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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明灯客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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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杳光顾着琢磨废客栈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刘氏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待他回神才察觉周遭都安静了,留下的只有老太太拍着黄豆的声音,他抖了抖豆萁,小心翼翼的打听着村口张家的情况,老太太一声不吭,魏知杳又怕她年纪大了耳背听不见,还故意拔高音量又问了声。
老太太冷着声音语气不大好,“你管这做什么?”
“就是好奇。”
“好什么奇,小时候哭天喊地的说有鬼,好容易才不说浑话的,怎落了次水,这毛病又犯了,上次家里不干净你要去霍家我才没拦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瞎凑热闹。”
“可是大婶娘说有五十两银子。”又不是富到从八百平米大床上醒来的人,钱这东西,他还是很热爱的,特别是穷成如今这样,他就更没理由拒绝了。
“那张大仙都不敢去接这烫手的银子,你个小毛孩儿凑什么热闹。”
“可方才大婶娘也说,那是从京城回来的商队,这月就这么一支,陆……陆表哥他该不会是随的这支商队吧。”
他说到陆表哥,老太太就没声儿了,她摔这么一跤,总算是起了未来的担忧,儿子媳妇什么人她心里清楚,等自己百年,这孩子连个说话求助的人都没有了,如今家里情况如此,娶妻是指望不上了,只盼着那陆家的孩子来做个伴,这一想,可不就随的这支商队吗,刘氏说的是一个人都没回来,陆家那孩子怕也……老太太越想越觉伤心,这都退而求其次的寻对食了,怎又遇上这等麻烦事。
她不语,魏知杳就有底了,“奶奶,姨妈将表哥托付给我们了总不好让人折在这儿的,大不了我先去瞧瞧。”
此话刚说完,老太太便忙拽了他的胳膊,生怕他会先走了一般,“可不能去,那地方……那地方……”听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知道些什么,魏知杳弯腰往后摸了摸又把木凳往自己腿边扯了扯,“奶奶你也别太担心了,兴许那地方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些流氓草寇呢。”
“瞎说!那地方是有东西,还是个顶厉害的东西,你爹去过,后来他也请人去瞧过,可去的那大仙就没能出来,这事儿咱们就当没听见,你可不能去。”
看样子是说服不了老太太了,魏知杳勉为其难的恩了声,午饭后他说想出去走走,老太太不放心,赶巧余氏领着一对儿女回来了,小堂弟一听说他要出门,又蹦跳着说要跟着一块儿玩去,老太太这才放了行。
有了个人形拐杖魏知杳也顺手搭上了他的肩,让他带自己去一趟张家,小堂弟同张家小儿子玩得好,一哄也就答应了,等他二人到了张家,小堂弟便甩了他和张家的小孩儿蹲到一旁玩泥巴去了。
张家媳妇方氏同他一个半大的少年人没什么好谈的,搬了个凳子放院里又蹲到一旁去哭哭啼啼上了,魏知杳搓了搓手,干巴巴的安慰了两句也不顶用,没过多久,她大儿子从外边回来了,这才将方氏给劝了进去,魏知杳松了口气,他还真不善与妇人打交道,张大郎觉得自己母亲在个外人面前大哭不止怪丢人的,于是不好意思的同魏知杳打了个招呼也没什么多的话,毕竟在他以往的印象里这魏知杳挺不好相处的。
“你先别急,我有事同你说。”听他移步要去叫小弟,魏知杳忙直接了当的叫住了他。
“什么事?”被叫住的张大郎也觉得怪怪的,声还是那个声,但说话的语气和腔点却一点都不像他了。
“想救你阿爹吗?”
“当然想了!”这当家人没了,他娘也就垮了。
“那明日一早你陪我去一趟城里吧。”
闻言张大郎惊住了,他个瞎子想干啥?
“你……你别逗我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员外不是放话了么,谁能把这支商队救出来,就付五十两银子做酬谢呢,再说我表哥也在其中,怎么能同我没关系?”
张大郎也就明白过来了,原是打这酬金的主意,“五十两虽然不少,但张大仙都不敢接这活儿,你可别逞强了。”
“你只管带我去,我既不会叫我奶奶知道,也不会让你打下手,左右你也不吃亏,有什么好怕的。”
他这么一说吧,张大郎就有点心动了,毕竟魏知杳在霍家的那件事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看他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搞不好还真能把他爹救回来。
“那……你可要跟我保证不要叫魏家婆婆知道,她骂人可难听了。”
“放心。”
说定之后,魏知杳便将堂弟提溜回去了,老太太坐不住,刚收了豆子就想打点豆腐来吃,刘氏和余氏来搭了把手,便没魏知杳什么事儿了,他回屋拿刀往手指上割了个口子往碗里滴了点血,然后将白线染红串了一串铜钱绑在了腰上,他原是想写几张符箓的,奈何眼睛看不见有些为难,只得胡乱画了画,希望能有点用,目前他能准备的东西不多,明日入了城得找那员外再准备些,毕竟废客栈存在的时日可不少,那东西至少应是紫色以上的,这对过去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如今他眼睛不好使,血……
血也不太对劲,说到血,他忽又想起了那日狗子的事来,魏知杳的血无法使灵与体融合,这种情况,他当时没想明白,后来又忆起一件事来,年幼时曾在父亲醉酒时听说过一件奇事,当时一个远房的堂叔来借钱,二人聊起了同宗同族的一个年轻人,论起来他也得叫叔叔,隔几代就不清楚了,只说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同他们这些血统不纯的旁系不一样,那个人出生时周遭小鬼伏地而拜,是个纯阳之血。
他当时小没太听懂,等父亲清醒再问又不肯多言了,直到父亲被反噬命不久矣才嘱咐他,幽冥界有个关于纯阳之血的传说,说是不管什么样的大鬼,见了纯阳之血都须得躲着,而普通小鬼被这血一溅便是灰飞烟灭,郑家自古就带着纯阳之血的隐性遗传,他死前说出这件事,倒不是因郑知杳是这天选之子,而是怕他将来结婚生下这么个孩子会无所适从。幽冥界既怕纯阳之血,也恨纯阳之血,若无宗族保护这样一个孩子是难以长大的,若他有幸生下了,便一定要去找家族中的长老,他们会知道怎么联系宗族的人,以免孩子遇害。
他做天师这么久了,这事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他一直没考虑过结婚的事,也从未遇见过纯阳之血,便也没当过真。后来他也查过,据说是只出现于周吴郑王四大家族中,而他自然没有出现这种隐性遗传。
纯阳之血对万鬼来说是把利刃,会让阳灵感到痛苦难忍……难道他现在的身体是个纯阳之血?加上魏知杳身世不明可能性更高了,想到这儿他兴奋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反正明日去废客栈一试便知是不是了,要真是,他可就能见到郑家的老祖宗了,忍不住有点激动呢。
第二日趁着老太太出门找人唠嗑,魏知杳便跟着来接他的张大郎一起出了小渔村,怕和老太太撞上还故意绕了些路,要不是在路上拦了辆拉货的马车,估摸着到县城得天黑,张大郎做惯了力气活,饿得快,入城就找上面馆点了两碗阳春面,魏知杳挑了两筷子,没什么味道,他又不饿,最后全进了张大郎的碗里,当然也是他结的账,这种事以前带徒弟习惯了,等他想起现状后悔不已时,张大郎对他的态度已然亲切了几分。
算了,就这样吧,几个铜板收买个小弟挺值。“吃饱了就去你爹的东家瞧瞧吧?”
张大郎爽快的哎了两声。
那位东家是开染行的,这次入京是因去年从京城带了个些花锦布回来,结果广受欢迎,从京城拿货路途遥远运费太高,东家便打算自购染料,再派几个师父过去学技术,张大郎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个,魏知杳和张大郎去的时候那传话的听说是张家人,便挥手不耐烦的要赶人,张大郎吃了个憋,灰溜溜的来同他抱怨,魏知杳便想起了自己那几个蠢笨如猪的徒弟,想伸手去戳张大郎的脑门吧又看不见他脑门在什么地方,这把魏知杳气得够呛,“你是木鱼脑袋吗?报自己家名字做什么,你不会说是领着师父来捉鬼的?”
张大郎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哎呀,我真是没想到这一出。”
这人都暴露了再让他去说这话,只能讨个没趣儿,魏知杳叹气,“你扶我过去,不会说话就别说。”
张大郎捂嘴照做,两人再到府门口,那看守的家丁一见是张大郎就又要开口赶人,魏知杳忙笑着凑了过去,“这位大哥先别急着赶人,我是受张家所托,来此搭救商队的,李员外现在必然也很急吧?不如让我试试?”
家丁眯着眼看他对着空气说了半天,很是无语,“你个瞎子凑什么热闹。”
说着便伸手推了过来,魏知杳踉跄了两下,幸而是被张大郎给扶住了才没摔倒,结果这被一碗阳春面收养的小弟就不乐意了,“你知道他是个瞎子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魏知杳:“……”您这说话也没见多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