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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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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五条悟的每个字每个词,甚至那个『吃』的意思,黑田甚尔都听得懂,然而他不懂是怎样的逻辑让小少爷把这些字词组成他听到的句子。
三鸦倒是学会了新用法。
魔界有自己的语言,不过恶魔的能力包含通晓人类语言,并在人类讲话时自动意会他或她想表达的含意,不然被召唤到人间却由于语言隔阂无法和召唤者沟通,订不了契约吃不到灵魂岂不是笑话一场。
听说读写固然不成问题,有些用法还是得跟母语人士混久了才会学到,像五条悟说了『吃』,可他并不是在说字面意义,现场听他使用这个词,再加上种族能力感受到的原意,三鸦才晓得『吃』还能用在别的方面。
「订契约跟交易是一样的意思,双方拿出能自身拥有且对方需要的事物进行交换,贞操、灵魂不是必要条件。我不需要甚尔先生的贞操。」三鸦顿了一秒,「而且甚尔先生也没有那种东西。」
五条悟若有所思,这只恶魔在家里似乎话比较多,没等他问就主动讲解了一大串。
在歌舞伎町留下传说,和黑田美由认识交往后才从良的前男公关啧了声,虚眼瞅着户籍上的养女。
「喂,你从哪里学会吐槽的,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在叙述事实。」三鸦看向他,「这样算吐槽吗?」
「算。」
「不算。」
相反的答案重叠在一起,一蓝一绿两双眼睛目光交会,电闪雷鸣一阵又交错移开。
「你们的契约内容是什么?」
这么好奇?
或许能够利用这点。
黑田甚尔手肘撑在扶手上歪着身子,对五条悟挑唇一笑,「童贞小鬼,很想知道?」
他正卖关子,可惜直接被契约另一方拆台。
「我帮甚尔先生一个忙,他当我监护人。」
……多朴实无华的内容,丝毫没有奇幻感,好像路边扶老奶奶过马路被塞了一颗糖果说真乖的场面。
还没有打遍禅院无敌手前必须察言观色以在垃圾堆自保活下去的男人,一眼瞧出五条悟在期待些什么剧情,轻描淡写地说:「她复活了美由。」
少年瞪大眼。
黑田甚尔不动声色地笑看小笨鱼上钩。
「美由姊那时候还活着。」三鸦纠正他的说法,「我没有复活她。」
「你不在,她能活?」
「不行。」
当时灵魂已经飘出超过百分之八十了,完全离体只靠医生绝对束手无策。
「那跟复活有差别吗?」
当然有差。
甚尔先生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三鸦奇怪地望着他,「有。」
复活是先死再活,没死过就称不上是复活。
黑田甚尔噎住,没好气地说:「你救了美由一命,行了吧。」
单纯救命太平凡了,咒术师袱除咒灵也是广义的救人命,不够有吸引力,用更神祕的、咒术做不到的『复活』才能钓到六眼小鬼,没看他改口后五条悟的兴致就降低了吗。
未免小鱼弃钩游走,他赶紧补救,「总之,这家伙用了点小魔法,让美由脱离生命威胁。」
别说他冷血无情,拿妻子濒死的经历作文章,那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十秒,连被丢进咒灵堆都没那么煎熬难忍。
可事情早过去了,往事如浮云,要尽力克服阴影,不让狗屁倒灶的事影响到眼前的生活,这还是美由教他的道理,自暴自弃他很擅长,若是为了那个令他重拾生命价值的女人,努力活在当下也未尝不可。
他只在乎如今的美由能不能活蹦乱跳,那个根本不该发生的人生插曲除了使他下定决心摆脱禅院这晦气姓氏,能用以勾住五条家小少爷的话,也算是发挥最后的存在价值。
伴随一声冷笑,他一副想起在禅院家不快记忆的样子,讽刺了句,「魔法可比术式有用多了。」
红色的眼珠盯着男人,三鸦察觉得出黑田甚尔别有目的。
随便换其他恶魔来,也许在他抢先回答少年问话时就能判断出他的意图,并写出洋洋洒洒的三千字小论文阐述分析他的用词、眼神、语调、动作分别表露了怎样的想法转折,不像她只隐约感到不对劲。
而且严格来说,救下黑田美由一命的不仅仅是魔法,但那部份和与黑田甚尔的契约无关。
三鸦淡淡地说:「体系不一样,没有必要放在一起比较。」
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显然这句话也可以从另外的角度解读。
出生的瞬间改变世界均衡,以一己之力刺激拉抬整体实力上限,虽然尚未长成但已可见未来将立于顶点的可怕天赋,再怎么认为咒术界腐朽无趣,五条悟或多或少有着身为咒术师的傲气。
这两人都没咒力,黑田甚尔的话听听就好,即便身手强大得能杀死九成久的咒术师,以咒术界咒力为尊的封建思想,无法不靠咒具袱除咒灵的天与咒缚注定处于金字塔底层,过往恶劣的待遇让他对术式有所贬低是人之常情。
还在想救一个必死的人和找监护人的条件交换过于不对等,也没解释到能召唤的部分,三鸦一个玩魔法的定论咒术比不上魔法,登时打断少年的思绪,让他起了好胜心。
「来打一场,看看魔法跟咒术哪个更厉害?」
……为什么会有这种走向?
少女不解,「我说了,没有必要比较。」
「哈!看来你很有自信魔法会赢术式嘛!」
三鸦怀疑自己的种族能力是不是退化了,以言语勾动人心一步步引诱人类献出灵魂的恶魔,不仅洞悉不了黑田甚尔的隐藏动机,还跟五条悟鸡同鸭讲对不上频道。
散发澡后清香的母子俩解救了她,黑田美由抱着不断在她怀中蠕动换姿势的黑田惠,看了眼时钟。
「明天要上学的吧,五条君你家远吗?有没有办法回去?或是在这里待一晚明天一早让甚尔送你回去?」
她假装没看到丈夫听见最后那句时骤然垮掉的脸色,将儿子放到他身上。
绿色眼睛的幼儿扶着爸爸可能比妈妈更加雄伟的胸大肌,小脚踩在强健股四头肌上开心地乱蹬,伸手试图去抓爸爸的头发。
五条悟兀自思考着黑田家女主人的话。
今天星期六,明天星期……
白发少年怔住,眉头皱在一起,脑袋有一瞬刺痛。
明天星期二,上学日,算算他这个月也该去学校凑出勤了。
不打算让三鸦及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出现在家族视野中,五条悟打电话让司机去隔壁町的车站接他,向黑田美由告辞。
黑田甚尔没能看到他们打起来有些失望,但六眼小鬼离开前和三鸦交换联系方式,他又觉得有戏。
只要五条少爷对魔法的兴趣不灭,总有他好奇心压过警戒心,跟恶魔签下契约的一天。
——
——
夏至过后日照时数渐长,仲夏里太阳升起得早,四点的天色已微微曚亮,而有人天还黑着就被叫起床,披星戴月摸黑出门。
搭了四个小时的车到任务地点,跟咒灵玩了一个小时的躲猫猫,用五分钟打残终于揪出来的一级咒灵,等家族护卫队用半小时把咒灵封印打包好,再搭四个小时的车回东京。
就算经常翘课,假日和上学日对拥有学生身分的人而言,总是拥有不同的意义,该上学不上学的空闲时间总归是偷来的,用来奔波袱除咒灵顶多不爽;假日的空闲时间是应得的,强迫他拿来工作罪无可赦。
周日耗在无聊的任务和永无止境的交通上,五条悟心情极度恶劣,游戏机按键被他按得劈啪作响,机体似乎随时会崩解。
在他凶残的操作下,戴着贝雷帽穿吊带裤的水管工上跳下窜,叮叮叮哺哺哺的音效不绝于耳,每每以最短时限扯到旗子,途中怪物愣是碰不到衣角,而他还有余力拆零食吃。
正值青春生长期的人类都是大食怪,他旁边除了便当,散着好几个装面包饼干的塑料袋和蛋糕纸盒——通通是空的。
日常负责接送五条悟的司机见怪不怪,他就没见过心情好的少爷,无论是去执行任务抑或去上学。
白发少年突然定格,任由游戏画面上的角色和乌龟亲密拥抱,喇叭发出死亡的BGM,三颗红心少了一个。
「今天礼拜几?」
司机愣住,他上工三年,第一次被搭话。
仅仅能看到咒灵的低微咒力,连辅助角色也只胜任得了司机一职,他偶尔会从后照镜观察小小年纪就声名远扬的六眼,从未与身量年年增长的少年对上过眼,镜面中的影像永远是雪白无杂色的发顶,但他莫名有种五条悟知道他在偷看只是懒得费心搭理的笃定。
此时的后照镜中,那双他偶一瞥见过的晴空之瞳掩盖在色泽深沉的墨镜之后,仍有被恍若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无机质视线锁定的紧迫压力,愈发产生自身渺小如蝼蚁的自惭。
他咽了口口水,「日曜……日,今天礼拜天」
没去管心理活动过多导致咒力波动剧烈的司机,五条悟低头沉思。
没错,今天分明是礼拜天,为什么昨天他在黑田家会以为今天是礼拜二?
丢开游戏机拿出手机,查了帝丹高中的地址,他向司机吩咐:「去米花町。」