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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多管闲事的臭小子 ...


  •   挨了半个月的药气,身上终于大好了。可是外头北风仍吼叫得紧,娘亲仍是禁我的足,还叫巧哥儿看着我,整日里憋闷无趣得很,却找不到机会往外跑。
      这一天,天压得格外低,半点阳光都透不出来。巧哥儿坐在榻上纳鞋底,屋子里有炭火的糊味,我讨厌这味道,于是攀在窗棂上,抠着糊窗缝儿的干黄泥。
      巧哥儿又耐不住性子开始絮叨,说什么我不晓得这世道艰辛,能辗转到这济南来已经算是托了多少福份了,我却这样不通透,是傻子。
      正兀自说道起劲,我扭过脸来便问:“巧哥儿,你今年多大了?”
      巧哥儿被我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搞糊涂了,犹疑道:“年后就十二了,你不是晓得么!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哦!”我故意拖长调子,“方才听你在身后唠唠叨叨,我还以为是个迂腐老太把你附了身了,净会瞎唠叨!”
      巧哥儿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就要拿手里的鞋片子丢我,笑骂道:“好你个鬼鹭鸶!净拿歪话儿刻薄我!”
      “谁刻薄你了?你自个儿打量打量,盘着腿坐在榻上纳鞋底子,还一个劲儿地唠叨,活脱脱一副老相,有几个认不错?”
      “罢罢罢,我不和你理论这个,你那一嘴铁齿铜牙,饶是十八铜人都会被你讲得掉眼泪。”说着她把针线箩往小桌上一放,“这几天夫人为了开绣品店忙乱的要命,那两个新来的僮仆又拙笨,我怕夫人一个人看不过来,过去帮把手,看看找的工匠来了没。你可在这屋子里呆着,别乱走,身上才大好了,别又疯出个好歹来。”
      她拉开门,顿时一股冷风卷着些灰尘的燥气扑面而来,天愈发的暗了,像是随时都会跌下来。
      “老实呆着啊!要不叫老妖婆把你抓了去煮汤!”最后又丢下这么凶神恶煞的一句,她才关上门走了。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拍身上沾的墙灰。呸,唬人也唬得那么蹩脚,谁信呀,老妖婆?那大夫人才是老妖婆!可我不怕她。
      估摸着她已经走得够远,我才放心地溜了出去,挎着我早就暗地里收拾好的小包袱。
      小院子里满目萧索,全是灰蒙蒙的。角门上落了大铜锁,看来巧哥儿也不笨,想到了要防我。我恨恨地踢了一脚斑驳的木门,给它又添一块新伤。
      越要圈着我,我偏更加想要逃。
      转身去寻其他的出路。
      西北角上恰巧长了一棵秃头的树,蔫了吧唧的,只碗口粗细,倒是长得高。我摇晃了两下,还算稳当,大喜。忙脱了外面的罩衣,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噌噌几下就攀上树去。
      我知道外面就是一条细细的东西甬道,西头是堵死的,堆着许多破烂杂物,往东就是一条小巷街,也没甚人走动,绝佳的逃跑路线。
      院墙出乎意料的高,我蹲在墙头晕了晕。这么高,贸然跳下去肯定没好果子吃,恰好西头堆着许多烂草毡,能给我当当垫背。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瞅准一块看起来比较厚实的地方,一咬牙,就跳了下去。
      “啊!”叫的不是我,是我身下的草毡。
      我也被唬了一跳,草毡子怎么会叫呢?不会有小猫小狗什么的吧?忙退到一旁,把毡子掀开来查看。
      居然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穿着青色短袄,身子缩在旧家具的空隙里,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我,手里还捂着什么。
      大白天的躲在这里,蹊跷得很!
      我大叫一声:“小叫花子,偷了什么!”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东西。他攥得紧紧的,不肯放开,我使劲抠,好不容易抠出来,刚看到是个透明的小球,却一个没抓住,骨碌碌掉在地上,碎了。
      “小贼!”他又拿眼睛横我,“你弄坏本少爷的东西了!”
      “少爷?叫花子也敢自称少爷!还敢叫本姑娘什么小贼?”
      “贼婆娘!”他白我一眼。
      我才不示弱:“说你娘呢吧!”
      “你!”料不到我嘴巴这么恶毒,他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跳下去,拍拍灰尘。出来就遇上这么个丧气鬼,晦气晦气!久留必无益,还是尽快离开吧。
      “小贼!你站住!”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我定睛一瞧,顿时乐了。他整个人被卡在一张烂太师椅的椅背空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屁股还悬在半空,瞧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小哥儿,您就慢慢玩吧,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我得意洋洋,转身就走。
      没曾想刚走到东面小巷口,就听得身后一阵杀猪似的大叫:“有贼呀!有贼呀!”
      接着又是一阵听呤哐啷,我扭头一看,那堆破烂玩意儿全散了架,在地上摊成一片。
      那小子总算是摆脱了旧太师椅的钳制,敏捷地爬起来,一阵狂奔,转瞬间就追上来了,拽住我的袖子,怎么都不撒手。
      “怕了?想溜?没那么容易!”
      可恶!我没追究他,他倒赖上我了!好,今天就来拼个你死我活!谁怕谁啊!
      我把包袱往墙角一扔,拉开架势,和他扭打成一团。
      好小子,力气倒是蛮大,不过,我也不差,白鹭洲保卫战的全胜记录可不是吹的!

      野牛似地扭打成一团,鼓着眼睛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松气。
      腿肚子已经发软了,同时我也能感到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该死,这家伙,就不能早点认输吗?
      “喂,识相点,你都发抖了,乖乖认输吧,跟本少爷好好赔个不是,我会考虑放你走的。”
      我立刻火冒三丈,什么?要我认输?还要给他赔不是?切,想得倒美!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我脚上虚闪一下,狠狠地钩住他的腿,往后一别,一下就把他撂倒了。
      “哈哈!臭小子,要本姑娘告饶?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得意地拂了拂早就一团糟的头发,轻蔑地哼了一声。
      不料话音刚落,我脚下就被使劲蹬了一记,整个人一下就趴到了地上。
      这下,轮到他来嘲笑我了:“狗吃屎!哈哈哈!”
      我立刻又扑上去,两个人再次扭打成一团。
      “吉天儿,你去西墙角那里看看有没有王木匠说的,能用得上的木料。”
      正斗得酣,忽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一个激灵,使劲挣脱那小子的钳制,伸手就去抓我的小包袱。
      “想溜?没那么容易!”他恨恨地又拽住我,我被硬硬刹住,又跌倒了。
      “该死的,再不走我就真的走不脱了!你这个什么都不晓得的笨蛋!”我急得不行了,冲他大吼道。
      他却还理直气壮的:“切,一个贼,走不脱最好!”
      “呸!你才是贼!”我气得把小包袱砸在他脸上。
      没想到,他惨叫一声,捂住了鼻子。不一会儿,一道血就顺着指缝儿流了下来。
      我包袱里有什么硬物么?啊!是那块银锭子!我从大夫人那里偷出来的,一直藏在袖笼里没用的。
      但是这会子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我劈手从他手里夺过来包袱,撒腿就跑。
      只可惜,晚了一步。
      娘亲和铁塔似的吉天儿已经走到了巷口,和正准备逃之夭夭的我对了个正着。
      我不知从哪生出的一股子气,一头撞过去,像是鱼死网破般的决心。

      吉天儿是个大个子,长手一捞,就把我提了起来。
      娘亲凌厉地扫我两眼,我自觉没什么错,理直气壮地瞪着眼。
      娘亲把我的小包袱丢到我面前,厉声道:“鹭鸶,你这是作甚?”
      我不说话。
      那坏事的小子从地上爬起来,仍是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瓮声瓮气道:“夫人,快快把这小贼送官了吧,带着个包袱,不知道偷了这家人多少财物呢!”
      我挣扎着吼:“关你屁事!你给老子闭嘴!”
      娘亲动了气:“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样蛮横不讲理!给我过来!”
      我狼狈地被提到同样狼狈的那小子面前,娘亲拿帕子给他轻轻擦了擦鼻血,又冲我道:“跟人家道歉!”
      我梗着脖子不吱声。笑话,我从不向人低头的,更何来道歉一说?
      那小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恍然地点点头。又从从容容地,拍拍浮土,理理衣襟,扬长而去,丢下一句“母夜叉”。
      “什么?你回来!你给老子回来!”我叫嚣着,而娘亲使劲揪住了我的耳朵,力道之大,我终于哀嚎起来。

      这便是我与那个可恶的少年的首轮交锋,我在被娘亲紧紧揪住耳朵的情况下完败,而身穿青色短袄的少年趾高气扬地离开,屁股上的尘土还没有拍干净。
      而我的出走也随之以失败而告终,换来的是娘亲更加严厉的禁闭,我把一切都归咎给那个可恶的少年,并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再见,一定与他一决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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