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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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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青等了少说有三日,终是按捺不住,宝源日日去看,却是无迹可寻。
“如何也找不到,该不会出事了?”
这下谁也不好说,兰青望着城门口,一行人已经收拾好,叶止道:“还是再去看看。如今之计,不是耗在这里。若是他有事情必然要知会我们一声。如今若是一声不响离开,要么是有急事,要么——”
凶多吉少。
兰青默然,两个人去了童山岭。白日里风景依旧,遍处不见那三十个人留下的踪迹,遑论宁朝了。
兰青下马,放眼四周,官道两侧树木凄凄,她说不出话。是以叶止喊她时她也只是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先去帝都罢。若是他没有死,宁朝会在那儿与你见面。”
兰青心里头不知想起什么,垂头望着地上模糊的影子,良久释然道:“回去罢。”
她在京畿的庄子上住了十多年,走了近一年,是有想回去瞧瞧的心。
只是到时候要去甘露寺还愿。
兰青说不上此刻的心情,照理说找不着宁朝该是着急的,但是她竟是一种失落,此外略有一丝庆幸。
赶路的日子无甚乐子。
叶止同他的小厮苦杏是一个性子,路上听到最多的也只是宝源逗蚕宝的声音。兰青坐在车里日夜颠倒过来,有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个人便要在荒郊野外过夜。
紧赶慢赶,到了大年三十他们几个还在路上。
往前再走三日便是帝都,奈何一连几日大雪,行路难。客栈里到了三十那日回不去的住客个个面有失落悲戚,老板一大早就煮了茶叶蛋,每人送上几个,另有老板娘煮了鸡汤面,厨房门口坐着落魄的旅人,吃一口叹一口。
早上兰青起了个大早,叶止敲门时她已穿戴齐整。衣裳九成新,发髻梳得高高的,插了根步摇,比往先精神很多。
“今日请你们去酒楼吃饭。”叶止说,目光从一旁移到她身上,手却是从袖子里取出红纸封好的红包。
“这还没翻过年,是不是早了?”兰青笑道。
“明日还有。”叶止侧过身,兰青视野顿时开朗。
从二楼往下看,确实只有寥寥几个人,老板带着浆糊,身后两个儿子拿着才写好的对联亦步亦趋跟着。
空荡的大厅里那两个小童声音最大,嬉嬉笑笑,这才是过年。
兰青对过年的印象最深的不过就是那一日能吃一顿好的。她笑了笑,跟叶止在一起时两个人话极少,除非是必要,否则各忙各的。
不过今日叶止主动邀请她去客栈外面散步。
外面日头露出半张脸,天气较之前几日尚可。路上人流如织,欢声笑语不绝,处处洋溢着喜庆氛围。
兰青抄着手,就见叶止心无旁骛扫视周围的店面,专心找卖丧葬物品的铺子。今日除夕,要给死去的亲人烧纸送饭,那路上好几个都提着篮子回来了。
叶止中途买好纸烛,两个人在酒楼里等了一会儿,早餐便是烧饼,羊肉汤,牛、鹿肉脯做的赤明香。
身旁坐着叶止,他吃饭极斯文,因为比宁朝要年长几岁,眉眼沉稳。今日他穿的是一身素袍,跟节日氛围格格不入。
“你跟宁朝是怎么认识的?”兰青吃好了忍不住问他。
两个人互相看不上眼,有时就差吵起来,不过还能有这么多年交情,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实在叫人好奇。
“我与他本是同窗。”叶止拿帕子擦了擦嘴,低头回忆道,“那时候叶家老宅与宁家老宅也就隔着一条街,往日里去学堂都是顺路。走着走着便熟络,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与谁都能称兄道弟,人缘好。”
“那段时日跟他打过架,也一起打过别人,交情便慢慢上来。后来遇上陈奚,多少有他的缘故。”
“陈奚生的瘦弱,又是女扮男装,常常被人欺负。俞夫子隔了三个班出来,我们与她不在一起,有一次宁朝被夫子罚站出来的迟,正巧撞见别人与她厮打的场面。他少时就是侠义心肠,见不惯众打一,也闯进去。”
“第二日他鼻青脸肿地等着我去学堂,身后跟了个陈奚。我与她这才相识。”
叶止说起过往,声音低沉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两个人提着食盒准备在江边寻个空地就此为陈奚烧几道纸。
江水潎冽,水波翻涌,枯萎的芦草腰背折断,一派萧瑟。
“若是她没有出事,如今我该娶她的。”叶止弄完一切,自嘲似地笑了笑,“只是当时知晓的太迟了,她瞒的极好。”
兰青叹息着不知说些什么好,历来让人难过的就是这些阴差阳错了。
两个人走出去有一段距离,忽然叶止停下脚步。
兰青回头一看,霎时愣住了。
不为其他,只因刚刚那烧纸的地方所摆的祭品不见了!
“这!快去看看罢。”
叶止望着空荡荡的地面,面色难看,抢死人吃食,这么缺德的事情一般人干不出来。
果然,他在芦苇丛里翻找一圈,猛地揪出一只活物。黑不溜秋,面庞脏兮兮的,穿着一件旧短袄,头发打结,活脱脱是个乞丐。
他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叶止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那事了。
“吐出来。”他说。
将人揪出来重重丢在地上,他皱着眉头斥道:“若是饿了说出来求几句就是,抢死人饭亏你干得出来。这儿够偏僻的,你却能跟过来,究竟想干什么!”
小乞丐低着头,努力咽嘴里的食物,就是不说话。
兰青身后观望,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盯着看了会儿,忽然脑子一灵光。
这不就是那天在客栈门口见到的小乞丐吗??
不过已经是好几个城镇了,况且还是冬至那日的事情,兰青有点半信半疑。
“你是冬至那天吃馄饨的人吗?”
叶止听到她说话,微诧后将人短暂松开,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一脚还踩住他的衣角。
“你认得?”
兰青到他跟前,到底是人太脏了,依稀只有一点印象,忍不住那帕子替他把脸擦一擦。他倒是乖巧,帕子脏的快,大致露出人的眉眼。
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孩,脸上带着几道伤口,眼睛里暗含戒备。
近日风冷,嘴上脱皮,沾了菜油,人怎么看怎么狼狈。
“是你就点点头,不打你。”兰青说。
他摇摇头,躲开她的目光,手上抓的鸡腿儿塞到嘴里,活像是饿了三天一样。
叶止目光微冷,淡淡道:“既然人不是,让他把东西吐出来。”
小乞丐惧怕他,忙往兰青身后躲。
“他来路不明,闪开。”叶止拉着兰青,不妨见他抱住了她的大腿,明摆着是要赖上她的架势。
“无赖无皮。”叶止冷冷道。
兰青大概想起她过往的惨痛,无奈道:“你要是饿了,我请你吃饭罢。你不松开我也为难。”
不就是饿了要吃饭么,今日索性请他吃顿好的,等会再备祭品。
两个人并身后一只小尾巴往回走,叶止瞧着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兰青想起他对陈奚的情谊,心下觉得这个小乞丐怕是吃饱了就得被他的长随苦杏揍上一顿。
除夕白日里开门的酒楼不多,好不容易等他吃饱,兰青摁住叶止的手。
“饶他一把,苦杏不在这里,打他未免落你的面子。等会儿再买一份,想来若是有魂魄归来,陈奚也愿意如此。你说过,她虽然贫寒,不过心肠极善。”
叶止闭了闭眼,那小乞丐见状喃喃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
小乞丐凑到她耳边,似乎不敢靠近她,在叶止的视线下略有拘束,皱了皱眉,忽就转身便走。
“得寸进尺。”叶止掸了掸衣袍,起身也要走了。
偏生兰青愣在那里,一双眼里划过一丝慌乱,越想越觉得疑惑,忍不住抬头道:“他似乎说他见过宁朝。”
叶止默了会儿,袖手立在一旁,透过窗能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往街头走。
“他见过宁朝,何必要来巴巴告诉你。”
“若是专程前来告诉你的,为何却才不承认是你见过的小乞丐,言辞含混。怕是想要博你注意罢了。”
兰青吸了口气,不确定道:“他欲言又止,我去问问。你等等我如何?”
——
她冲出门,朝着叶止给她指的方向跑过去,人群里无数张面孔,那个小乞丐该是最容易找的。奈何跑到尽头,兰青左顾右盼,竟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无可奈何下她垂头要原路返回,正在此时人群里突然出现一双手,几乎是拦腰抱住她,嘴里道:“姐姐怎么在这里,家里人寻你急死了。快同咱们回去。”
这个女子声音约莫四十来岁,很快又出现一个男子,不由分说,一人捂着嘴便拖走。
她甚至来不及叫喊求救,人生生被人拐走。
兰青刹那间觉得冷意彻骨,余光瞥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小小一团缩在角落里,眼里仿佛又是惊恐。
是他。
此刻明白是圈套太晚了,令人不设防。
抓她做什么?
一辆马车在巷口早早备好,人往里一丢,立马扬鞭启程。
马夫是个练家子,车到路上猝不及防那做诱饵的小乞丐猛地冲上来,被他一鞭子抽翻。
“拿了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