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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8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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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照山林,人影成双,相携走过黄昏恋恋晚霞绽放。
回到山庄,霍灵渠挽袖管洗菜做饭,晏霁之把要煲鸡汤的母鸡料理好就坐在灶前烧火。厨房里忙忙碌碌,厨房外炊烟袅袅,直至米饭飘香,厨房的忙碌之景方才慢下来。
红枣党参鸡汤、糖醋鱼、油焖春笋、清炒莴笋丝、肉糜蒸蛋,仍是丰盛的四菜一汤。
晚膳端上桌,霍灵渠盛碗鸡汤递给他,晏霁之接过鸡汤专注用晚膳;过半响,瞩目他的视线仍未消失,他拿手绢擦擦唇,抬眸规劝:“用膳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整下午,你的心都很沉,你在自责。”霍灵渠说,晏霁之答:“你多虑了。”
“你是在自责,你认为你的表姐是被暗害而亡,你觉得是你对表姐疏忽才令她枉死。”霍灵渠对晏霁之的心思多少能捏准四五分,何况这男人现在就差把自责写在脸上了。
“倘若四姐姐当真枉死,我们想报仇的心是一样的。”霍灵渠殷殷劝解:“你曾提起过假冒货在授康十七年元宵后就离京,可四姐姐是当年寒冬病逝,相隔将近一年呢。
倘若四姐姐在假冒货远走山东前就察觉出异样了,她有的是机会告诉外祖家人,晏家再知会霍家,霍家当年就会起波澜;你当时才12岁,你能有什么疏忽?”
晏霁之手指微僵,显然这番引证他还没思虑过。霍灵渠放软声音哄:“我就猜你在钻牛角尖,四姐姐的死要翻查,可你先入为主还能查出真相吗?”
晏霁之不语,在霍灵渠想再规劝前,他缓缓讥诮:“我在想,假若我表姐是被害而亡,假设就是庄太妃做的且与我表姐对假冒货起疑没关系,还会是什么缘由?”
霍灵渠问什么缘由,晏霁之冷冷吐出三个字:“嬴丹若!”
“嬴丹若?太上皇已故的三公主、庄太妃的长女?”霍灵渠莫名心漏掉拍,既难以置信又偏偏隐约觉得是个疑点:“三公主能有那么阴狠狭隘吗?”
“呵!哈!”晏霁之攥拳,手背青筋直暴,眼底凶狠毕现:“她什么德行,你没见过吗,当年庄淑妃与霍德妃争继后位,她有多张牙舞爪,你没看见,我看见了。悼太子将她钉死,魏王亲自送她上路,她疯癫疯魔得四个彪形魁梧的禁军都险些压不住她。”
“你当她是个什么货色?!”
近嘶吼而出,晏霁之目光嗜血像是随时会发出攻击的豺狼:“太上皇的众公主当中,我表姐四公主比三公主得父皇疼爱,仅凭此,你以为她会容忍吗?何况四公主有时还会压压三公主的气焰,她岂会没有将我表姐恨毒?!”
“霁之?”霍灵渠看得心惊:“总要查证过才好定论。”
“我会的。”晏霁之答得淡漠极了,淡得像深海表面的海水,淡得叫霍灵渠惴惴难安,她犹豫下还是站起来,走到男人面前,握住他的手相询:“你想做什么?
假若四姐姐当真是被庄太妃和三公主害死,三公主早已死去,撇除让庄太妃偿命之外,你还想做什么?看着你,我总有些心慌,我感觉你还会想要卷进许多人。”
一瞬间,晏霁之只觉得昨夜他调侃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快无所遁形了真准啊,无形的隔阂在两人中间悄然筑起,他抽出被女人握住的手,对她说:“饭菜该凉了。”
霍灵渠下意识想再劝解,下个念头又想过犹不及,晏霁之此时心情沉重想安静,劝得多反而适得其反,且还在晚膳时候,便含笑应好。
他们晚膳用毕,霍灵渠收拾碗筷拿到厨房洗涮,再清扫厨房烧热水。
热水滚沸,她走出厨房想去叫男人,哪想看见晏霁之就站在厨房前的庭院中遥望星空;她走到廊前抬首而望,遥见银河璀璨像是吸尽世间光华。
未久,夜空飘来乌云徘徊,残月隐没,浩瀚苍穹唯剩点点残星留恋未退。
寂静深夜里,洗漱好的俩人靠在床头各自抱书卷研读,晏霁之专注看书,霍灵渠明显感觉到男人对她的冷漠,正常情况下晏霁之会搂着她看书而非让她自己看。
烛火在烛泪滴淌中逐渐昏暗,霍灵渠收起两人的书卷放进书柜,走回床前,晏霁之已经自顾躺下,这举动对于他们都心知肚明:宣示分被窝睡。
霍灵渠伸手把他的棉被掀掉,晏霁之闭眼提醒:“给我盖好。”
臭德行!有本事你自己再铺个被窝啊,这可是我铺的被窝,霍灵渠平复下,躺他怀里,拉拉棉被盖好,晏霁之拒绝道:“今夜我想独自安寝,你打地铺吧。”
我还想打你呢!霍灵渠只当耳旁风般怀抱他撒娇:“我做错什么了,自从你扔卷书卷让我自己看书起,你对我就冷漠得叫人发指,你嫌我被皇帝抱过了是吧?”
“休要胡搅蛮缠,我只想独自安寝而已;你去打地铺吧,我要歇息了。”
“可人家想要你啊。”霍灵渠耍坏:“我们在皇宫外私会,抱过亲过还相拥而眠,有没有行床帏中事还有区别吗?何苦这样委屈自己呢,我觉得还是及时行乐好。”
晏霁之强装淡定:“休要胡闹,你除掉贵妃身份后我们再行乐不迟,打地铺去吧。”
霍灵渠只边撒娇边给男人脱寝袍,晏霁之推开她坐起,郁闷地拉拉寝袍,跟她打擂台:“难道贵妃娘娘现在就已经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了吗?”
“谁叫我进宫前几日你太坏呢。”霍灵渠笑盈盈扑向男人,晏霁之怕自己忍不住地避,板起脸装做微有怒意训斥:“够了,灵渠!”
“霁之你反应不对呀?”霍灵渠看他怎么看都有点狼狈,她将男人堵在床角落,坏笑:“莫非是我进宫前那几日,你伤到了?”
“胡说!”晏霁之脸黑警告:“再胡说八道胡思乱想,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如何不客气呀?”霍灵渠乐得险些没绷住,欢欢喜喜扑进男人怀里抱着他蹭啊蹭,浑然副女流氓的德行:“人家等着你的不客气呢,来吧~~”
晏霁之终于意识到选错位置了,避在角落里只有被她围堵的份儿了,憋屈得负隅顽抗:“你再胡闹,我可不会给你准备避子汤,等你有身孕时可别找我哭。”
霍灵渠憋笑憋得都差点花枝乱颤,她居然能把晏霁之逼得都傻了,扬扬精致的俏脸,捏住得意洋洋的劲儿反威胁:“哭什么呀,若是皇帝发现我有身孕,我定然不会隐瞒的,届时皇帝雷霆大怒要诛杀晏家和霍家,你不在意,我怕甚?”
晏霁之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他的必输局,退让道:“灵渠,别闹了。”
霍灵渠很好脾性得乘胜追击:“好,你自己说你对我耍的这场冷漠算什么呀?”话落,她自顾抱怨猜测:“你觉得我和你对于给四姐姐报仇的态度不同是吧,若四姐姐被害而亡,我会主张只让凶徒偿命,你则不然,就因此,你故意给我摆冷漠?”
“唉,你呀!”晏霁之重重叹口气,将女人搂在怀中抱抱好,敞开心怀说:“看看你对给自己报仇的态度,你还想拿你的态度来劝我,我可不就生气了吗?”
“我都还没劝呢。”霍灵渠嘟囔,跟他要准话:“那你想殃及多少人?”
沉默过,晏霁之以聊家常闲话的姿态给出最冷漠的答案:“一个不留。”
霍灵渠既觉受惊吓又有种预感到的平静,注视他会儿后要求:“再说确切些。”
晏霁之眼眸沉沉放话:“倘若我表姐是被庄太妃母女暗害而亡,庄太妃和晋王连同嬴丹若留下的独女以及废楚王的儿女还有庄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心意已定?”霍灵渠确认,晏霁之眼中沁出恨意:“灵渠,你该知道,我姑母在深宫中熬干心血红颜早逝、祖父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痛;姑母有三个儿女,一个都没留住,倘若表姐还是被害而亡,我家时隔15年才发现,情何以堪?!
对,你猜的对,在我心里我姑母更像我娘,表姐若是被害死的,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只除掉凶手就罢休。你不要劝我,我不想因此事和你吵。”
霍灵渠似是很认真得挣扎过:“你答应给我解答两个疑惑,我就答应你,不劝了。”
闻言,晏霁之反而有点意外她这样好说话,霍灵渠冷哼:“难道我就是又爱多事又悲天悯人心肠泛滥的滥好人吗?我对报仇的态度是我的事,作甚非得强加给你?”
晏霁之终于有点笑意:“好好好,怪我以小人之心,我的不是,有任何疑惑你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然后他就有点悲催了,霍灵渠提条件:“你姑母问你可愿娶灵渠做媳妇,你的作答?前世住进城郊竹屋,你为何在试探时碰我?”
呃……晏霁之想和她打商量,霍灵渠抢前压制:“这两个答案见不得人吗?”
“没有,怎么会?”晏霁之做不出拿假话糊弄,干脆豁出去:“七岁时,姑母问我将来娶灵渠做媳妇好不好?我答:丑丫头,长得够漂亮再说吧。”
“至于前世,为何我们住进城郊竹屋的第四天我就碰你了?”念往昔,似今朝,晏霁之仍有感触得滋生苦涩,半阖的眼帘轻颤,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心酸:“我怕你走,我想,你我若有夫妻之实,我再多多守着你,哪怕你过不惯苦日子,你也不会走了。”
霍灵渠心尖丝丝刺痛,晏霁之多骄傲呀,他……前世他就能卑微得怕她离开?
女人盈盈剪瞳中涩然伤悲的柔情洋溢,不由自主抬手抚过男人清减的俊颜,尚未言语,晏霁之近乎本能地抱她亲吻,什么都不及亲近的渴望,床帏中霎时热情如火。
四陷的黑暗逐渐召回俩人的清醒,晏霁之缓过后抱她坐起,摸黑去点支蜡烛。
披染朦胧的烛光亮起,晏霁之抱她走到圆桌前坐,给彼此倒杯茶水喝,霍灵渠埋头捧茶杯都没敢看这男人;毕竟她没想藕断丝连,险些没把持住叫她此刻羞赧极了,而她这模样看在男人眼中恰似羊脂白玉里渗进鲜红血丝,每丝每缕都散着诱惑。
“真是要了命了!”晏霁之真觉得自己不容易:“本少爷到底何苦来哉?”
霍灵渠羞红的俏脸再添分热,慢腾腾憋出五字:“我打地铺吧。”
晏霁之犹如望梅止渴般抱她再热吻缠绵会儿,霍灵渠想拦都拦不住,吻毕,他指腹按按女人娇嫩欲滴的红唇:“我们说说话吧,若实在不行,我再洗凉水澡。”
深知男人脾性,霍灵渠没再提由自己打地铺,喝下半杯凉茶,她即劝:“你忘掉我吧,你让我适应好没有你,你就忘掉我吧。
我知道我这样很没脸没皮,可我想不到好办法了。我想上半年内我总能适应好没有你,你也尽量在今年忘掉我,我们今后做朋友,做只谈风月的故人吧。”
“我给不出你要的答案。”晏霁之抚抚女人诱他采撷的唇瓣,下意识想吻时强行克制,连忙跳话题分散注意力,不然真怕自己忍不住:“哦对了,你回皇宫后找你姑母要份我表姐生前伺候过她的所有宫婢的卷宗,过几天我去找你拿。”
“好!”霍灵渠只得陪他跳话题:“当年我姑母还照顾过四姐姐几年呢。”
“是啊,谁曾想,当时我还曾以为姑母会将表姐托付给原贤妃,哪想竟是托给你姑母;我姑母生前和你姑母虽然经常小打小闹,但骨子里还是很信任彼此的吧。”
霍灵渠赞同:“嗯,我都觉得两位姑母当年常拌嘴反而像是生活中的乐趣,我姑母虽然经常被你姑母气得跳脚,但她从不当回事儿更没有放在心上过。
我姑母做德妃时唯独只恨庄淑妃压着她,淑德贤三妃虽然都是从一品,可淑妃的排名在德妃前面,我姑母当年恨得牙痒痒,真没少闹腾要把庄淑妃挪掉。”
晏霁之不带情绪的评价:“论后宫争宠,庄淑妃确实厉害,前有任皇后,后有霍皇后,居然都没能把她摁死,庄家的聪明劲儿估计全长在她身上了,庄家才扶不起来。”
“不厉害,她能在32岁生下第四胎吗?”霍灵渠扳手指数数:“太上皇的嫔妃中,怀胎次数最多的是她吧,生育年龄最高的也是她吧;三十多岁啊,莫说嫔妃,官眷都没几位能在这岁数还怀胎,她这份盛宠,我觉得她才像太上皇最爱的女人吧。”
闲聊会儿总算让彼此间的燥热减退些,晏霁之舒口气说:“我姑母和你姑母还有任皇后都在年近三旬时生育过第三胎,庄太妃能在32岁生第四胎只能算她最会讨圣人欢心吧;可她若是圣人的心头爱,她还用费心思争宠吗,继后位还能轮到你姑母吗?”
“我姑母第三胎生育的孩儿?”霍灵渠微怔:“授康二十年出生,太上皇的八公主?”她哀怜叹息:“我大姐还说呢,太上皇的众公主,掐头去尾,纤若一枝独秀。”
“舒窈形容得还是很贴切的,一枝独秀。”晏霁之不厚道地想笑,霍灵渠拍他下嗔怪:“这有什么好笑,你两位表姐都还在太上皇已故公主的行列中呢。”
她皱皱眉怀疑:“说起来,二公主病弱早夭,三公主被赐死,四公主可能是被害而亡,六公主也许是冒充桑柔的假冒货,七公主和八公主呢,真的都是病逝吗?”
晏霁之形容略微沉寂些,可能是对后宫倾轧的触动吧:“都不是,七公主在授康十六年任皇后薨逝前月出生,是太上皇已故的汪嫔所生,这位汪嫔家世不显。
任皇后薨逝才十多天,鞠婕妤也就是而今的鞠太妃因丧仪受累之故早产生下位公主,小婴儿没满月就夭折,公主的齿序都没排,鞠太妃心中有憎恨迁怒。”
霍灵渠听得明白,张张唇终究还是未作评置:“我姑母的八公主呢?”
晏霁之看着她略有犹豫,霍灵渠奇怪催促:“说呀,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授康二十一年,鞠昭容诞下圣人的十皇子,鞠昭容也因此晋升为从二品鞠妃,十皇子未满三岁夭折,鞠妃认为是你姑母做的。”晏霁之影射得清楚,这就不是秘密,霍灵渠定定注视他半响问:“你知道我姑母什么脾性吗,鞠太妃为何还活着?”
“你应该很清楚,是圣人护着。”晏霁之规劝:“灵渠,八公主被害快九年了,霍家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你若拿此事来发作岂不白费你姑母和霍家多年隐忍吗?”
霍灵渠真觉得荒唐:“老郢国公和我祖父曾是拜把兄弟。”
晏霁之叹息:“自授康二十二年下半年至授康二十五年间属鞠妃最得宠,授康二十四年时,鞠妃更是由从二品妃跃升为从一品鞠贤妃。那三年半,老皇帝摆明是以抬举郢国公府来辖制已晋做后族的霍家,霍皇后向来嚣张少忍,鞠家的猜测在情理中。”
霍灵渠问他:“你也怀疑太上皇的十皇子早夭是我姑母做的吗?”
晏霁之摇头:“我怀疑是圣人自己做的。”惹得霍灵渠惊叫:“什么?”
“当时鞠贤妃虽然隐在背后,但明眼人都瞧得出,霍皇后恨得要将鞠贤妃剁成肉碎,是老皇帝维护,生生逼着霍皇后吞下丧女之痛,何况此事只有他获益。”晏霁之提醒:“若能用十皇子的死来影射霍皇后、给郢国公府埋股对霍家的恨,他稳赚啊。
牺牲他两个年幼的儿女,挑起鞠家和霍家的敌对以弥补废楚王死后对霍家缺少的辖制;在他的皇权面前,他会在意那点骨肉情吗?”
“呵!!”霍灵渠想恨都愣是被气笑了:“太上皇清楚他的七公主因何病逝的吗?太微宫有二十多位太妃,皇宫里有五十多位太妃,他已亡故的嫔妃数比活着的太妃还多,少说二百个女人,他相待最好最对得住的就属庄太妃和鞠太妃吧?”
“只有庄太妃。”晏霁之再曝料:“前世,庄淑妃死在授康三十六年。霍家逼宫,霍皇后被赐死,由鞠贤妃代管后宫,没两个月,鞠家被大肆清算,最终,鞠贤妃被废为庶人赐死,郢国公府被夺爵抄家、夷三族。鞠家会被判夷三族,当时是真出人意料。
大家这才明白,他对鞠家早就不想留了,霍家败落,鞠家自然走到头了。”
“夷三族?”霍灵渠惊讶,细想之下更是一惊:“是前世授康三十七年?”
“嗯。”晏霁之执起茶壶倒两杯凉茶,递给茶给她,他端茶杯饮茶。
“我姑母的八公主是授康二十四年被害的?”霍灵渠确认遍,晏霁之再嗯了声,嗯过才咂摸到她不对劲:“你觉得,霍家会隐忍十三年不正常?”
“是鞠家被夷三族不正常。”霍灵渠解释道:“倘若只是八公主的死,让鞠贤妃抵命乃至把鞠家嫡系全都算上呢,足够了。若只是八公主的死,我祖父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晏霁之纠正:“当时老穆国公已经过世了。”
霍灵渠看他眼,摇摇头,坚持道:“是我祖父生前安排好的。”
“不至于吧?”晏霁之不是不相信老穆国公厉害,但死后还能算计到令鞠家被夷三族?他看向霍灵渠,霍灵渠捧着茶杯喝茶没兴趣争论。他略想想,放下此事,捏捏女人的小脸,哄道:“要不要猜猜前世里庄淑妃是怎么死的?”
“嗯?”霍灵渠愣下怀疑:“不是病逝?”
“当然不是病逝,前世皇宫中传出的消息,宫人们整理遗容都阖不上尸体瞪大的眼睛,死不瞑目啊。”晏霁之略显吊儿郎当地说风凉话,霍灵渠莫名瘆得慌,都有点起鸡皮疙瘩:“谁做的呀,后宫中还有谁能害死她,若不是后宫,难道是魏王吗?”
“我相信,前世和今生,庄太妃都深信是魏王做的,前世她没有防住被魏王得手了。”晏霁之捏捏美人的俏脸,唇畔笑意洋溢:“可惜是嬴忱璧做的,她找错仇家了。”
霍灵渠诧异:“啊?怎么会,前世,越王和庄淑妃有仇吗?”
晏霁之哼笑:“没有啊,可皇宫中对付谁是讲仇怨吗,首要讲对自己有利吧。”
霍灵渠沉默几息,没再刨根只觉疲惫:“你说,嬴忱璧会变得像他父皇那般冷血吗?做皇帝就必须残忍无情吗?”她也没要回复,随即就道:“我累了,我们歇息吧。”
晏霁之应好,抱她回床铺就寝,待她睡熟,再悄悄离开,去洗凉水澡;冲过凉水澡舒坦些再回床里;真不知是否该庆幸他们只相处三四日,否则他真得忍不住了。
烛火熄尽,黑暗在轻微的呼吸中游走向夜的深邃,以至柔静谧呵护夜间的奇妙梦境。
当梦消黑夜退,在黑暗中孕育出的曙光犹如破茧重生般在天际点燃鱼肚白,枕戈以待的朝阳冲破重重叠嶂登顶云巅,新日的朝气蓬勃照耀世间千千万生命。
庭前暖洋洋,俩人用过早膳后便搬躺椅备酒水,在庭前晒太阳。
他俩还时不时亲热,虽然都想克制,可男女腻歪着哪有那么容易压抑。
晏霁之哀怨:“你若还是我的流光该多好啊。”
霍灵渠不搭话,只慵懒的窝在他怀里晒太阳,晏霁之再抱她亲热会儿后想起来:“再过半月就到你二十五岁的生辰了吧,我送两本画册给你?”
很好,被他成功的毁掉慵懒散漫,晏霁之可能会送什么图册,彼此间这点默契绝对准,霍灵渠再三深呼吸都不想忍:“你的春宫图还有完没完了?”
“你若是不喜?”晏霁之好脾性地商量:“我亲自画,把画中的男女换作你我?”
霍灵渠被僵住会儿后抓狂地跟他打架,晏霁之轻松制住给他挠痒的女人,欠打地退让:“好好好,我再考虑,反正随时都可以给你送,不一定非得做生辰贺礼。”
“天爷啊,好端端的,你又想怎样嘛?”悲催的是霍灵渠不敢烧画,她若烧画,这男人若是做出更疯的举动来不得折磨得她崩溃掉,否则送多少烧多少,她早随意了。
“呃,本来我没有想法,只是单纯想给你送两本画册,但你突然这般问?”晏霁之坏笑着凑近她耳畔挑逗:“要么咱们熬避子汤喝,有备无患;要么你帮帮我,如何?”
霍灵渠真想拍掉他的脸,但她还真拿不准他的态度,毕竟比起前两日的坚守,他们今日更像在放纵自己,她甚至说不准自己是否排斥:“你逗我还是说真的?”
晏霁之模棱两可:“谁知道呢。”他只知他忍得很难受,他怀疑他忍不到明日就得破功,语毕他再抱怀里的女人亲热,心痒难当,哪怕这是饮鸩止渴也比没有好啊。
霍灵渠想还是和他谈事散散他的心思,否则放任着,他今夜恐怕真克制不住了。
“嗳,对了,查四姐姐的死因,你可莫要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否则只怕有偏颇,反而不利于追查真相。”吻毕,霍灵渠柔婉劝诫,丝毫不显刻意。
“当然,哪怕我对庄太妃母女有再多怀疑,没有证实前,我也绝不会就武断认定他们;我是要报仇又不是想针对谁,任何可疑者我都会一视同仁的彻查,放心吧。”
晏霁之按按女人娇媚的红唇,又想吻时被霍灵渠的忧思挡住:“事情已经隔十四五年,真的还能查到真相吗?即使能找到证据、查出真凶又当真能钉死真凶吗?
像授康十六年对霍家大火的阴谋,我大姐说假冒货在我们手中就没法当做证据用;再譬如八公主的死,知道主谋又如何,圣人维护,我姑母只能硬吞下丧女之痛。四姐姐若当真被害而亡,你查明真相找到凶手之后若太上皇又要维护,怎么办呀?”
“车到山前必有路,放心吧。”晏霁之哪有详谈的心思,又想亲热时又被霍灵渠的好奇阻挡:“我都忘了,你们把两个假冒货抓到哪里了呀,她们招认了吗?”
“明日你回皇宫后问嬴忱璧吧。”话落,晏霁之再想亲热再被拦,他不想猜都猜出来了,瞪她,霍灵渠脉脉柔情,端的是派为你着想的贴心蜜意:“我想聊些正事给你败败火,不然你会伤身的,霁之,我们就说说话吧。”
晏霁之没好气地再瞪瞪她,执酒壶给自己倒葡萄酒喝。霍灵渠甜甜示好:“厨房有红豆,等会儿我舀碗红豆浸泡着,晚膳后,我给你做荷花酥当膳后甜点好不好?”
“再备份小馄饨做宵夜吧。”晏霁之挑刺,霍灵渠愉快同意:“好呀,说来,你该好好调养补补,要不然你再向衙门告些假,若是没有调理好落下病根就糟了。”
“没事,我的病情见到你就好得差不多了。”晏霁之真拿她没脾气:“但我若是再告假,嬴忱璧就该有意见了。还有件事,四月选秀,你把佟妙兮留到最后让皇帝自己筛。”
“让皇帝自己挑?”霍灵渠讶异:“可皇帝不是说让我和郭皇后操持选秀吗?”
晏霁之倒两杯葡萄酒,递杯果酒给她,自己饮杯果酒,淡淡道:“两百名秀女,留到殿选时最多剩半数,你再删掉半数后请皇帝来做最后的择选又何妨?”
霍灵渠喝杯葡萄酒慢慢点头:“对哦,皇帝选嫔妃嘛就该让他自己挑。”
“你说谈正事,我还真想起件能要命的大事,我居然差点忘了。”晏霁之神情略凝重:“贵妃册封典礼的宫宴上,国师给你验过身份,太上皇那股兴奋劲,还记得吗?他当场未说出的话应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只怕他想拿你来炼药。”
霍灵渠倏然愣住,心头重重咯噔声仿佛整颗心突然被系上巨石般不断往下沉,她呆呆看向男人似乎是紧张到忘记害怕:“我、我记得,我想起来了,你提起这事,我就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我只感觉毛骨悚然的,好像被毒蛇缠住了,打心底里冒寒气。”
“对,他那股兴奋劲儿也让我瘆得慌。”晏霁之心也沉,刚想商量,霍灵渠爆发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她像是才受到刺激反应过来她有可能将命在旦夕:“如果太上皇想拿我来炼药,我还能逃脱得了吗?”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她当然害怕,谁肯遭这种无妄之灾被白白害死,霍灵渠一时六神无主,急急揪着男人的衣襟想摆脱困局:“我能不能假死,对、假死!假死保管有用,我明天就不回皇宫了,让我爹和祖父安排霍贵妃死掉吧。”
“灵渠、灵渠你莫慌呀,越是这种时候越忌自乱阵脚,莫慌。”晏霁之抓住她的手腕,控住她让她镇定:“按前世的寿数,圣人今生还有六年的命;我敢赌,他对你动手之前定然会先对嬴忱璧下杀手,再以让霍贵妃殉葬或者其他名义让霍贵妃消失在人前。”
嘎?霍灵渠戛然一愣:“你是说老皇帝会先对皇帝动杀手,皇帝比我更危险?”
最后几字怎么像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晏霁之抛掉遐思应对:“禅位本就是权宜之计,他怎么可能放任嬴忱璧久坐龙椅;禅位这几年,他把同道中人找得差不多也把局势看得差不多了,有没有能长生的法宝,他都会想准备重登大宝了。”
霍灵渠自然联想:“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找皇帝结盟?”
晏霁之纠正:“是霍家和皇帝协作,你不拖后腿就很好了。”
“我几时给你拖过后退?”霍灵渠不服地争辩,晏霁之轻易妥协:“好好好,我说错话,我就是打比方说明你在此事中的作用。你就和皇帝谈,霍家从国师那儿得到的消息,太上皇想拿你来炼长生药,嬴忱璧自然听得明白。”
“可我还是想假死,假死远遁多好,我作甚要去掺和这些破事?”霍灵渠烦闷得飚高音:“我就不懂,为何你们在授康二十八年就能醒,我为何竟比你们晚醒四年多?”
“呃…你比我们晚四年的因由应该是?”晏霁之瞟瞟她,觉得答案应该会令她更抓狂:“前世,我们都在授康三十六年往宝物里滴血,你在正徽元年以命相搏,相距四年。故而,今生仍得相距四年,我推测应该是如此;你若不信,找到你表哥后问他吧。”
她真的没听错吗?霍灵渠神情呆滞美眸发直险些自闭,只觉得血液里有股能排山倒海的激流在翻滚撞击闹得她直想暴走,凭什么,难怪表哥不情愿,太狠了!!
晏霁之倒杯葡萄酒给她让她压压惊,只当做不用宽慰,她就能消化掉这憋屈地略过吧:“我预估是两年内,太上皇会动手,而我猜最有可能会是在明年的秋冬,你最好一年内把你表哥找来帮忙,虽然没打过交道,但我觉得有他在也许会多点胜算。”
霍灵渠饮尽果酒,看向男人的眼神中有股说不出的冷静,似转眼间就把憋屈抓狂抛了,只因她想到个更危险的情况:“你觉得,嬴忱璧有没有可能也会想拿我来炼药?”
晏霁之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过,下意识就略掉了,思来也仍直觉不信:“圣人是想长生想得疯魔了脑子不正常,嬴忱璧还能没有这点理智吗?你多虑了。”
“古往今来妄想图谋长生的皇帝还嫌少吗?圣人年轻时也很正常吧,也是皇帝做久以后才慢慢丧心病狂的吧,你能保证嬴忱璧将来到死都不会有图谋长生的想法吗?”
面对哪怕只是预测的横祸,人的自我警惕也往往是本能,霍灵渠冷峻问:“可霁之,你凭什么保证,我如何把自己和霍家寄望在你的猜测上,我怎么赌得起?”
“你顾虑得是合理,嬴忱璧真能年老时还有这份理智吗?”晏霁之眉头拧成川,沉吟道:“可嬴忱璧应该真没有对他父皇起过杀心,他应该只想握到大权后奉养父皇安稳终老。若是太上皇想拿你炼药,输则大家死;赢,此事绝对瞒不住嬴忱璧。”
“我不能赌,嬴忱璧若是想拿我来炼药,我在他眼皮底下还能有生机吗?我不能这样耗着等被挨宰,我不能再留在皇宫里,我必须立即离开。”
霍灵渠急速决定:“我要假死远遁,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我就不回皇宫了,你派晏诺去霍家解释或者让我爹爹他们来燕山,我亲自跟他们说尽快安排霍贵妃死掉吧。”
晏霁之无奈安抚:“你别说风就是雨啊,若是下月就传出霍贵妃的死讯,嬴忱璧绝对不会信,真要给你安排假死也只能从长计议。而且我看你现在慌得真有些像自己在吓自己,你先把心态放稳再说,不然过段时间你是不是都想怀疑我了?”
说者无心,闻者有意,霍灵渠僵住几息后慢慢戒备地打量他,晏霁之被气笑了:“你这什么眼神,你什么意思,你不觉得你现在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吗?按你这份疑心,你若告诉霍家是因为太上皇想拿你来炼药才想假死,你还能相信你的家里人吗?”
霍灵渠抿抿唇,只淡淡陈述:“你我都是有前世今生的人。”
“所以你就怀疑我,我们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晏霁之被她气得够呛:“你不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和亵渎吗?对我人格的侮辱,对我对你这份喜欢的亵渎。”
霍灵渠挣扎下还是遵从自我保护:“你不怕老不怕死吗?拿我试试,对你又没损失。”
倘若嬴忱璧在场,被她这样质疑着该有多憋屈,晏霁之算是能感同身受了:“我想我们还是熬避子汤,我忍得这么辛苦,你非但不褒奖我还反而来侮辱我的人格、亵渎我的爱恋,我何苦来哉啊?你尽管放心,今夜,不,午后,我就不会对你客气了。”
霍灵渠看向他,说不清什么滋味,踌躇会儿还是没回应,留句我去准备午膳就离开。
巳时中的阳光甚灿烂,映在春晖里的花草都像散发着光芒,晏霁之目送她的倩影消失,视线落向怒放的花瓣,忍不住叹气,但愿她不会因此留有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