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听**晴

140、两方对垒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风岚已经没了人影。
　　伶橙过来伺候我沐浴更衣，脸上还有些心不在焉。
　　“伶橙，他们在哪儿？”
　　她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夫人，你指宫主他们？现在，他们应该正和联军僵持在第一层的结界。”
　　“想去看看么？”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行，宫主说了，我得在这儿陪着夫人。”
　　“没关系。我们一道去，找个隐秘的地方看着就行。我——实在有些担心。”
　　伶橙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

　　我穿上当初被劫到伽罗时的那套白色的裙，细细地描了眉。
　　伶橙在一旁看得欲言又止，大概是在想怎么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情化妆。
　　“走吧。”我放下眉黛，笑意嫣然。

　　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恢复的记忆？
　　我也说不清。也许是遇见月华的时候，也许是和风岚交颈缠绵的时候，也可能还要早，在喝下那一口甜甜的桂花酿的时候。
　　尽管脑中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我还是告诉自己那些不过是梦境罢了，不是我的过去。因为我知道当记忆全部回来的时候，大约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掩耳盗铃，大约就是这样。
　　清晨，风岚离开的时候，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
　　他说：“七七，不要担心。伤了他们会让你难过，我不会这样做。”
　　他没有看见，在他走后，我翻过身，流了眼泪。
　　他以为我在为月华他们担忧，却不知我真正担心的人，是他。
　　我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方法为我解了裂帛之毒，但很明显，他的灵力已衰减大半，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
　　若说之前的九宫宫主是个神一般的存在，现在的他，不过是个稍有异能的凡人罢了。这样的他，如何面对三国的挑战，如何面对灵力日强的迦落云？
　　他宁可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愿将我失忆又恢复的真相公诸于众以解九宫当前的困境，原因很简单，他情愿自己来背负夺人所爱的骂名，也不让我和整个出云背上悔婚抗旨的罪名，不愿让我承受世人的流言蜚语。
　　我说过，他对我的好，是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本来我还报了侥幸的心思，想能躲一日便是一日。我甚至想告诉他关于这一世之后便会灰飞烟灭的秘密，想和他一起找到脱离宿命的方法。可是现实却摆在眼前。
　　三国的出兵，不过是个楔子。
　　灵力的衰减，不会让他吐血。风岚不是普通人，吐血的原因只能有一个，就是他的魂魄受到了伤害。
　　什么情况能伤害到他的魂魄？我已是不敢想象。
　　即使问了他，也不会得到回答。除了我，还能是什么原因？
　　因为我的心存侥幸，因为我的不舍离开，他离灰飞烟灭的宿命已经越来越近。我已无法选择。

　　来到第一层的结界旁，我和伶橙躲在角落，伸长了脖子。
　　只一眼，我便被深深震撼。
　　一层透明的结界，发出若有似无的白光。从上到下，将天地一分为二。
　　天地的这头，是身着玄衣的九宫侍卫，由九宫四使带领，分为四队，护在大殿周围。风岚依然是不变的红色华服，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慵懒又优雅，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倒像是在接受使臣觐见的王。
　　天地的那头，是威武的三国军队，整齐浩大，一眼竟望不到头。
　　“沧国来的是四皇子，伽罗来的是齐王，黎国来的是紫衣侯慕容清。我的天！”伶橙在一旁惊呼出声。
　　银盔银甲的是沧国的精兵，月华雪发束起，一身银色软甲，身下是一匹雪白骏马，绝色容颜神色冷峻，英朗逼人。
　　他的身旁左右分别是白石和迦落云。
　　比起月华和白石的凝重，迦落云的神情却有些奇怪。他紧盯着前方的一处，似激动，又似怀念，还有些懊悔和——爱恋？！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是凤星？她却有些逃避，不肯与他对视。
　　一瞬间，我似明白了一些事情。

　　紫衣的是黎国的紫衣侯，也就是慕容大哥率领的紫衫军。
　　听说黎宣刚刚才生下我的两个干女儿，现在却让慕容大哥率军前来。想必也是以为我遭了难。
　　还有一队，身着红甲，想必就是伽罗的齐王军了。
　　这阵势，着实强大，三国都派出了菁英，看样子是势要拿下九宫不可。
　　但从人数上讲，九宫的确处于劣势。不过九宫的精卫，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且各有所擅长。
　　夜九一系以武功见长，而凤星一系以毒药为上。另外两派，则钻研阵法和奇技，都有些不世出的高人，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

　　擂鼓声一过，月华驱马向前行了几步，白石和云迦落跟在他两旁。
　　“□□岚，我说过，夺妻之恨，我沧月华绝不敢忘。若你还不肯把七七还给我，休怪我领三国铁骑踏平九宫！”
　　他的语调冷酷，完全不似我所认识的那个清雅似白莲般的男子。

　　风岚却嗤笑一声。按理说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远，却不知风岚用了什么样的法子，竟似在人们耳边低语一般。
　　“我倒是好奇，你们有什么法子能踏平我的九宫？”
　　言语中，有慵懒，有不耐，也有小小的轻蔑，就是没有严阵以待的认真和严肃。
　　此言一出，三国军队立刻引起小小的骚动。
　　九宫的神秘与强大，在三国中早已街知巷闻。风岚只轻轻说了一句，便动摇了军心。
　　月华却也丝毫不为所动。
　　“不过是小小的结界而已，你以为我们没办法破么？”
　　风岚施施然一笑。“就算破得了结界又如何？你们连第一层也过不了。不想死的，尽可来试试。”
　　月华沉了脸，转向一侧的迦落云。
　　“迦落。”
　　“是。”
　　迦落云似犹豫了片刻，还是下马上前，走到结界的前方。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凤星。凤星此刻倒是同样盯了他看，表情愤怒。
　　他楞了楞，还是继续了动作。
　　凤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迦落云！亏你还与九宫还有些渊源，竟然帮着他们对付九宫？”
　　迦落云表情一凝。“九宫早已将迦落族驱逐，如今与我毫无相干。雪儿，我们各为其主，只怪造化弄人。”
　　说罢，他手指掐了莲花诀，步法轻盈，闭上眼念念有词，顿时身上白光大作。

　　“迦落云的灵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我暗自纳罕。
　　“夫人，这个人——灵力好强。”伶橙满是担忧。
　　连位于最高处的风岚，似乎也稍稍收了漫不经心的调子，微微正色起来。
　　迦落云身上的灵力聚集到某个程度时，便开始向结界所在的地方翻涌。结界似受到了冲击，能看出微微的动荡。
　　“照这么下去，结界快撑不住了。”伶橙急得抓耳挠腮。“怎么办，怎么办？”
　　我脑子里也有些混乱。
　　结界动荡的弧度似乎越来越大。九宫四使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担忧。
　　此时，却有另一股白光，从结界内传来，一下子便稳住了结界。
　　而这白光，竟然是来自于凤星的身上。她手上掐了同迦落云类似的莲花诀，身法蹁跹。
　　“这——怎么可能？星使大人怎么会有灵力？”伶橙一惊之下，竟忘形出声。
　　还好惊讶的不止是她一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风岚，脸上都无比惊异。
　　众所周知，天下灵脉三分，除了九宫的宫主嫡脉，还有迦落和寻氏。
　　如今寻氏一族已随着寻骊的死而彻底灭族，现在剩下的便只有迦落氏。凤星绝不可能是迦落氏传人，那么她又怎会有灵力？
　　风岚曾经说过，凤星也算是他的妹妹，那么凤星是不是也是某个不为人知的九宫庶脉的传人？
　　若是如此，为何从未有人提及，似乎连九宫众人也并不知晓。
　　这个谜团在我脑袋里堵上，找不出答案。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双方尚且算得上势均力敌。
　　可是凤星的肚子里——我担忧地看着她的表情。
　　果然，不出一刻，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结印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冷汗涔涔。
　　不行，再这么下去，她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星使，够了，毋需如此。”风岚开了口。
　　凤星却固执地不肯停手，反而决绝地张大了眼，似要用尽全力。她的眼神有些不对！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我看了看身旁被场上的景象吸引去所有心神的伶橙，心里暗暗说了一句。“对不住了。”
　　说罢，便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瓶，凑到她面前。
　　不过须臾，她便闭了眼睡了过去。
　　醉梦。寻骊曾经用来对付月隐的迷药，早就被我配好，就等着这一刻。

　　从藏身之处出来，我飞快地奔向凤星所在的方向。
　　“够了！迦落云！难道你连自己的骨肉也不顾么？”
　　正在对抗的两人大惊，不约而同地看向我。结界内外立刻一阵骚动。我不敢看向风岚所在的方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愤怒和惊惶。
　　凤星的精神一放松，立刻支持不住倒了下来，正好被我接住。
　　“凤星，你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似有些嗔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深深！”出声的却是迦落云。“你真的在这儿？你刚刚说我的骨肉——是什么意思？”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凤星瞪了我一眼，还是晕了过去。
　　我将她递给夜九，随即转身向月华他们所在的对面。
　　“各位不必如此，一切不过是场误会。当初我受了奸人暗害才会失去记忆，承蒙九宫主好心收留。如今九宫与三国却因为我引起这场硝烟，却叫我如何受得起？我记忆已恢复，切莫再造杀孽。各位将军勇士，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罢，缓缓一拜。
　　“七七••••••”月华下了马，向我走来。“你真的，都想起来了？”
　　我心里一痛。如今你我，已是绝不可能。月华，这一世我注定负你。
　　“四殿下，齐王，慕容大哥，请收兵吧。”
　　他脸色一白，刚刚的惊喜去的无影无踪。
　　“七七！”身后却传来一个让我最不想面对的声音。“你这是做什么？”
　　我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对上风岚的眼，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已走下大殿，一步步地朝我走来。
　　“莫非你以为，我会怕了他们？你以为我需要你这样解决此事？”他的语气有些隐隐的怒气。
　　“风岚。我——得走了。”
　　垂下眼，不敢看他的表情。
　　“走？你要走到哪里去？”
　　“难道你忘了么？”我的语气轻柔，却无比坚定。“我说过，若解了裂帛，我便得离开你。”
　　“离开我？”他的语气平静却危险。
　　我就这么垂着眸，也不知过了多久。

　　“如果——如果你离开以后，我们便再也不能相见，如果是这样，你也要离开么？”
　　他忽然幽幽地开了口，在这两两对峙的时刻。
　　我依旧是垂了眸不回答。这一次选择离开，早就没有抱着还能回来见他的期望了。
　　“我明白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里竟有种绝望似的悲凉。
　　我抬头，想看看他的眼，他却转了身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让她走。”

　　“宫主——”夜九开了口，却被风岚止住。“不必多言。”
　　我仰头，试图让泪水回流。
　　眼前是薄薄的一层结界。出去之后，我与他从此咫尺天涯。
　　每迈一步，都似灌铅般沉重。
　　“深深！你不能离开他！”凤星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否则宫主他——”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因为这一刹那，我已抬脚迈出了结界。
　　不敢回头，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