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白天冷笑夜晚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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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禤终于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了我的生活。
那一段时间里，我又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大把地掉头发，食欲越来越差，体重也呈直线下降的趋势。
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兴高采烈地去找罗禤，手里抱着我俩的孩子，他躺在我的怀里咿咿呀呀对我说着什么，我低头一脸爱意地逗弄着他，然后我们便来到了那座城市——北京，一到那里，我看见许多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我，正在我觉得奇怪的时候，罗禤出现了，我高兴起来，跑到他身边对他说真奇怪那些人怎么怪怪地看我，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罗禤也用怪异的目光看我，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只白皙的小手，我顺着那只小手望上去，看见一张美丽的脸——鞠红雪，她却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我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们。后来，我低头看自己的孩子，跟着便吓了一大跳，我手里抱着的哪里是个孩子，虽然他有一张粉嫩可爱的脸，那张脸下面却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身躯…….
我的梦往往便在这个时候嘎然而止，因为我总是在这个时候被吓醒。
醒来的时候，一身全是黏乎乎的汗。
有一天，快要下班的时候，赵荻飞跑到我们公司里来找我，看到我的样子，他吓了一大跳。
“陆佳忆，你又在玩什么？”他问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说：“胖子，你怎么不胖了？”
他把我拉出办公室，在电梯门口遇见了梁俭，他跟我们打了声招呼，三个人便沉默着进了电梯。
赵荻飞一直把我拉到了停车场，然后又粗鲁地把我塞进车厢里，跟着自己也坐上了车，车子怒吼了一声，驶出了停车场。
到了他的餐馆，他让厨师专门给我烧了几个我平时最喜欢吃的菜，跟着把我带进一个包厢里。
“陆佳忆，你不要跟我说那天你和刚刚那小子是在演戏给我和罗禤看！”
我仍旧呆呆地看着他，说实话，这个死胖子生起气来的样子还真有点吓人，可我是被吓大的人吗？我舔了舔嘴唇，“能不能让你的厨子快一点儿，我快要饿死了…….”，确实如此，我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
我在赵荻飞可以杀死人的目光下狠狠地吃了一顿饱饭，最后又喝了一碗汤，抹了抹嘴，才慢吞吞地说：“你不要再这么盯着我了，大不了我今晚买单——”
他把手指都快指到我的鼻尖了，嘴里却“你你你”的你了半天，最后一句话变成了：“陆佳忆啊陆佳忆，你真是个害人精…….”。
我笑起来，说：“我更希望你说我是漂亮精明的狐狸精…….”。
他问梁俭是怎么回事，我说什么事都没有，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他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的怒气最后慢慢地转成了无奈，还有我不愿意承认的怜惜。说实话，我很害怕这个样子的赵荻飞，我宁可他讥笑我讽刺我甚至打击我，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怜惜我，那是我无法承受的重量。
同时，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我已经为自己的痛苦买了单，不能再让别人来为我的痛苦买单了。
晚饭的时间到了，许多就餐的人陆陆续续走了餐厅，那个精明干练的前台经理来找了他好几次，我便跟他道别。
他把我送出餐厅门口，帮我拦了一辆出租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之后才沉声说：“陆佳忆，你给我好好地活着，不要让别人心里那么难受……”。
我笑，对他张开双臂，说：“胖子——咱们来个拥别吧！”，说罢，便踮起脚尖一把抱住他，他的身子一僵，随后也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死胖子的怀抱很舒服，既有肉感又有温暖。
可我同时也知道，那是永远都不会属于我的怀抱。
我轻轻地推开他，向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车。
我的车在他的视线里渐行渐远，在一个不知名的街角，我停了下来，掏出手机，把赵荻飞的号码从我的手机里删除。
他说得对，我没有资格让他这么难受。
我不再去他的餐馆，接听他的电话时总是说自己很忙很忙，口气冷淡而疏远。
一年后我回家探亲，我在市中心的一家大型商场里看到他，他的手上还挽着一个怀孕的女人，我还没来得反应过来，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我身上，他身边的女人正在眼花瞭乱地看着旁边林立的时装店。
既来之，则安之。
我从包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边，跟着又拿出一副太阳镜，往脸上一罩，一步一晃地走到他面前，使劲儿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胖子，你咋越长越肥啊？！”我用夸张的口气跟他打招呼。
然后又转头对他身边的女人笑道：“这是嫂子吧，胖子你不错嘛，都快当爹了，恭喜啊恭喜！”
赵荻飞咧着嘴对我笑了笑，嘴角居然在抽搐，大概在佩服我的演技，我想。
“我还有事，闪了……”我一刻也不想多逗留。
那女人大概是他老婆吧，她冲着我笑了笑，转身离去的时候嘴角撇了撇，大概在鄙视我的素质低下吧。
我在白天冷笑，在夜晚哭泣。
当我在人生忠告看到那一句话——永远不要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不爱我？”，我才明白，曾经的我那是多么的勇敢与强大，因为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在北京的天空下把我抛之脑后，为什么不爱我了，为什么要移情别恋，我一边夸奖自己的勇敢，一边却泪如雨下。
我知道，虽然没有问过那样的问题，我的心依旧痛得不能轻易去触摸它，我的脑袋一日也没有停止思考过那个问题。与别人不同的是，我只是没有问过他，除了害怕丢面子以外，也许我更害怕的是他会说出让我更加痛苦的话来。
在罗禤离开后第二年，我被迫前往北京出差，之所以用被迫这个词，是因为我以各种理由推脱过去出那次差，但最终又不得不前往。
如前所述，我是一个有着怪胎性格的家伙，在出差北京的一个星期里，我原本只用了四天的时候就完成了工作上的事情，却并没有早早地离开北京，反而在那里多住了两天。
当然也有不得不为之的原因。热情的陆家豪让他一个当时在北京混得不错的同学好好地招待我。
此人姓骆，陆家豪叫我直接称之为骆哥。
骆哥是个很率性的人，而且人面很广，他对许多来自家乡的人在北京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其中也包括罗禤与鞠红雪，当然，在他的谈论中，更多的是关于鞠红雪的信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长得美丽动人，而是鞠家在北京有着相当惊人的人际关系。
罗禤的名字完全是以一种附带信息的方式被提及的。
他说鞠红雪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姓罗的男生，两个人在大学好了一段时间，其间鞠红雪身边一直不乏优秀且背景实力相当的异性，但鞠一直不为所动，但在二人大学毕业前夕，两人却不知为什么分手了，据传是鞠发现自己的男友并不是真正的喜欢自己，而是想依靠其家族的关系进入京城某重要职能部门。
我和骆哥的话题进行到这里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他继续跟我说了一些鞠红雪的事情，但罗禤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说鞠自与男友分手之后，便有些自暴自弃，先后交了好几个男友，但每次恋情都转瞬即逝，不过后来终于遇见了一个比她大了不少的海归，目前正在谈婚论嫁中。
后来，我主动岔开了那个话题。
我在一个不再需要了解内情的时候知道了当年罗禤弃我而去的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原因既出乎我的意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走在那个偌大且充满了历史气息的城市里，周围是许多方正坚固的高楼大厦，天空已经比当年蓝了许多，唯一没有发生改变的是我灰暗的心。我去了故宫，在被无数人踩踏过了青砖赤瓦之间想像从前的宫女如何在那座巨大的宫殿里让华年逝去让青春老死；我去过长城，在古老但并不失庄重的城墙头看白云苍狗，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其实到了长城又如何，好汉又如何，你永远都不知道脚下的石砖下曾经掩埋过多少人的尸骨，掩埋过多少人的悲伤。
离开的时候，我坐在偌大的首都机场候机厅里。忽然明白，其实北京这个城市与我的爱情毫无关系，其实我和罗禤也许谁都没有错。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青年，他自然有他的追求与理想，而与鞠红雪相比，我离他的追求与理想更远，在许多时候甚至会拖他的后腿，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对从前的决定有了一种释怀的轻松，如果当年我来北京找他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一幕，如果我没有主动退出，按照罗禤的性格，他多半不会主动向我提出分手，如果我们依然在一起，也许在他心里永远都有一种实现梦想原本近在咫尺却最终未能实现的缺憾，而那却是我永远无法弥补的空缺。
他不是不爱我，不是爱得不够深，只是与一个人的未来相比，爱情不见得就是一件绝对不能放手的东西。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毕业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候与鞠红雪分手，也无从知晓原因。
坐在首都机场候机厅冰冷的座椅上，我理解了罗禤的做法，当然我也只能用理解这两个字，而不是原谅。
对于许多人来说，无论动机出于善意或者恶意，欺骗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伤害。我亦不能例外。
如果当年，鞠红雪早几年到一中，如果当初在一中湖畔边抓住罗禤伸出的援助之手的人是她，也许那会是一个求仁得仁的圆满得近乎完美的爱情故事版本。如果罗禤在考上大学之后，在多方权衡之后觉得陆佳忆绝非佳偶之后主动向我提出分手的话，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爱情故事版本，虽然它看起来有些残酷而现实。如果没有那一个被我独自裁决而消失的生命，如果我没有因此而失去生育能力的话…….
呵，我说了太多的如果，因为我深深地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变成现实的可能。
当然，我得承认，后来与罗禤的纠缠是完全错误的，而且是大错特错。
我之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放不下罗禤这个名字，放不下那一段恋情，不过是我把这场爱情看得太重了太不可或缺了。它就像我从前还叫兜兜的时候被我从一个神秘的地方收集而来的东西一样，在别人眼里其实不过就是一块破铜烂铁，在我眼里却成了稀世珍宝，我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它，舍不得让它受一丁点的伤，更不要说丢弃它了，即使在后来心里明明知道这东西不再属于我了，也舍不得放下它，于是拿拿放放，放放拿拿，让自己心伤，也让别人心伤。
罗禤的最终离去，为我的初恋划上了一个句号，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虽然它影响了我的一生，但在当时，它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沉重与难以割舍。或许在我心里，早在我去北京找他的那一年就失去了他，这一次，只不过我稍稍做了一丝挣扎，挣扎着想去报复他，挣扎着想去接纳他，虽然动机截然相反，但最后的结果却异途同归，而且，我们最终也没笑着向对方挥手作别。
初恋，不过一场回忆罢了。在那些青春的日子里，我爱过哭过伤过痛过，一切都只是过程。
它起源于少年时一滴不经意的眼泪，终结于北京冷冰的风里。
及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在我心里，北京仍是一座让我伤心的城市。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白天冷笑夜晚哭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