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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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19XX年的夏天，我从香界的中学回来，在港城度过暑假。
我住在中曾沙著名的鬼楼旁边、第十三巷21号的磨坊中。随我一起度过夏天的，还有梁家的两兄弟。
我永远铭记那个夏天，还有那个少年手中冒着硝烟的枪口。
我们站在高高的水库上，我的胸口开出了一朵嚣张的山茶花。我向后倒去，坠入风平浪静的水库，最后一眼，我看到的是他微张的嘴唇。
我知道他在说：“下一个夏天，我们一起去看金鱼。”
我已经无法回答，冰凉的水淹没我，我的时间从此无穷无尽、无边无际，永恒而一无所有。
01.
阿妈隔着纱窗，在院子里用小银剪收割丝瓜。
蝉鸣很响，电视里播放着新闻。
“港城三中的少年杀人事件——”我吃着西瓜，“17岁的少年A用圆珠笔插入同学眼球，导致疼痛死亡。”
“少年A被警探保护，收押在圣心精神病院少年监狱。”
阿妈抱着竹篮进屋，我将事情告诉她。她立刻警告我：“不要走中学那条路，买菜也不要经过水库，走到防风堤坝去。我告诉过你，那边都是些精神不正常的混混、痞子、坏种。”
我心里并不觉得那样严重，只是嗯嗯地应答着，后悔多了这一嘴。
阿妈叹息一声，放下竹篮，拿来旧麻布给我擦嘴。满嘴甜腻的西瓜汁被抹掉，她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凤渚。你还是个孩子。”
我朝她做了个鬼脸。
我今年十六岁了。
等她去厨房里洗丝瓜，我便溜到了磨坊的二楼。
杜鹃的叫声越发急切，我支起折叠窗，砖红的磨坊院墙外，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
一个倚着山地车，一个抱着满满一纸袋的青色李子。两个人都仰头看着我。
倚着山地车的少年正把两个手指放在嘴里，模仿杜鹃的叫声。他的皮肤晒得微棕，剃着极短的寸头，眼睛被覆盖在高峭的鼻梁和眉骨的阴影下，显得难以捉摸。
抱着李子的皮肤白得阴郁，浅金色头发，尖刻的狭长蓝眼睛。穿着童子军短裤和白衬衣，像一颗笔直的白橡树。
他们是梁氏兄弟。大哥梁英浩朝我伸出双臂。
“凤渚，跳下来。我接着你。”
磨坊的二楼有四米高，我的窗台下，有倾斜的红砖顶棚。极窄的后院里种着棕榈树，枝桠伸出磨坊院墙。
我翻过窗台，小心翼翼地提着我的玛丽珍鞋，沿着倾斜的顶棚向下滑。
“我不敢。”我用气声说。
我来到了顶棚的边缘，压着裙摆蹲下。
“跳下来，有我在。”他又说。一旁年幼些的弟弟梁英致把李子放在山地车篮里，也朝我伸出手。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们都会接住你。”梁英致抿紧嘴唇，看起来很不耐烦，“快跳。”
“凤渚，你阿妈呢？”
我的心脏在胸膛里乱跳，“阿妈在厨房里洗菜。她不知道我偷跑了。要不我还是从前门……”
红砖滑脱，我惊叫着摔了下去。
太阳的炫光胡乱打在天地间，四只手臂急忙将我扯过，揽入怀中。有环住我的腰，有的忙乱中勾住我的一只大腿，有的拉住我的大臂，有的扶在我脑后。
灼热的手掌心烙在我冰凉的肌肤上，引起触电般的战栗。
而我头晕目眩，来不及分辨是谁。
“凤渚，你笨死了。”
逆着光的少年勾起嘴角，“怎么还能从自己家的磨坊摔下来？”
“梁英致！”我用力地锤他的肩头，才发现他揽着我的一条大腿根，将我的双腿以田间撒尿的孩子般的姿势撇开，“——放开我，都怪你的馊主意，我差点摔断脖子！”
我的上半身则被妥帖地拥在大哥英浩健壮的胸膛里，少年身上侵略性的古龙水与清凉油的香气蒸腾，他握住我裸露的肩膀，笑声引起一阵轻微但不可忽视的震动：“凤渚是个乖孩子，从来不做这种事，是我们把她带坏了，是不是？”
“这算什么坏？”梁英致松开手，我双脚落地，踉跄地跌入梁家兄长的怀中。
梁英致双手插兜，不快地看着我们，突然露出恶劣的笑容，“你想不想变得更坏一点？我和大哥教你。”
“不要。”我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作为警告，我把港城三中少年A杀人事件告诉了他们。
我一点也不想变坏。不想变成阿妈嘴里的混混、痞子、坏种。
梁家的少年突然互相对视了一眼，梁英浩阴骘的脸上带着笑，梁英致却沉着脸。我看不懂他们的表情。
对了，他们就是阿妈口中的混混、痞子、坏种，是我绝对不可以来往的对象。
梁英致把一颗李子粗暴地塞进我嘴里，“闭嘴，吃李子。你拿我们跟蠢货相提并论，难道以为我们会这样对你？”
我没有，我奋力地咀嚼着李子果肉，想要尽快吞咽，好为自己辩白。
李子酸涩的汁液从我的嘴角渗出，梁英浩轻笑着，用粗糙的指腹重重抹过我的嘴角，疼，又带着痒，我本能地颤抖，“坏种不想杀你，凤渚。但是想吃掉你。”
“从头到脚，从肉，到骨，和血。都想吃掉。”
我从来没听说港城有食人族传说。我愣愣地看着他们。
直到他们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在笑声惊动阿妈之前，梁英浩把我拉上山地车，梁英致捡起我掉落的鞋子，我们一起沿着倾斜的海边小道，逃之夭夭。
02.
“我教你洗李子，好不好？”
我大汗淋漓，摇了摇头。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揪起。
少年蛇般阴冷的脸上满是潮红。他满足地舔唇，上面覆盖着亮光闪闪的润泽。
“梁英致，足够了。太多了。”
他又要低头，我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推开。
这时门开了，梁英浩走了进来。他身形高大，轻易遮住了竹屋外的阳光。
他赤裸着上半身，褐色的皮肤上青紫交加。下半身以热带雨林风格裹着白色麻布，结实的双腿向上，沉甸甸的果实隐没在布幔中。
“来吃洗好的李子吧。”他轻笑着，把门反手关上。
阳光明媚的夏季午后，这间竹屋里却不见天日。
有一束束微光从竹墙的缝隙射进来，照在我们袒露的皮肤上。我竟会为此感到羞愧。
我宁愿变成夜行生物，因为以野兽的姿态暴露在阳光下，会让我无地自容。
我躲开阳光翻身，手脚着地，爬到小桌前，盘腿坐下。
陶盆被放置在我面前。青涩的李子浸泡在井水中，在盆中沉沉浮浮，像一颗颗饱满的水球。
我趴在小桌前，被用手比出取景框，一时舍不得吃。
梁家的兄弟谈论起了学校的事情，他们说起那位菲律宾来的国文老师被勒死在女生厕所里，发现他的是一位与男学生幽会的年轻教师。
他们笑了起来，也许是为了这件事的荒诞，也许是因为早已习以为常。
“你在香界上学怎么样？”
两个少年突然都将头扭向我。一坐一站。
很平淡。我说：“和以前一样。总是考试接着考试。天气热了，游泳课却不太多。”
“在香界有心仪的男生吗？”像是一个好奇的问句，他们眼里却没有太多笑意。
我老实地摇头。
“阿妈不准我恋爱。”
“那她知道你跟我们在一起吗？”梁英致捻起了一根烟，另一只手搭上来，环住我的肩，他比去年寒假见到时更加躁动不安，年轻的身体里好像住着蓄势待发的活火山，“如果她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会怎么说？”
我想象了一下阿妈会说的话：“下流、贱\货、婊\子。”
扑哧一声，坏种们笑得东倒西歪。
我趁机拿过梁英致手里的烟，把它撕碎。烟叶稀稀落落地掉在地上。
我讨厌他吸烟的样子。
幸好他似乎也对我的小动作不置可否。
“我好奇你上游泳课的样子。你穿什么样的泳衣？”
我向他们描述了那件学生气的蓝色紧身竞速泳衣。空气骤然变得更加灼热，无法呼吸。
“穿着它，游泳给我们看。”
我摇头，梁英致却恶狠狠地向我扑来，他掐住了我的脖子，健壮的大腿跨坐在我胸口，压制住我的反抗。我们扭打起来，打翻了盛着李子的陶盆。
冰凉的井水渗进了竹席，大哥看起来不太高兴。
梁英致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仰头大口呼吸。
眼前浮现出黑色的雾团，身体在极致的痛苦中颤抖，我无神地仰望着天花板，上面似乎有梅雨季遗留的霉点。我的脚跟在粗糙的竹席上摩擦，一只手无助地拍打着地面。
“叫出来。”他命令着，熟悉地在我身上引燃火苗。
一只李子硌在我的腰臀下，随着身体的动作在我皮肤上烙下青印。
我仍艰难地摇头，不愿发出取悦他的叫声。仿佛被巨蟒缠身的可怜黄雀，除了飞出身体的灵魂，没有一处归我自己掌控。
“英致，不要太过分。”濒临窒息前，低沉优雅的制止声成为了拯救我的天籁，颈上的手松开。
我剧烈地咳了起来。
“啧。”梁英致无趣地坐起来。
余光中，梁英浩斜倚在竹屋一侧，神色不明地旁观着我们的玩闹。
我看不清他神色，这才惊觉冷落了他。连滚带爬地躲到他身后，仰头讨好地望向庇护者，控诉起梁英致的残暴。
“疼吗？”他摸了摸我颈侧的淤青，神色温柔又疼惜。
我脱口想说疼，但身体诚实地因快乐而战栗，让我迟疑。
他看出我的左右为难，眼底晦暗了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我的脸，教训道，“坏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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