以下犯上罢了”
秦昼意有所指:“你不敢以下犯上,有人敢啊。”
楚见徵脑子里蓦得回想起昨夜的颠鸾倒凤,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又不好直接骂秦昼,慌不择路踢了齐少平一脚:“你闭嘴!”
转身进了小院。
秦昼负着手怡然地跟了进去,剩下齐少平茫然得像是好好走在路上却被踹了一脚的狗,身心俱伤,只能嘤嘤嘤地转向芸娘以求安慰。
楚见徵回了屋,问秦昼:“你有什么打算?”
秦昼摇头:“没什么打算,归隐田园挺好的。”
楚见徵一惊:“你疯了?秦国你就这么甩手不管了?”
“不是有晏回吗?我让陈留把他放了。他有为相之才,让他操心好了,正好让他无暇想你。”
“你这人,今天说话怎么这样,”油嘴滑舌,直言直语,像是什么顾忌都没有的纨绔子弟。
秦昼却是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家国大事、军政朝政,想管的人多得很,让他们管好了。他所求的,只有楚见徵。
楚见徵知道他心里所想,也不多言,只是道:“至少你得回去把一切安排好,若是朝局生变,好不容易太平下来的九州十三郡再经历一次战争,总归不好。”
秦昼盯了她半天:“那你同我一起回去。”
楚见徵失笑:“你是怕我不肯同你一起回去?”
她搂住他:“长留,我们不是说清楚了吗?我爱你。我也相信你爱我。你交付给我全部的信任,我也交付给你全部的信任,除非……”
秦昼亲了她一下:“没有除非。”
楚见徵唇角扬起,想要回亲一口,却被躲了开去:“哎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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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于是又回了宫,昭阳宫里,高公公小盛子青枝绿衣都在。
楚见徵看着一丝伤痕也无的绿衣,心里暗笑,某些人嘴上恶狠狠地好像要大杀四方,却连她的丫鬟都没有伤害。
趁着秦昼去处理朝政,百无聊赖的楚见徵觉得这昭阳宫色调太过沉闷,装饰也寥寥,于是指挥着内侍监的人将原先冷清压抑、死气沉沉的昭阳宫重新装扮了一番。
深色布幔换成清爽的水绿,气味浓烈的熏香撤下,换上她新去御景园剪的新鲜花枝,又让绿衣将先前秦昼赏给她的古玩搬了过来,重新装饰了一下空荡荡的博物架。
秦昼从中和殿见完大臣回来,眉目间压着深深的烦躁。
很烦,一群老头子各怀鬼胎,说话遮遮掩掩,听着就叫人心烦。
好想撂挑子不干。
尤其是当他回来看见楚见徵正悠闲地往架子上摆一个青花缠枝莲纹瓶,颇有闲情逸致。
心里头就更不愉悦了。要是能把昭昭也带到朝堂上就好了。
秦昼慢慢走到博物架旁,打量着那个莲纹瓶,然后缓缓伸手,轻轻一推,那瓶子便从架子上栽倒下去。
“哎!”楚见徵没来得及拦,只得看着那瓶子碎了一地,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滴血。她从小吃穿用度都是上佳之物,要什么有什么,因此从不像寻常人那般,要把最好吃的留到最后,把最喜欢的东西都珍藏。
那个连纹瓶她最喜欢,才拿出来摆着,闲暇时一抬眼就能看见,心情都能跟着好上许多。没想到便被秦昼打碎了。一时间后槽牙都痒痒起来。
秦彦又当着她的面,想将一个斗彩折纸小彩瓶推落在地。
“不准动!”楚见徵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将他往远离博物架的地方推,“你怎么这么讨厌!”
奈何她力气小,软软的身子依偎在他旁边打闹,在秦昼看来就是在抱着他的胳膊软绵绵地撒娇一样。方才一直阴郁的心情好了些许,于是将人顺势搂在怀里,两步带到旁边椅子处,叫她侧身坐在自己腿上,闻见有隐隐的花香,叫他心头的烦躁一时都舒缓了些,便将头搁在她肩颈处。
楚见徵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优越五官,脸噌得一下红了:“你,你做什么?”
秦昼这张脸是与风花雪月无关的,但此刻闭眼嗅闻的动作莫名多了些耽于情`欲的暧昧,叫她想起了昨夜他濒临失控的深邃眼神,那是让人无法抵抗的性感。
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茉莉和蔷薇……很好闻。”
楚见徵连耳朵都红了,自从两人说开,秦昼说起话来又直白又口无遮拦,总是叫她难以招架。
她挣扎起身,将小桌上插着鲜花的花瓶抱来一把怼进秦昼怀里,退后几步离得远远的:“喏,茉莉蔷薇还有鸢尾花,您抱着闻,不够我再去御景园采些。”
周围有内侍和宫女几声闷笑零星响起,楚小姐性子也太可爱了,同她在一起的秦王也不像平时那般冷厉,此刻被迫抱着花瓶,那色彩搭配协调的明媚花朵衬得他原本就英俊的脸多了几分柔和与张扬,叫他们心中的畏惧都减了好几分。
秦昼把花转手搁到桌上,楚见徵防备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那警惕的小模样就像是林中受到惊吓、躲入草木间探听声响的鹿。
他暗笑着摇了摇头,同小盛子道:“药应该熬好了,端进来吧。”
什么药?这个时间点。
楚见徵一怔,脱口而出:“避子药吗?”
联想起最开始的时候,秦昼说他自己喝了避子药。
她以为这药是秦昼自己喝的,隐隐有些不赞同。是药三分毒,反正她也怀不上了,没必要啊。
正往外走的小盛子误解了楚见徵的意思,以为她觉得秦王是要让她喝避子药,不由得腿一软,差点没踉跄跪倒在地。
心里嘀咕着,就算怀疑是避子药,楚小姐也不要大喇喇地就在王面前说出来啊,万一真是,那闹得多不好看。
“想什么呢,”秦昼否认,面上神情却微微沉下去,“是给你调理身子的药。”
他先前总以为这三年,楚见徵是欢欢喜喜地嫁给了齐少平,被父母丈夫宠着,依旧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丝毫未尝过人间苦楚,未经历世间寒凉。
没想到竟受了这么多苦。
他想起御医说的话,“两手脉象俱缓,脾胃虚弱,气血不足,这些体弱之症长久以来并未好好调理,若一直放任,恐……不能长久”。
他不在乎什么子嗣,他只希望他的昭昭能陪他越久越好。
所以一定要让她好好调理身子。
浓重的药味随着小盛子的靠近变得清晰起来,楚见徵闻见那又苦又涩的味道便嫌弃地皱起眉头:“我喝?”
秦昼接过药碗,正准备递给她,见她那副表情,不由温声问道:“怕喝药?”
“谁爱喝药啊?”话语里的嫌弃溢于言表。
秦昼略微想了想,吩咐人去尚食局取了份今日新做的糕点来。
很快,一份豌豆黄便呈了上来,它是由上等白豌豆做成的,淡黄色的糕体做成了花朵形状,中间以红色的枸杞做点缀,摆在素色盘子里,颜色清丽,光看着便是享受。
“喝完药,便允你吃块糕点压压苦味。”
楚见徵瞟了眼那盘诱人的糕点,转开,又瞟了一眼,灵动的小眼神充分表明着她丰富的心理活动,最后干脆地扭开头,气呼呼地冲着秦昼道:“我不喝药便永远没有点心吃了吗?”
先前不用喝药的时候还能吃呢。
“有。”
这话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还以为秦昼要拿点心来胁迫她就范。她脑子一转,眉眼间便带了点闪亮亮的笑意,坐在小桌另一侧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看他:“那想让我喝药,您不得用别的好处来换?”
秦昼还是顶着那张棱角分明没什么温度的脸,说出的话和这张脸一点也不相符:“我不是在哄你吗?”
知道你不愿意喝药,我在耐心哄你呢。
像是哪个纵横情场的风流浪子说的话,知道自己轻易便能俘获他人芳心,也深知自己不用做什么,仅凭一张嘴就能撩得人神思昏聩。
楚见徵一口气喝完药,忍着喉间舌尖翻涌的苦味,就着秦昼的手两口吃下一块豌豆黄的时候,不由得便觉得很亏。
秦昼说一句“哄她”便举手投降,这显得她也太好拿捏了。
她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伸手去拿第二块豌豆黄,却又被秦昼抬手端走了盘子。
这场景似曾相识,楚见徵惊愕地看向他。
秦昼把盘子递给小盛子示意他拿走:“喝完药吃太多甜点会影响药效,晚膳前不能再吃其他东西。”
白喝了一碗药,还血亏一碟糕点。
眼看着豌豆黄从眼前消失,楚见徵表示激烈抗议,但没办法,小盛子听秦昼的,她狠狠道:“你等着,明日我是决计不会喝的!”
秦昼只是静静看着她,并不说话,那眼神像深潭般,似乎要把她整个浸没,过了半晌,他忍不住探身过来吻了一下她的唇,一触及分,退开时却低低在她耳边轻道:“甜的,不苦。”
楚见徵耳朵又红了。
她也又被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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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楚见徵就被秦昼闹醒了,她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在秦昼怀里翻了个身,躲进他的怀里:“什么时辰了?”
“卯时一刻。”
一听这时间,她立刻发起了小脾气,踢了秦昼一脚,从他怀里滚了出来:“卯时叫我做什么,讨厌!”
然后迷迷糊糊又想睡去。
秦昼还不依不饶的:“昭昭,陪我去上朝。”
楚见徵一听,瞌睡都飞了:“发什么疯,我又不是苏妲己。本来那些老头们就都不喜欢我,还骂我是亡国妖女呢。一看我还和你一起上朝,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了。”
“谁骂你,我就杀谁。”
秦昼真的越来越孩子气了。
楚见徵故意正话反说:“那正好,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感谢一下晏回当初的相助之恩。”
此话一出,旁边就没声音了。
楚见徵反而更睡不着了,她偷偷拿眼瞅了他一眼,见他坐在床边生闷气的样子,连忙哄道:“那你赶紧把事情都安排完,等离了宫,你早上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他这才起身出去了。
楚见徵笑了一下,闭目睡去,直到巳时才醒。
她揉着眼睛在床上懒懒地挣扎了一下,勉强抬起头,屋内静悄悄的,并未看见秦昼的身影。她又翻了个身子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坐起来,唤了外头的青枝进来。
青枝见她眯着眼睛,困顿地坐着,任自己给她盘发,不由笑道:“夫人今日怎么依旧这样困倦?”
昨夜也并未听见殿内有什么动静呀,不像前夜。
楚见徵拍了拍脸颊,努力打起精神,青枝的话慢半拍地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惊觉原来别有意味,一时间她恼羞成怒,瞌睡都醒了,向后就去挠她痒痒肉:“好啊你,胆子大了,也开始编排起我来了!”
青枝手里还攥着她的头发,只能稍稍往旁侧边躲避边求饶:“夫人原谅奴婢吧,是我说错话了。”
楚见徵停了动作,嘴上还不饶人:“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照原样告诉秦王。”
宫里的奴婢内侍谁不怕秦昼呢。青枝立刻诚心诚意保证:“下次奴婢绝对不会对夫人说这样的话了。”
楚见徵把玩着梳子,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明知故问:“谁让你叫夫人的,谁的夫人啊,我可还没嫁人呢。”
青枝笑,知道楚见徵想听什么:“您嫌麻烦,不愿让王办封后大典,总得让王占个口头上的便宜吧。”
楚见徵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还嘴硬着:“他盘算得倒好,什么也不用干,白得一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夫人。”
“漂亮又贤惠?”秦昼从外头进来了,玩味地重复说了一遍这五个字。
楚见徵从镜子里睨他一眼:“怎么?不是吗?”
“是是是,”秦昼捞起她还披散着的长发,黑色的发丝从他修长的指节间穿梭而过,瀑布一样流泻而下,“爱睡懒觉的贤惠夫人。”
“哼,嫌弃我懒,你去找别人啊。”
“那我可舍不得你伤心。”秦昼勾起手心里的最后一缕发丝亲了一下,这么一个动作,就让楚见徵红了脸。
风流!浪荡!光天化日下做这等勾人之事!
不过,秦昼下一句就是:“喝药了吗?”
一听这个问题,楚见徵便白了他一眼,将梳子往桌上一扔,扭过头去:“喝了。”
秦昼看向青枝,青枝紧张了一瞬,赶忙摇了摇头。
他语意淡淡,却不容置疑:“等会就喝。”
没糊弄过去,楚见徵气恼地同青枝道:“你怎么帮着他呀?”
青枝知道她通情达理的性格,也不怕,恳切道:“奴婢只是觉得,您先前病得严重,看着实在可怜,喝药调理对您身体有好处,即便苦了些便忍一忍吧。若是不听医嘱,隔三差五断断续续地喝,药效也不好。”
她当然知道两人都是关心她,但她还是垮了脸,可怜巴巴地朝秦昼求饶:“能不喝吗?”
秦昼蹙眉,语气沉了下来,拒绝之意昭昭:“先前病得那么重都忘了?”
这话说得有些严厉又不留情面,她低下头,闷着声音道:“太苦了,我不想喝。”
秦昼听出她声音里些微的滞涩,蹙了眉,靠近一步,想要抬起她的下巴看看她,却被她扭头避了开去。
他手一顿,转而去揽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带进怀里,心疼地轻拍她的背:“昭昭乖,先坚持吃完一个疗程好不好?”
楚见徵躲在他肩膀处偷笑了一下,黏黏糊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那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你身上那些旧疾,也得让御医来给你调理,不管是针灸、推拿还是喝药,你治一天,我便喝一天。”
高公公说,秦昼的旧伤,御医也替他诊治过,是能大大缓解的,但秦昼一直不愿。
听完她的话,秦昼表情凝滞了一瞬,今日她这么不配合喝药,撒娇、装可怜又卖乖,似乎都想顺理成章地达成这个目的。
他无奈应道:“好。”
于是楚见徵痛快喝了药,秦昼也请了高御医来诊治,定好了诊疗方案。
然而午膳时,喝药的弊端便显露了出来。她今晨早膳用得稍晚,中间一碗中药喝下去,再加之中药本身对胃便有刺激作用,让她吃饭时恹恹的,没什么食欲,连素来最喜欢吃的松仁玉米元宵都只吃了寥寥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秦昼见她这副模样,猜出了原因,饭后便吩咐小盛子去请高御医和刘御医看能不能研制出药丸来,或是改个药性更温和的方子。
楚见徵没料到他连这个小细节都观察到了,又想到未来说不定不用喝大碗大碗难喝的药液,一时喜上心头,跳着环过秦昼的肩膀便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这回换秦昼不自在了些,淡淡斥道:“胡闹什么。”
楚见徵本就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见他这样,自己反倒不羞了,竟又搂紧了些他的脖颈,踮起脚来微微蹦着,又连续亲了好几下。
秦昼微微后退一步,又唯恐她闹着站不稳,只能无奈地伸手出来虚虚笼着她的腰。
面上是无奈,心里不知怎么乐意呢。
秦昼:不想上班
昭昭:不想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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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嘴硬心软偏执秦王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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