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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未死,我便嫁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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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四月,距离叶蓁蓁被禁足,已过半月,各地学子齐涌洛京,高谈阔论,道古论今。朱门宾贵,高鬃辕车,娇眷同游,闻春意,踏清风,格外热闹。
不过此番光景,比之于盐析路上叶蓁蓁府宅处如今的闹腾模样,却是半分不及,以至让坐着宫辇的三公主廖歆差点以为自己寻错了道儿。
她坐在辇车上,纤滑的手指微挑,透过纱帷的间隙,瞟向那府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处声量嘈杂,她也只能隐约分辨出几句倾慕,或是谩骂之词。
只这等污秽之言,如何能入得堂堂廖歆之耳,她微微攒眉,眼角余光落在身侧的侍女身上。
“嫚嫚,叶府,怎成了这般光景?”
“殿下有所不知,叶县主和蔡公子退亲的消息传出之后,两三日侯,这些人便聚了过来,日日不歇,长公主遣人驱了几次,不多时便又会聚了过来,长公主也无发,也就只能任由如此了,当时给叶县主一个教训。奴婢听人说,其中可是不乏有思慕颜小姐欲求娶之人。
“如今这洛京,谁人不知,叶蓁蓁性子乖戾,容不得人,如今怕已是沦为洛京的笑柄,竟然还有人会思慕与她,当真是可笑之极。”廖歆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来,经长乐坊一事,京中权贵,只怕是无人再敢和叶蓁蓁交集半分,她竟不知,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有人肖想着,和叶蓁蓁结秦晋之好,莫不是封魔了吧!
“自然是那些个心存侥幸的庶民,想要趁机攀上叶县主高枝。”被称之为嫚嫚的婢女,眼带轻蔑的瞥了叶府门口那些聚众之辈,向廖歆回话禀道。
廖怡闻言,表情却是越发的不悦,她虽不喜叶蓁蓁,但怎么着,叶蓁蓁也是她父皇亲封的县主。
“便是落毛的凤凰,也比山鸡强,又岂是这些个下等民众,能够肖想的。”
“诺,殿下说得极是,可否需要奴婢带人前去,将这些人围堵之人驱散。”嫚嫚不知可否,揣着着廖歆的用意,试探道。
廖歆原本还带着不悦的表情,一顿,随即恢复成淡然模样,她收回拨开纱帷的手指,转头望向嫚嫚,“罢了,时辰不早了,勿要耽搁了正事,从后门递帖子便是。”
“殿下说的极是!”嫚嫚自是知晓了廖歆的意思,自不敢多问半句,转头吩咐抬辇的侍卫从别转巷穿往叶家府宅的后院。
而此刻,叶府后院,内院之处,距离围墙不过一米一遥,一临时高台搭建于内,高台比围墙,刚好超出五六寸有余,而叶蓁蓁便端坐于此高台之上,带着面纱,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桃花溪眸,饶有兴致的盯着巷口内,一踩着长凳,呜呼哀哉,满身狼狈,正欲借对街府院延生出的枝桠悬梁自尽的书生。
“都三日了,式微,你说他何时才能把脖颈悬上去啊!”叶蓁蓁百无聊赖,却又极其习惯转头问道,只未见式微身形,这才忆起,式微这会还被拘于姑姑处,未能归来,顿是兴致尽失,索然无味的叹了口气,望着站在高台旁长梯之上,两腿颤颤的莫掌柜,顿是翻了下白眼,直接仰躺在了摇椅之上。
“小姐,茂城所存陈粮,已逾万石之多,且还有三年以上存粮,府内所属营生除府上开销外,结投到购粮之上,如今各铺资金,已是难以周转,您看,要不要暂停购粮之举。”
那长梯上的莫掌柜攀爬了半日,终没了勇气,再上一梯,他仰着头,看着摇摆的椅腿,向上喊道。
“银子若不够,卖地,卖铺皆可,此事不必再问。”叶蓁蓁躺在靠椅上,有气无力的回道,显然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有小姐这句话,老仆也就放心了!这府前的聚众者,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如今小姐一心筹粮,不知此事,何时可止?”有了叶蓁蓁这句话,莫掌柜便有了主心骨一般,他正待下梯,忽然又想起一事,忙向叶蓁蓁再次喊道。
“莫掌柜!”叶蓁蓁闻言,坐起身来,正待打算和莫掌柜好生说道一番,此举乃是她是否能提前出得禁闭的唯一希望时,眼角却看到巷首处,抬着廖歆的辇车出现。
“来了!”
叶蓁蓁眼眸一亮,一改之前的懒散之态,嘴角勾勒处一丝笑意,随即隐没于唇线之间,她自靠椅上站起身来,立在高台之上,然后脚微微一抬,提身轻跃出一步,立在了围墙之上。
“当真是稀客迎门,三殿下,据我所致,此地可没有和你交好的官眷,你莫不是走错地儿了。”带着几分揶揄之态的语气,还不待辇车停下,便已是响起。
嫚嫚听到叶蓁蓁声音,便示意车辇停了下来,从纱帷之中,将廖歆请了出来,然后立在其后,廖歆仰头望着围墙之上信步闲庭的叶蓁蓁,露出一温婉笑意,然后向叶蓁蓁邀请道,“今日春景甚好,我观颐江河上景致不错,想邀你共舟游湖一聚,不知叶县主,意下如何?”
“噗呲!”叶蓁蓁闻言,脚下一顿,于围墙上停下脚步,微微俯身,望着廖歆,似轻讽一般笑出声来。
“三殿下一贯才名在外,莫非是个傻的,这洛京城内,谁人不知,我被公主姑姑禁足三月有余,如今还不过半月,你这个时候来邀我出游,我只能怀疑你的智商了。”
何等犯上之言,嫚嫚岂能容得她人诬陷于公主,当真上前,仰头向叶蓁蓁叱责道,“你,放肆!”
“小姑娘,你这话可就是说对了,我若不是太过放肆,又岂会被禁足不出呢,三殿下,你说是吧!”叶蓁蓁全然不将嫚嫚的威胁放在心上,意兴阑珊的伸了伸懒腰,然后旋 个身,一个跃步,跨回到了高台上。
正待要坐回摇椅之上,却听到一和谐的声音,响起。
“殿下?您是公主,公主!小生有天大的冤屈,您可要为小生做主啊!”
叶蓁蓁循声回头,便看到之前意图悬梁的书生,从长凳上跳了下来,直扑到廖歆的跟前,倒是把廖歆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好在有侍卫恰时上前,拦住了书生,看饶是如此,也是吓得廖歆花容失色。
“哪来的乞丐,还不拖下去,免得污了公主的眼。”嫚嫚也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挡在了廖歆跟前,向拦住书生的侍卫,吩咐道。
如今虽还是春季,可这书生再此已盘旋于三日有余,未曾洗漱,自然已是身有异味,蓬头垢面,有碍观瞻,被视为乞丐,也不无道理。
侍卫领命,一左一右,拖住书生,便打算将其往巷外丢去。
“公主,小生不是乞丐,小生乃是魏城一举人,此番前来洛京,是为参加今年可科考,长安坊前,只因小生为蔡公子说了句话,竟被这叶县主胁私报复,革去了在下的功名。公主,小生以平民,无所依仗,受此屈辱,可谓是告天无名,告地无路,还请公主大发慈悲,为小生做主啊!”
被拖行的越来越远,书生仍不放弃最后一丝惊呼,嘶哑着声音,字字血泪,向廖歆的陈述着自己的冤屈。
“慢着!”书生说得含糊,但廖歆也氏听了个大概,就在书生要被拖出巷口时,乍然出声,阻止道,“本宫身为雁庆国的公主,自然不会允许雁庆国的子民生受冤屈,你若当真有冤,只管道来,若冤为真,本宫定不姑息。”
其言辞切切,拖着书生的侍卫,自然也是撒开了手,书生自己大喜,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廖歆的跟前,纳头便拜,“小生绝无半句虚言,若有丝毫哄骗于公主,小生愿受天打雷劈之罚。”
廖歆若有所意的抬头瞟了叶蓁蓁一眼,威然而道,“既是如此,那便细细道来。”
书生当下大喜,将之前的话,细细陈述来,只是较至于前,又是添加了一些微末细节。
“叶县主,此人此话,可有虚言?”廖歆听完之后,沉思些许,仰头望向叶蓁蓁。
“原来你悬梁于此,是为向我讨还功名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别出心裁,以求死来胁迫于我用以允亲。”叶蓁蓁拉成了声线,似恍然大悟一般,随即语气中又露出几许可惜之意。
“你若为此,该早说便是,如今赶考的学子,尽已入牒,便是我这会儿替你求回了功名,只怕你也是赶不上今年的科考了。”
“小生如何没说,你,你竟这般空口白话,这岂还有半分天理。公主,你定要给小生坐这个主啊!”书生气得险些要吐血,这几日,他日日向叶蓁蓁恳切,什么法子都用了,这叶蓁蓁却是将其视为笑话,不肯有半分回应,甚至到了如今,也无半分承认的态度,实在是欺人太甚。
“叶县主,你这话,可是承认了此事。”廖歆眉头一锁,望着叶蓁蓁的视线,已生厌恶之情。
叶蓁蓁摇了摇头,又是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愕然之色的回道,“承认,我又不识得此人,自然也就不需要承认任何事。不过……”
拉长的未言的声线,将巷子的视线,皆是转移到了叶蓁蓁身上,如此,叶蓁蓁望着书生,这才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不过你痴缠了我这许久,也算是你我的机缘,不若我们打个赌,你若悬梁于这枝桠之上,未死,我便嫁于你,送你直上青云,如何?”
“这?”书生一懵,愣愣的仰头望着叶蓁蓁,实在想不透,事情怎么一下子便转到此。
廖歆惊了一下,下意识里问了句。“若死了呢?”
“死了便死了,不过是三尺薄棺,几纸冥币之事,这点银钱,我自然是有的。”叶蓁蓁理所当然的回道,只言语中,薄凉如斯,让跪在廖歆跟前的书生顿是浑身打了寒颤,气氛一时间,也是陷入了尴尬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